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且说到华一季面对诱惑毫不犹豫便跟了上去,那女子身子飘忽不定,若即若离,忽而远去,忽而靠近,一路领着华一季到了山顶。但见朱栏玉砌,绿树清溪,真是人际不逢,飞尘罕至。华一季梦中欢喜,想道:“这个地方儿有趣我若能在这里过一生,强如天天被父母老师管束呢”念头刚过,忽觉之前有说过这句话的,而且这个地方似曾相识,不正是今日白天与木雨楼来到的凉亭前吗?这会儿虽已晚了,透着月光倒也看得真切。
正在胡思乱想间,忽听亭中有人作歌曰:
“*梦随云散,
飞花逐水流。
寄言众儿女,
何处觅闲愁。”
华一季听了,向亭中看去,正是方才追逐和站在山门下的那个身影所发出的,华一季便要上去询问,以解心中困惑与好奇。
华一季语未出,身旁早已走进一个美人来,虚无缥缈,婀娜多姿,绝非凡人之可比拟。华一季见是一个仙姑,喜得连忙作揖,笑问道:“神仙姐姐,不知从哪里来,如今要往哪里去?我也不知这里是何处,望乞携带携带。”
那女子答道:“吾居离恨天之上灌愁海之中,乃放春山遣香洞太虚幻境警幻仙姑是也。司人间之风情月债,掌尘世之女怨男痴。因近来风流冤孽缠绵于此,是以前来访察机会,布散相思。今日与尔相逢,亦非偶然。此离吾境不远,别无他物,仅有自采仙茗一盏,亲酿美酒几瓮,素练魔舞歌姬数人,预待填曲白纸一张。可试随我一游乎?”
华一季听了欢喜异常,便随着这仙姑到了一处,忽见前面忽见前面有一座石牌横建,上书“太虚幻境”四大字,两边一副对联,乃是:
“假作真时真亦假,
无为有处有还无。”
转过牌坊便是一座宫门,上面横书着四个大字,道是“孽海情天”。也有一副对联,
大书云:
“厚地高天,堪叹古今情不尽;
痴男怨女,可怜风月债难酬。”
华一季看了,心下自思道:“原来如此。但不知何为‘古今之情’,又何为‘风月之债’?从今倒要领略领略。”华一季只顾如此一想,不料早把些邪魔招入膏肓了。
当下随了仙姑进入二层门内,只见两边配殿皆有匾额对联,一时看不尽许多,惟见几处写着的是“痴情司”、“结怨司”、“朝啼司”、“暮哭司”、“春感司”、“秋悲司”。看了,因向仙姑问道:“敢烦仙姑引我到那各司中游玩游玩,不知可使得么?”
仙姑道:“此中各司存的是普天下所有的女子过去未来的簿册,尔乃凡眼尘躯,未便先知的。”
华一季听了,那里肯舍,又再三的恳求。那仙姑叹道:“曾也有人如你这般苦苦求于我,我一时耐不住他的软磨硬泡便答应他在此司略随喜随喜。他倒喜不胜收,一心只拣自己家乡的封条看,后我知他天分高明、性情颖慧,恐泄露天机,便掩了卷册岔开话题。虽然他已先知,但终究是凡人,庸人自扰罢了。知道后事却不能改变,只能等待这个故事的发生,这也许就是你们凡人所说的宿命吧天意不可违”
华一季听得懵懵懂懂,却急切地问道:“那……那人结果是怎么样的啊?”
仙姑闭眼说道:“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上天并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有所改变。”
华一季听得仙姑说得有些严肃,不敢再往下问去,随着仙姑来到后面但见画栋雕檐,珠帘绣幕,仙花馥郁,异草芬芳,真好所在也。正是:“光摇朱户金铺地,雪照琼窗玉作宫。”
又听仙姑笑道:“你们快出来迎接贵客。”一言未了,只见房中走出几个仙子来,荷
袂蹁跹,羽衣飘舞,娇若春花,媚如秋月。见是华一季,都怨谤仙姑道:“我们不知是何贵客,忙得赶紧出来!姐姐前些日子也曾带来一人,今日怎么又引来一浊物来污染这清静女儿之境?”
华一季听得一仙女这么说,吓得不知所措,又觉自己果真自惭形秽,仙姑马上拉着华一季的手向众仙姬笑道:“你等小儿无知今日早起去接晨露,不想在山上遇到那‘白痴’老人,说那人痴吧倒也还有精神,我本不欲与他有何接触,他竟叫住了我,这才和他攀谈了起来。”
华一季惊道:“那老人便是食白石的‘白痴’老人?”
仙姑笑着点点头,说道:“是食白石的,我原本便知道他的由来,只是并不曾与他打过交道,知道他性情古怪,不太容易相处。不想今日他竟主动与我打招呼,说道什么今日有一年轻人曾上山来,与自己有些渊源,我倒纳闷他有渊源与我何干?不会如之前那般还叫我帮人‘规引入正’吧,心中正这么想着,他倒真说出来了。念其年迈,今日我又心情大好,便允了他,幻作一身影引你上山,不给你看前因后世乃有前车之鉴,不过今日还是以声色等事警示,希望你可跳出泥潭,重归正路,也不枉那老者一番苦心。”
华一季心中十分疑惑,心想:自己并不曾相识这位“白痴”老人,也就今日方知有这么一号人物。再说自己尚且年幼何曾误入歧途,怎么又重回正轨?这“白痴”老人又为何有求于眼前的仙姑,华一季内心一阵纳闷,却又不敢多问,只得低头听着。
不一会儿,仙姑便携着华一季进了一香闺绣阁,其间铺陈之盛,乃前所未见。更为吃惊的是帐内早有一仙姬在内,品貌端庄,较之于西施貂蝉有过之而无不及。华一季迅速明白仙姑的意思,不由得涨红了脸庞,嘴中似乎嘟噜着什么,又欲言又止。
仙姑笑着拉着华一季的手:“尘世间女子千千万,不过是副臭皮囊不同罢了,今日帐内仙姬集天下女子之众彩,令你领略仙闺幻境之风光不过如此,更何况尘世间的呢?从今望万万思量,改悟前情,留意于孔孟之间,委身于经济之道。”说毕,便秘授**之事,推华一季入帐内,转身掩门出去了。
这时华一季满脸通红,恍恍惚惚,朦朦胧胧,便做起了男女之事。至次日,便柔情缱绻,软语温存,难解难分。因二人携手出去游玩之时,忽然至一个所在,但见荆榛遍地,狼虎同行,迎面一道黑溪阻路,并无桥梁可通。正在犹豫之间,忽见仙姑从后追来,大叫:“休得向前赶紧回头”
华一季连忙收住脚,焦虑地问道:“怎么了?”
仙姑答道:“此乃迷津,深有万丈,遥亘千里。中无舟楫可通,只有一个木筏,乃木居士掌柁,灰侍者撑篙,不受金银之谢,但遇有缘者渡之。尔今偶游至此,设如坠落其中,便深负我从前谆谆警戒之语了。”
话犹未了,只听迷津内响如雷声,有许多夜叉海鬼将华一季拖将下去,华一季吓得慌了神,一失足竟掉了下去,迷津深处足有万丈,华一季一个跟头栽了下去,身子垂直地悬在了半空中,看着两边不断上升的悬崖峭壁,华一季吓得哇哇大叫,脑子一片空白,干脆闭上眼睛让身子就这么落下去。心想:“仙姑说得对,什么样的人就有什么样的结局,都是宿命,强求的求不来不来,想避开的却怎么也避免不了。竟然如此,也不管等到的是什么,既然无力改变,那就坦然接受”
华一季此念一生,即觉身子轻了许多,下落的速度也在不断地减慢,仿佛原先过多的顾虑都是累赘,在此间身无牵挂倒显得超然洒月兑。华一季此时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宛如一张初生的白纸,纯情空白,对世间毫无畏惧,一副童真无邪。
慢慢的,渐渐的,飘在半空中幻化成一张白纸,一张很白很白的白纸,随风飘零,婉转下落,在空中不断划过绚丽的印迹,又一逝而过。仿佛白纸静静地躺在空中,似乎下面有个在等待接住它的东西。白纸时而翻转急上,又时而俯身直下,在空中好不潇洒
随着一阵急风吹过,白纸迅速下落到迷津之中,此处乌云密布,狂风不止,浓雾弥漫,若一不识路者迷途其中,纵是有天大本事也休想逃离这里。华一季此时已化身白纸,了无牵挂,身轻如燕地在迷津内穿梭游荡,好像周遭的险象都是幻象,与自己所处之境毫不相关似的。不知飘了多久,也许是累了,也许是毫无知觉了。
“哈哈哈”只见一手持半截断木,头顶一蓑斗笠正在撑篙的老者对着身旁看着有点愣头愣脑灰不溜秋的行者双手捧着的白纸大笑,“最终你还是来到了这里”嘴上虽扔在笑着,却难掩饰脸上划过的一阵凄凉。
旁边的有点木讷的行者捧着白纸疑惑地说道:“木居士,这……这这白纸生得好生奇怪啊总觉得有什么,却什么也看不见。”
木居士独立船头,向着迷津深处,远方正电闪雷鸣,看着不多久便有一场暴风雨来临了,回了回神转身说道:“灰侍者,你也看出来有甚不妥的吧。”
灰侍者搔了搔头,说:“只是,只是没见过这么白的白纸”
木居士提起手中的断木指着灰侍者手中的白纸说道:“你且翻过这张白纸去它的背面看看。”
灰侍者依言照办:“咦,这表面看着洁白无暇的白纸背面怎么全是密密麻麻的**啊?”
木居士仰天长叹:“灰侍者,还记得迷津也曾有过这么个天气,那时有一人在迷津边上差点坠落至此,幸被警幻仙姑叫住。今日亦是如此,只是此物竟然坠落此处。此物本是空空道人怜蔡侯后人忠孝所得之物,只是它贪恋自己一时所有之物,不愿舍弃,终误人害己,落得个满目疮痍。后得不实大师、空空道人垂怜方重生并寄生于世,只是他早已风光不再,为掩去之前的沧桑,不实大师遂在它的背面写下**,掩去它曾经的记忆。”
灰侍者若有所悟:“怪不得刚刚见着此物便觉它有些什么,却什么也看不着,原来是给障眼法了啊哈哈”
木居士一脸严肃地说道:“此物重生人间,多有不易,不想今日竟误落迷津,想必真是有缘啊只是它前生后世的孽债皆记录在它身上,我们也无能为力,只盼它能够好自为之,不枉大家对它的一片心意。”
灰侍者一脸木然,不知木居士在说什么:“哎,木居士,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啊?”
木居士双目紧闭:“该什么人知道什么事,该什么时候就该知道什么,一刻也不会早来,一刻也不会迟到。此刻你也不是知道了许多?”
灰侍者低头若有所思,只是一时还找不出个什么头绪,心想待日后再细细想来:“那木居士我们现在该怎么处理这张白纸?是——渡,还是……?”说着便准备伸手去撑篙。
“哎”木居士拦住灰侍者准备去撑篙的手,“不急,不急。我们且看看这张白纸此生命运如何,再渡它也不迟啊”
“你不是说‘该什么时候就该知道什么吗?何必在意这一时?’”灰侍者枪着说道。
“哎,老弟咱们何必太过执着在这里呢!也许此时正是我们该知道之时,只是我们知道也于事无补,等到的还是那么个故事,不曾改变。不管这个故事是什么,等来的又是什么,我们只是知道,其他的与我们无关,捧着真相却不能知道很难受的。知道了我们怎么也得忠告一下人家,知道真相却不能说出来很难受的。”
灰侍者点头称是,便把那张白纸碰到了木居士面前。木居士拿起面前的这张白纸,晃在眼前看了又看,口中喃喃自语:“说来我与你前生也算有过一面之缘,今生此刻又在此相遇,不知是有缘,还是这是个孽缘!今日此时也顾不得想那么多了,自然你今生已重生并寄生于世,必有前因后果,我自不必过于揣测,只是而今在世间之路并不是十分顺畅,还望你好自为之,不枉他人对你的一片心意。世间凡尘污浊,倒不如我这迷津,看着好似乌烟瘴气,鬼怪妖魔的,可谁又知人性中藏了多少乌烟瘴气,鬼怪妖魔呢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久处其中,难免不随波逐流,同流合污……”
灰侍者在旁打断了木居士的话,好奇地盯着木居士手中:“哎,这张纸的正面到底写了些什么啊?”
木居士随即将纸递给了灰侍者:“你且看看。”
灰侍者躬身接了过来,拿在手中翻了又翻,看了又看,甩手对着木居士说道:“这也没什么啊背面是一连串不知所云的**,若用法力将其隐去,原本洁白无瑕的正面便不像方才那般白了,而且是面目全非,到处是斑斑点点,坑坑洼洼,倒像被人遗弃了似的。不过幸好不知哪个无事做的人在这张废纸上划了两条线,曲曲折折,却不想交,好像一条马路的两端,纸上的斑点倒成了点缀的装饰物了……”
“是的啊,原本虽有世间独一无二的白,只是物不能尽其用,不过图有外表罢了,后更加之轮番被糟践,更是如食鸡肋了。幸而遇有心人在这张随时可能丢弃埋没在垃圾堆额纸上画上了这两条线,使得物尽其用,不再只是一张单调无味的白纸,而是一张画有小路的白纸,一张有故事有沧桑的白纸。”
灰侍者有些不明就里,疑惑的看着木居士,木居士见状说道:“哎,老兄,我们久居迷津,多年不问世事,只是这件我们难逃瓜葛,能做的我们就尽力为之吧。”灰侍者不明白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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