陶少坐在客厅沙发上对着电视机吹胡子瞪眼,他好几次听见厨房乒呤乓啷的怪响都想冲进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大男人的自尊将他的脚钉在原地,按捺不动。他整个注意力拴在厨房的那个人儿身上,瞎按了半天遥控器,来去也不知道看了些什么。
“陶少,收拾桌子准备吃饭。”苏昕月从门缝里探出一个头来,向客厅那尊大神吆喝道。
陶少的耳朵动了动,嘴角随之勾起,他置若罔闻,抿了抿唇,抬起抓着遥控器的手对着电视若有其事的按了起来。
苏昕月一手端着一只碟子放到饭桌上,对着他的后脑勺怒气冲冲的喊道,“装大爷了不起啊,不想干活就甭想吃饭了,还真当姐怕你饿死了啊,嘁,德行…”
陶少眼角微微地抽了抽,心里不爽的月复诽,她这是发哪门子脾气!他不就是阻碍了她跟林少约会嘛,她犯得着像个朝天椒一样跟他呛吗泸?
“喂,苏笑笑,你别睁眼净说瞎话,这所有的菜都是我买回来的,你光顾着跟野男人约会,连魂儿都没了,这双瞎眼当然看不见我做了些什么。”
苏昕月心弦一颤,身上的汗毛如数都立正警戒,她危险的眯起眼睛瞅住他,心中暗暗嘀咕,这厮好像转性了,这么掉价的话都敢说出口,也不怕毁了他辛苦维系的冷酷月复黑形象,真是怪哉!
“欸,你把头低下来。”苏昕月哄道,她想看看他的脑门是不是被门夹坏了喵。
陶少怔了一下,虽不明白她想做什么,他还是乖乖的垂低了脑门,苏昕月举高双手在他脑门上模来模去,陶少忍不住出声抗议,“你在干嘛?”
她露出怪异的神色,狐疑道,“没模到凸起的地方啊…”
骤然,她松了手,身子弹远半步,瞠大眼看着他惊诧道,“完了,你的脑门该不会被磕出淤血压迫到神经了吧?”
陶曦哲抓狂的翻了个白眼,熊掌不轻不重的落到她的额头,唇角一扯,“让我先拿个勺子挖开你的脑门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豆腐脑,简直是瞎搞。”
她的目光关不住疑惑,连忙摇头反驳道,“不对不对,陶少,陶公子,陶大爷,你把我拍死了我也不相信这些话是我认识的陶曦哲说的,就像我不相信你从来都没喜欢过我。”
她的话在他心里掀起狂风骇浪,他抑住难受,拧眉凝着她,漫不经心地道,“被我骗的太多,分不清真假了吗?不相信是对的,因为我也不相信。”
说罢,他推门走了出去,苏昕月望着他落寞的背影发怔,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心里装了好多待解谜题,他今天怎么那么怪异,她没有忘记他的演技能夺奥斯卡影帝,她说不清楚他是不是真心吃醋还是私心的不想她跟别的男人有暧昧。
他不清楚林少只是临时来跑龙套助阵的,苏昕月禁不住担忧他会不会拔转刺刀对付林少的公司啊?
然而她又想到,陶少并不知道她被强/暴的事是她故意设计的,他只当她受了屈辱,除了同情,苏昕月想不到陶少突然为哪般要对她好。
别说突然良心发现,她不相信。
苏昕月迷茫了。
她一时困顿,理不清头绪,又怕陶少在外边久等转而发脾气,她利索的将饭菜和餐具端出去,陶少已在饭桌老僧坐定,她悻悻地坐到他对面,裂开嘴露出一抹假笑,“开动。”
闭上嘴,她绷紧脸皮,面无喜怒,一手端起饭碗一手拿起筷子,埋头就吃。
陶少不满的凝着她,她的余光窥视到他的深邃眸子无尽的高深莫测,苏昕月感觉自己就是桌上摆的第五道菜,被人虎视眈眈的锁在可控制的范围内,心中暗暗叫苦。
她有什么心思也不敢乱动,一直像小鸡啄米般温吞不急的扒饭,哪怕是夹菜也连头都不抬一下。陶少见她彻底的忽视自己,脸上浮起薄薄的怒气,本是想享受婚前那种轻松的氛围,没想到最后演变成他自找不痛快。
心情十分不爽。
他知道,苏昕月因为他的欺骗、伤害,受了许多屈辱…她再也回不到过去那个没心没肺的单纯又善良,没心没肺又缺根筋的傻姑娘了。
她现在对着自己就像针尖对麦芒,连说句话都不肯在口头上认输,又怎么会轻易原谅他的故意伤害呢。
一顿饭,在怪异的气氛下结束于缄默中。
※※※
苏昕月将厨房收拾妥当后,偌大的房子只剩下她自己的呼吸声,莫名的感到孤单,她下意识的寻找陶少。来到书房门口,她却怔在原地犹豫了,见到他又要说什么呢?问他是不是因为心中愧疚才故意待她好的吗?别傻了,他那么骄傲,不管是不是,他都不会承认。
苏昕月眉心微拧,想到陶少说他自己也不相信他是真的,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为了进驻他的内心,不惜自毁名节,不惜以命想博,不惜放弃行医,她为了爱要与他纠缠一生,他突然对她很好,她反而怀疑他是虚情假意,她凭什么不敢相信他是真心待自己好?将心比心,她设下那么多谎言将他的良心捆绑起来折磨,有朝一日被揭穿,她又该拿什么叫他相信自己是因为爱他才欺骗他。
他会不会也不敢相信她是真心爱他呢?
好可怕的假设!苏昕月心底莫名的恐惧起来,身子抖了抖,扎实的打了个冷颤,连指尖都微微的颤抖。
咔,书房的门从里面拉开,陶少手里拎着一个茶杯,他看见门外的苏昕月,墨黑的瞳眸一闪而逝掠过意外,面目表情的扯动嘴唇,淡淡的问,“有什么事吗?”
“没事,路过…”她皮动肉不动的讪笑,骤然害怕他从自己的眼眸里窥视到内心的想法,她垂低眼帘盯着他的手,“你要倒水喝吗?”
“嗯,菜有点咸。”哪怕是挑她的毛病,他的语气依旧是淡淡的,让人如沐春风。
“是吗?我没什么感觉。”她搔搔脑袋,光顾着想事情,她没尝到哪个菜咸了。
“没事,我多喝几杯水就好。”陶少不以为意,安慰她不要放在心上,脚下迈着大步越过她向楼下走去。苏昕月抬手轻拍自己的嘴巴,叫你嘴拙,让你不会说话,笨死了。
陶少听见响声,怔住脚步,拧过头问,“怎么了?”
“额…那个…我…”苏昕月支支吾吾的结巴着不敢说出她的想法。
陶少退回她面前,眉心微蹙,脸色沉了沉,“你究竟怎么了?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不说我哪知道。”
说完之后,他就后悔了,他明明是担心她有什么事憋在心里,话月兑口之后居然变成了不耐烦,他有点无语了。
“哎呀我不就是想叫你去散步嘛怎么就说不出口了我。”苏昕月一急,像打机关枪一样噼里啪啦的扫射出一连串的话,连停顿就省了。
陶少一怔,连忙端起茶杯放到嘴边装作喝水,茶杯挡住的嘴唇弯起一个长弓,还露出两颗门牙。
苏昕月意识到自己语无伦次说了什么,双手捂住脸,又忍不住松开手指偷偷的瞄向他,看见陶少的凤眸露出明显的戏谑,苏昕月气的嗷嗷叫,她真想捶心口死了算了,里子面子都没了。
陶少见她张牙舞爪的乱挥一通,他扭曲的爆笑出声,真的庆幸他是假装喝水,不然没有笑死也要被咽死。
他的笑声飞入苏昕月的耳畔变得特别刺耳,她悲愤的瞪他一眼,“膈应死我了。”说罢,抬腿重重的踹向他的小腿,似不解气,又对他冷哼一声,才怒气冲冲的下了楼。
嗷…苏昕月在心中怒吼道,去他大爷的,老娘的形象啊,全毁了。
陶少见到苏昕月暴走的模样,他温柔地笑了,眸光闪烁着眷恋。
他最初遇见她时,她就是敢笑、敢怒、敢吼、敢骂的人,她活的很真,很开心。
那个她又回来了吗?
久违了,笑笑。
如果时光可以重来,我情愿从不认识你,也一定不会伤你那么深。
可是我知道,时光不会重来,过去已经翻篇了。
现在,我希望可以通过努力去治愈你的伤痕,让你恢复最初的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