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们举着火把前行,明妃与穆紫鸾手挽着手,一路上说说笑笑,看上去俨然是一对感情极好的姐妹。利同而聚,利异而散,后宫中从来都没有真正的感情,穆紫鸾深知这一点,因为知道,才更加庆幸,幸好还有一个馨儿,幸好身边还有墨桐、浣溪,老天爷总算不至于太薄待她。
抵达景阳宫时,已是后半夜,明妃朝景阳宫宫门一抬眼眉,秋容领会的走上前去拍门。拍了好几下,门内才有男声懒懒的传来,“谁啊,大半夜竟敢敲门,扰了荣贵嫔休息,明日便向皇上禀明,重重责罚你!”
秋容回头为难的看了明妃一眼,见明妃神色坚定,于是扬声道:“后宫蹿进可疑之人,特奉命前来搜宫,以保荣贵嫔娘娘安稳。”
“奉命?”门里嗤笑一声,“奉谁的命?咱只知道现在后宫中就数贵嫔娘娘的肚子最重要,搜宫?真是扰了娘娘,皇嗣有损,你担当的起吗?”
好大气势,果然景阳宫目中无人,连小小看门太监都如此倨傲无礼,明妃用眼神示意秋容退后,她手提大氅,亲自上前,重重拍了几下门道:“本宫乃明妃,速速开门!”
里面的人一听明妃亲自驾到,再也不敢怠慢,只听门里悉悉索索几下,门倒是吱呀一声开了。门缝里晃出一个十几岁的小太监,匆忙跪下道:“奴才拜见明妃娘娘,荣贵嫔娘娘已经休息了,若明妃娘娘无大事,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明妃冷冷一笑,立刻从身后蹿出两名侍卫将太监按倒在地,秋容上前一步,厉声道:“娘娘奉皇后之命前来搜宫,你一个小小太监竟敢阻拦,难不成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小太监一看形势不对,只趴在地上发抖,口中断断续续道:“明妃娘娘……饶命,小的怎……怎敢违抗娘娘,只是……贵嫔娘娘身怀有孕,搜宫怕惊扰……惊扰贵嫔娘娘啊。”
明妃扶着秋容的手,稳稳当当跨过门槛,经过小太监时,声音轻飘而过,“哪怕她有幸生下龙种,最多不过升为昭媛,尚且越不过本宫,更何况皇后娘娘呢?”
穆紫鸾与伶心对视一眼,跟上明妃的脚步走进景阳宫,侍卫举着火把站在院内静候命令,明妃挥一挥手,声音虽小,却透着威严,“搜!”
侍卫箭一般冲向景阳宫各处,这边,荣贵嫔正睡着,忽被窗外的火光以及喧哗声吵醒,她半起身掀开云锦床帘,望一望窗外,皱眉道:“眉儿,外面怎么了?可是皇上来了?”
眉儿出去晃了一圈,回来道:“小姐,是明妃娘娘带着侍卫前来搜宫呢!”
荣贵嫔一听,脸色顿时一变,搜的起身,命眉儿将帘子掀开一条缝,只见院子里火把光直映得恍如白昼,柳眉一竖,她恨恨道:“好啊,竟然连景阳宫都敢搜,眉儿,服侍我穿衣,我倒要出去会一会明妃!”
眉儿连忙劝道:“小姐且忍一忍吧,听说后宫进了人,明妃是奉皇后娘娘之命前来搜查,也是为小姐的安危着想,更何况,其他宫都搜过了,最后才来小姐这,说明明妃已是给足了小姐面子了,小姐虽怀有皇嗣,可明妃娘娘毕竟比小姐位分高,小姐还是不要与她太过冲突才是。”
荣贵嫔兀自拿起一件明紫色宫装穿了,口中道:“你眼皮子也太浅些,若本宫这一胎生下皇子,那便是皇长子,母凭子贵,本宫封为贵妃也是指日可待,区区明妃,何惧之有?更何况,明妃尚且懂得审时度势,本宫有孕后,她对本宫千依百顺,从不敢有所违背,现在不过仗着皇后撑腰,便越加胆大起来,若今日本宫任她搜宫,他日她定会步步紧逼,到那时本宫的日子岂不是难过了?”
眉儿还要劝阻,荣贵嫔却披上大氅,扬扬手道:“不要再说了,今时今日,本宫早已不是那个可以任人欺凌的荣嫔了,”她抚着尚未鼓起的小月复,神色柔和,充满母性的光辉,“哪怕是为了本宫月复中的孩儿,本宫也一定要坚强起来,决不允许任何人欺负本宫,看轻景阳宫!”
眉儿见劝她不住,只得好生扶着她走向前院,明妃远远的见荣贵嫔走来,上前几步挽上她的胳膊道:“这么晚惊动妹妹了,只是姐姐奉了皇后娘娘的旨意,妹妹可千万不要怪罪。”
荣贵嫔笑得淡淡的,声音却透着一股清冷,“若妹妹月复中没有皇嗣,姐姐想怎样搜宫都是可以的,可偏偏妹妹月复中现在怀有皇上的第一个孩儿,只怕妹妹肯受这委屈,皇上都不肯呢。”
明妃讪讪一笑,“若不是事出紧急,皇后娘娘也不会下旨搜宫,这后宫全凭皇后娘娘一人裁断,哪怕是皇上,也无需过问的。”
荣贵嫔清凛一笑,眼神遥遥望向远方,手护着小月复道:“后宫里其他之事,皇上未必过问,只是事关皇嗣,皇上却不得不管了。”她收回目光,略带挑衅的看着明妃,手洒然指向侍卫头领,“速命侍卫停止搜宫!”
侍卫头领为难的看了看明妃,明妃犹豫的眨了眨眼睛,“妹妹……这不好吧,毕竟是皇后娘娘亲口下令搜宫,姐姐也不想搜妹妹的宫,这才等搜过其他妃嫔的宫,却搜不到黑衣人后,最后没办法才来搜妹妹的宫,姐姐如此替妹妹着想,妹妹也千万要体谅姐姐的难处啊。”
“姐姐的意思是,那黑衣人肯定藏在妹妹宫中?”荣贵嫔挑眉反问。
明妃面上蓄着笑意,精致的面庞在火光的照射下更显妩媚,“妹妹何出此言?姐姐自然是相信妹妹的。”
“既然相信妹妹,姐姐就该命侍卫停止搜宫,否则可不是说一套做一套了吗?”荣贵嫔步步紧逼,一点也不给明妃留面子。
明妃抿唇一笑,仿佛丝毫不在意荣贵嫔的无礼,“姐姐相信妹妹,不代表宫中其他妃嫔都相信妹妹,若是其他宫都搜不出黑衣人,偏偏妹妹的宫没搜,你说其他妃嫔会怎么想?皇上皇后又会怎么想?姐姐可是一片好心,妹妹可千万不要会错意不领情啊。”她将双手紧缩在手套中,“若妹妹执意不让姐姐搜宫也可以,那妹妹只好去请皇后娘娘懿旨,否则姐姐可不敢擅作主张。”
穆紫鸾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两人姐姐长妹妹短的,称呼亲昵,可眼神、话语却是在狠斗。她微微扬了一侧唇角,幸亏当初选了借明妃的刀来对付荣贵嫔,荣贵嫔本就难斗,更何况现在有月复中皇嗣护身,更是目中无人。若是换了旁人,刚刚的唇枪舌战只怕早早就败下阵来了。
去请懿旨?先不说这么晚了,皇后娘娘会不会见自己,哪怕自己请来了懿旨,只怕到时候这景阳宫早就被搜遍了,明妃口齿如此伶俐,看来自己也只能出绝招对付她了!荣贵嫔扶着眉儿的手,走近几步,脸几乎紧贴着明妃的脸,明妃也毫不退缩,只含笑看着他,荣贵嫔咬一咬牙道:“妹妹月复中已有疼痛之感,”她侧头看向侍卫,大声道,“若你们想本宫一尸两命,便听命继续搜宫!”
虽是寒冬腊月,深夜风冷至极,侍卫头领面上却留下涔涔汗水,皇嗣的事,他们可不敢拿来开玩笑。荣贵嫔见侍卫头领有所动摇,一手抚着小月复,一手紧攥着眉儿的手,弯腰低声申吟,“我的肚子好痛……好痛……你们还不……还不停手!”
神色虽然逼真,可明妃与穆紫鸾一眼就看出她是在假装,可侍卫头领此时本就慌乱至极,来不得细细分析,高高举起手中火炬,大声喊道:“众人听命!立刻停止搜宫!”
明妃连忙扶住荣贵嫔,面上看上去很是担心,可心里却琢磨着不能放过这次千载难逢扳倒荣贵嫔的机会。她的内线明确说黑衣人的确是跑进了景阳宫,而且一直未出来过,若是找到了黑衣人,便可以顺势栽赃一个通奸的罪名给荣贵嫔,只怕到时候,荣贵嫔连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都说不清了呢。明妃一边扶着荣贵嫔向寝室走,一边唤过秋容,“快去传太医,再去养心殿把皇上请来,快!”
荣贵嫔被搀上了床躺好,她的手在锦被之下,暗暗捶打了几下小月复,力度不大,不至于伤害到胎儿,却足以让太医诊出胎像不稳,好让皇上降罪于明妃。穆紫鸾跟在她们身后进了寝室,面上是担忧的神色,心里却在暗暗期待,等沐辞楚来了之后,一场好戏就要上演了,明妃自是给荣贵嫔设了圈套,而她自己也不会便宜了荣贵嫔,如此,荣贵嫔今日是死也得死,不死也得死!
眉儿神色焦急的服侍在一旁,不时对门外扬声道:“画儿,快拿热水来,绿儿,去端党参汤,莺儿,快去门口守着,看太医来了没有。”
寝室内忙成一团,画儿端着热水守在床前,穆紫鸾漫不经心的用眼角余光瞟向画儿,她极力压制着担忧,隐隐带着一丝慌张,可这根本逃不过穆紫鸾的眼睛,只是,她的担忧似乎不是为了荣贵嫔呢……
太医与皇上一同赶到了景阳宫,沐辞楚面上焦急的很,免了太医行礼让他直接去诊脉,荣贵嫔却不肯伸出手,一边低声啜泣,一边委屈道:“臣妾怀了龙胎还要被质疑宫中藏了人,臣妾当真委屈,不如皇上废了臣妾的位分,臣妾宁愿去民间独自抚养皇儿成人。”
沐辞楚心疼道:“不可胡说,快让太医看看,胎像是否稳妥?”
荣贵嫔神色坚定,拒不肯让太医诊脉,她靠在鹅羽软枕上,神色凄然,“臣妾恳请皇上顾念臣妾月复中胎儿,还臣妾一个清白。”
沐辞楚浓黑的眉宇微微皱着,略带严厉的眼神划过明妃艳丽的妆容,“这是怎么回事?!”
明妃从容不迫的一福,口齿清晰道:“回禀皇上,侍卫来报,说有黑衣人蹿入后宫,皇后娘娘为保后宫众姐妹安全,特命臣妾搜宫,以找出可疑之人。”她顿一顿,看向荣贵嫔的眼神略带疑惑,语气更是委屈叹息,“其他宫臣妾都已经搜过了,并没有发现黑衣人,才不得已来搜荣贵嫔妹妹的宫,一来是想着妹妹怀有身孕,一定要保护好妹妹,二来,其他人的宫都搜了,偏妹妹的没搜,其他妃嫔若是背后乱嚼舌根,说那黑衣人就是藏在妹妹宫中,才是有损妹妹清誉啊,臣妾今日所为,全是一心一意替妹妹着想,怎的妹妹不领情,还在皇上面前告一状,说臣妾损了妹妹的清白呢?”
明妃说得句句在理,更是奉了皇后懿旨,沐辞楚淡淡点头,扬一扬手道:“明妃请起。”
荣贵嫔向皇上伸出玉手,容色凄哀,未经妆扮的面容更显楚楚,沐辞楚握着她的手,陪她坐在床边,荣贵嫔哽咽道:“明妃娘娘所言固然合情合理,可搜了宫,便说明皇上不信任臣妾,更何况娘娘要搜的是一男子,如此岂不是大大有损臣妾名声?连月复中皇儿都一起污蔑了啊!”说到最后,她已然泣不成声。
明妃眉头一蹙,皇嗣为重,只怕自己的话再有道理,皇上也是听不进去了,这宫若是搜不成,黑衣人也就搜不出,那如何扳倒荣贵嫔?不仅扳不倒她,更会让皇上因今日之事对她更生怜惜。
穆紫鸾见明妃无应对之策,轻巧走上前道:“荣贵嫔姐姐未免想的太多了,姐姐身怀有孕已有一月,黑衣人不过今日才发现,如何会与娘娘有孕之事相牵连?旁人不会这么想,皇上更不会。”她眉心一蹙,担忧之色大显,“只是,今日若不搜宫,外一黑衣人真的藏身于景阳宫,岂不是对娘娘和月复中皇嗣大大的不利?后宫争斗本就厉害,娘娘身怀有孕,自然有心怀不轨的人惦记着,若这黑衣人是被人安排,故意藏入景阳宫,才是对皇嗣对娘娘安危的最大威胁。何况搜宫之事,每个宫都搜了的,谁又敢说谁有事?若是那样说了,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吗?既然荣贵嫔娘娘深知万事以皇嗣为重,才应该命人搜宫,以保皇嗣与娘娘安稳。”她见皇上仍在思索,上前一步跪倒在地,语气严肃,“荣贵嫔娘娘月复中是皇上第一个皇儿,若是皇子那便是皇长子,事关千秋社稷,皇上还是要以皇嗣为重啊!”
荣贵嫔脸色阴沉,动了动唇,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沁婉仪句句以皇嗣为重,要她如何反驳?若是反驳了,刚刚她所说之言岂不是自己打了自己的嘴吗?
沐辞楚本来见是明妃派人前来搜宫,以为此事与穆紫鸾无关,并不是她设计荣贵嫔而设下的圈套,所以开始并不认为有必要搜宫,现在却见穆紫鸾出面要求搜宫,便知此事必定与她设下的圈套有关,于是安抚的拍了拍荣贵嫔的手背道:“朕担心你与皇儿的安全,若是不搜宫,只怕今晚过后,朕寝食难安,爱妃先委屈一下,朕命侍卫小心搜宫,定不会扰到你,搜宫之后,若是找不到黑衣人,朕便立刻晋你为从二品淑仪,这样可好?”
荣贵嫔动了动心思,若是尚未生下皇儿便升为从二品淑仪,那来日生下皇儿便可升为正二品妃,到时候便与明妃平起平坐了,凭她现在的恩宠,再次有孕也不是难事,若是再封个从一品夫人,她可就一跃成为后宫中一人之下最为尊贵的人了。想到这,她面上才露出一丝笑意,柔柔道:“臣妾多谢皇上关心,如此,便听皇上所言。”
明妃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看向穆紫鸾的目光越发和善起来,穆紫鸾却只是回之淡淡一笑,便别过头去,之前明妃三番两次陷害于她,她不可能忘记,哪怕今日两人为除去荣贵嫔联手,也只能是暂时的,若有一日,两人利益起了冲突,她知道,明妃一样不会心慈手软。
一炷香过后,侍卫头领低头进入外室,只跪在门帘外,扬声道:“回禀皇上,景阳宫上下都搜过了,并未见可疑之人。”
荣贵嫔得意洋洋的扫了明妃一眼,眼神里更隐隐夹杂着细碎的尖锐,明妃啊明妃,今日你扳不倒我,来日我定会要你生不如死!
明妃的脸顿时就白了,只低头双手紧握,神色涣散,思来想去不知哪个环节出了错。立在床边执着茶盏的画儿面上露出隐隐疑惑,她手中捧着的茶盏微微颤动,穆紫鸾当然没有忽略她这一小小的寻常举动。看画儿的表现,那黑衣人一定是来过了,而且在明妃带侍卫搜宫之前,黑衣人都未曾离开,否则画儿不会露出如此神色。明妃来后,这么多侍卫守在院中,门外亦有人守卫,黑衣人绝对没有机会逃出景阳宫,那么现在他一定还藏在景阳宫某处,可是藏在哪里呢?景阳宫里里外外侍卫都搜过了啊……
不对!她脑中电闪雷鸣一般划过一道思绪,顿时什么都明白了,她款款走上前,欠身一福道:“回皇上,这景阳宫尚有一处侍卫们肯定没有搜过,为保荣贵嫔娘娘与皇嗣安全,臣妾愿意亲自领着众侍卫前去搜索。”
荣贵嫔微微一变色,瞬即恢复如常神色,只微微含着怒气道:“连侍卫都说搜不到黑衣人,妹妹又为何一口咬定黑衣人一定在景阳宫内呢?”
穆紫鸾毫不畏惧的淡然一笑,“姐姐误会了,妹妹从未说黑衣人在景阳宫中,妹妹只是觉得侍卫们毕竟是男人,心思粗大,有个地方他们一定落下了没搜,若偏偏黑衣人藏在那个地方可怎么是好?岂不是置姐姐与月复中皇儿于险地?”
荣贵嫔脸色骤然一僵,面上被怒气冲的通红一片,“若本宫今日一定不让你在景阳宫造次呢!”
穆紫鸾平静的看向沐辞楚,“皇上乃天下之主,只要皇上允许臣妾带侍卫去搜人便是,”她见荣贵嫔仍要反驳,一狠心跪倒在地,掷地有声道,“若最后一处搜不到黑衣人,臣妾愿自领责罚,降位为更衣。”
此言一出,不仅荣贵嫔、明妃愣了,连沐辞楚面色也微微露出震惊之色,更衣,那可是最卑微的位分,连宫女都可以随意欺负的,看来她是决意一搏了。
穆紫鸾侧头直直迎向荣贵嫔诧异的目光,“如此,姐姐可还有异议吗?”
荣贵嫔恨得直咬牙,再也说不出反驳的理由,沐辞楚挥挥手道:“既然沁婉仪执意如此,那你便去吧。”
穆紫鸾谢恩后洒然起身,带领着侍卫头领风风火火的去了景阳宫后院。景阳宫后院有些残破,只有几间略显破旧的小屋子是用来盛放不值钱的杂物的。
侍卫头领跟在穆紫鸾身后,迟疑道:“沁婉仪娘娘,这个院子和这几间小屋子,属下都命人搜过了,连个人影儿都没有,您不会弄错了吧?”
穆紫鸾笑得笃定至极,走到院子角落一口不起眼的井前停下,道:“院子屋子你是搜过了,可是这口井你一定没搜!”
侍卫头领诧异的张大嘴巴,半响才合上,“娘娘……寒冬腊日的,若黑衣人跳入井里,岂不是自寻死路吗?”
穆紫鸾摇了摇头,清灵的眼瞳在火光的照射下,反射出灼人而极具威慑力的光芒,“他藏身于井中尚且有一丝活命的机会,可被你们搜到就一定会死,在这种情况下,你会选择跳井还是乖乖的被搜到然后被下令砍死?”
侍卫头领低下头,不敢再正视面前这个貌美无双的女子,她实在太过聪慧,连他这个苦熬了许久才坐到侍卫头领一位的大男人都自愧不如。
穆紫鸾幽幽的握紧双手,退到侍卫头领身后,声音如火光一般飘入他的耳孔,“这次可是上天赐予你的机会,若是抓到黑衣人,立下大功,从此以后升职加官,自是不在话下。”
侍卫头领的眼神瞬间被她的话点亮了,他指一指队伍角落里一位身材矮小的侍卫道:“你身子最轻,抓着绳子下到井里看一看,里面是否有人?”
小侍卫立刻领命,腰间牢牢的榜上两颗绳子,在众侍卫的帮助下,下到井里面,不一会,只听井口传来他惊喜的声音,“报告头领,井里果然有人!”
侍卫头领大喜,下意识回头看了沁婉仪一眼,只见她静静的站在小院角落,面上飘着一缕若有似无的笑意,在月光下,她本就清秀的面容更添轻灵,仿若月宫仙子,超月兑出尘。
小侍卫将身上另一颗绳子解下,牢牢绑在黑衣人腰间,众侍卫一起用力,将二人从井里拉了上来。一上来,小侍卫便哆哆嗦嗦道:“这人真是命大,我下去时,他早就晕过去了,幸好他的头枕在水桶上,浮出水面,否则早就淹死了。”
侍卫头领命人举着火把,亲自蹲下细细查看黑衣人一番,起身朝着穆紫鸾凝重道:“回婉仪娘娘,这黑衣人脑后有血迹,看来是被人打晕了扔进井里的。”
穆紫鸾平静的点点头,道:“带上他,回去复命。”
穆紫鸾走回寝宫时,一脸沮丧之色,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她面上,见她神色如此,荣贵嫔不由得顿时威风起来,倒是明妃轻叹一口气,本以为今日能除去荣贵嫔,没想到还是功亏一篑了。
唯有沐辞楚神色如常,向穆紫鸾伸出手来,穆紫鸾上前几步,将手放在他掌心,他紧握住她的手,面上露出心疼之色,“手这样冷,肯定是冻着了。”
穆紫鸾低头哀哀一笑,并不言语。
荣贵嫔哪里见得他们二人在她面前如此亲密?她半依在皇上肩头,撒娇道:“折腾了一宿了,臣妾可是又累又疲呢,臣妾不依,皇上今晚可不许走了,要留在景阳宫陪臣妾。”她凌厉的瞥一眼穆紫鸾,“沁更衣还不退下,看见你这哭丧的脸孔,本宫就觉得烦。”
关注我们搜读阁最新最全的文字版更新穆紫鸾突然仰起头,莞尔一笑,那笑荣虽美,却隐隐带着一股阴森诡异,直吓得荣贵嫔一颤,穆紫鸾福一福道:“回皇上,景阳宫后院角落的一口小井里,果然藏着黑衣人。”
明妃忽闻此言,惊诧的不敢相信,眉间眼间全然是刚刚的沮丧,唇角处却是惊喜的笑意,如此矛盾的神色,只看得人心间发抖。
荣贵嫔定在原处,面上不知是喜还是悲,整个人仿若瞬间失去了生气,半响才在沐辞楚的召唤下,闷哼一声,眼神凄厉的看向穆紫鸾,“不可能!景阳宫井里怎么可能有人?”她看看明妃,又看看穆紫鸾,“说,你们两个谁要陷害本宫?!”
沐辞楚也失去了演戏的耐性,冷冷抽出被荣贵嫔紧紧抱着的手臂,不耐烦道:“好了!休得再胡闹!”
他的声音虽不大,却寒冷如冰,荣贵嫔从未见过沐辞楚如此与她说话,不由得立刻怔在床上,不敢多言。
穆紫鸾镇定说道:“那黑衣人的确是在井里发现了,侍卫头领已经命侍卫下去将他拉了上来,拉上来的时候,他已经晕过去了。”
穆紫鸾一边说,一边细细观察着画儿的神色,见自己每说一句话,那画儿的神色便凝重一分,只要最后死死咬唇不语,面上全然是隐忍。
明妃叹一声道:“这寒冬腊日,井里的水怕是都结冰了,掉进去可不是要冻晕了吗?”
穆紫鸾摇摇头,声音虽轻,却异常清晰,“那黑衣人不是冻晕的,侍卫头领检查过,他脑后有血迹,他是被人打晕了扔进井里的。”
“啪”一声脆响,画儿手里茶盏滑落在地,摔了个粉碎。她也被这一声惊响震响,匆忙跪下连连道:“奴婢无心惊扰皇上,还请皇上赎罪。”
沐辞楚随意的扬扬手道:“无妨,你个小丫头忽然听闻这样骇人的事,吓着了也是有的。”
画儿苦涩一笑,谢恩后怔怔站起,眼神略及荣贵嫔时,含着无限的悲怨与恨意,只是荣贵嫔一直发愣,并未察觉。
明妃赞赏的看了穆紫鸾一眼,若非她突然跳出来帮忙,今日可是要无功而返了。明妃上前几步,面上沉重,眼底却怎样怎样也藏不住笑意,“妹妹,你刚刚还信誓旦旦的说景阳宫绝对不会藏着人,还以月复中皇嗣为要挟,不许姐姐搜宫,”她惊讶的张了张嘴,“难不成妹妹一早就知道黑衣人藏在景阳宫,才如此多加阻拦,甚至不惜惊扰皇上休息?”
沐辞楚面色随着明妃的话凝重起来,看向荣贵嫔的目光一点一点冰冷下来,直至没有一丝温度。
荣贵嫔见事情局面突然大逆转,自身慌张至极,无法可解,她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要求皇上相信她是无辜的!
她连忙从床上起身,动作慌乱至极,直把身后的鹅羽软枕也碰下床,跪倒在床下,手扶着沐辞楚的膝盖,含泪乞求道:“皇上,臣妾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景阳宫井中又为何有黑衣人出现,臣妾今晚早早就睡下了,不信皇上可要问眉儿,太医嘱咐臣妾要好好休息,才能安胎,臣妾每日天一黑就休息的。”
皇上尚未开口,明妃先道:“眉儿到底是妹妹的贴身侍女,只怕她的话不足为信吧。”
皇上叹息一声,“明妃所言有理。”
荣贵嫔怔怔的看着皇上,仿若没听清他说了什么,“皇上怀疑臣妾吗?臣妾身怀龙胎,只怕宫中不知多少人想陷害臣妾,臣妾何苦此时招引什么黑衣人进景阳宫惹出是非?更何况,自臣妾得宠后,皇上屡屡赏赐,景阳宫遍是奇珍异宝,想是那黑衣人起了歹心,前来景阳宫偷盗也是有的。”
穆紫鸾插话道:“敢问贵嫔姐姐,若那黑衣人真是盗贼,姐姐准备如何处置他?”
荣贵嫔想也不想,“杀无赦!”
画儿猛地打了个激灵,几乎站不住,扶着床边柱子才勉强站稳,穆紫鸾抿唇一笑,荣贵嫔啊荣贵嫔,你或许不知,你这句无心却足够狠心的话,足以害得你永无翻身之日!
荣贵嫔对着皇上一阵磕头,皇上却无动于衷,只说等黑衣人醒来再做决断。明妃上前扶起荣贵嫔,让她先上床休息,穆紫鸾亦上前拾起鹅羽软枕想垫在荣贵嫔身后,突然,她惊诧的看着软枕背面,惊奇道:“咦,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