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母出嫁 第九十一章 国栋良计

作者 : 煊冉

白楚楚带着穆国栋来到位于皇宫西侧的一处宫殿,穆国栋站在殿外看一眼高高悬挂牌子上刻着的“清水殿”,问道:“请问公主,这个殿是何人所住?”

白楚楚扬一扬小巧的下巴,浅笑盈盈,“这里是本公主的寝宫,你随我进去吧。”

穆国栋迟疑一下,不肯前行,道:“公主寝宫,草民不宜进入。”

白楚楚侧头看他,眼神里含着若有似无的挑衅,语气有些不屑,“怎么,你不敢?本公主还以为你是个天地男儿,不曾想你如此胆小。”

穆国栋再如何也只是个十一岁的孩子,性子好强,白楚楚的激将果然起了作用,他眼里透出一股倔强,“如此,请公主先行。”

白楚楚扬唇一笑,提着裙摆跨过门槛,穆国栋在外面看这宫殿,只觉得是一座平常的宫殿,连姐姐的沁心宫尚且不如,谁知走进去一看才知是别有洞天。一进殿门,迎面有一座假山,假山后藏着一个小小的人工水池,他站在石桥上往池面看去,水上漂浮着点点荷叶,一群锦鲤在水下游来游去,好不悠闲,这宫殿不知是谁设计的,十分清新,仿佛只静静站在这里,便能忘却人间所有烦扰。穿过石桥,便到了清水殿的正殿,早有宫女掀开门帘,请二人进去。从屋内摆设便可知皇上对这个妹妹有多宠爱,正殿内陈设十分奢华,比永寿宫有过之而无不及。

宫女端着茶点前来,白楚楚道:“行了,东西放下,你们都下去吧,没有我的吩咐都不许进来。”

宫女们迟疑一下,还是听命退出正殿。

白楚楚纤手一扬,拨弄着桌上的玉簪花,并不看穆国栋,“你觉得本公主的宫殿如何?”

“很奢华。”穆国栋如实回答。

“是吗?若要你日日住在这样的宫殿里,你开心吗?”她的眼风若有似无的划过他的脸,最后依旧停在玉簪花上。

“天高任鸟飞,再奢华的殿宇,对这只鸟来说,也只是囚笼而已。”穆国栋笑得很淡,像清晨笼罩在空中的薄雾,隐隐不见。

“囚笼……”白楚楚蹙眉凝神,旋即展露出一丝笑意,“说的没错,这里的确是囚笼,既然你了解鸟儿被关在笼子里的苦楚,又何为不肯带这只鸟儿逃离囚笼呢?”

穆国栋知道她在暗指昨日他开口拒婚的事,头微微低下,垂目道:“因为天空中的鸟想凭借自己的翅膀飞得更高更远,而不是凭借风或是其他力量,何况,囚笼中的鸟儿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回到空中看似轻松自由,可对它未必是一件好事,毕竟天空不比囚笼,会有风雨,还会有其他鸟兽的袭击。”

昨日午膳时,听他说了那些话,白楚楚怄了一晚上,几乎没睡过觉,她身为公主,哪怕再平易近人,也总是有些傲气的,何况凭她的容貌地位配他绰绰有余,却被当面拒绝了,要她如何自处?她今日找他来,正是想问明这一点,到底她哪里配不上他?可他刚刚的一番话轻易的就解开了她满心怨气,原来他是这样想的。她心中十分欣慰,旁人攀龙附凤还来不及,他却想凭着自己的实力打出一片天空,足见他是个有大志真性情的男子,更让她觉得温暖的是,他不仅替自己着想,更替她考虑,怕她跟着他吃苦,会不习惯会受不了。本来,她叫他来,只是因为心中不平,可现在,她倒真觉得他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良人了。

她起身,走到他面前,“若你真的有力量,就不会怕旁人质疑。”

“人言可畏,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他苦笑一声,皇上在父亲葬礼上下旨宣姐姐入宫的事在家乡被传了个乱七八糟,好听的是说穆家祖上有福,才出了这么个金凤凰,不好听的便说皇上与穆家大小姐早有私情,肚子里怀了孩子,才赶着父亲去世也要嫁入宫。皇上的事尚且有人敢如此毁谤,更何况公主与驸马了?姐姐的事本就被传的很难听了,若他再娶了公主,被众人传为高攀富贵之人,穆府岂不是要被唾沫淹死了?

“我只信清者自清,”白楚楚走到他面前,目光清冽若山间溪流,不掺一丝杂质,“我只问你信不信自己有能力让旁人对你刮目相看?”

穆国栋笑得坚定,“我信,但我希望这刮目相看是凭我的真本事,而不是依靠姐姐或是皇上或是其他的人。”

白楚楚自然明白他口中的“其他人”指的是自己,她点点头道:“我刚刚去向皇兄请安,在殿外听莫轻言说西南方遭受灾害,十分严重,三位大人正在殿内与皇兄商量对策,可三位大人只能说出开粮仓救济的中庸之法,你可有良计?”她刚刚得了激将法的便宜,这次不免又用了这招,她顿一顿笑道,“如果你想不出法子不敢去也便罢了,毕竟你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孩儿,连三位大人尚无法子,更何况你呢。”

穆国栋略略沉吟,事关重大,这次他不会再上她激将的当,可是想着百姓受苦受难,他心头一紧,扬声道:“请公主带路。”

养心殿内,一片萧肃之气,莫轻言手握拂尘静候在殿外,殿内不时传来三位大人争吵的声音,却并未听见皇上出言阻拦。

王大人道:“既是受灾,开仓放粮便是,在受灾地区开设粥铺即可救助灾民。”

张大人乃前朝遗留之臣,他道:“不可,前朝屡屡受灾也是如此开仓放粮,粮食没少放,可依旧不能缓解灾区的灾情。”

刘大人不屑道:“那是你们前朝官员无用,才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张大人气得甩袖,冷冷道:“是吗?我记得去年南方闹雨灾,也是开仓放粮,还不是有不少百姓饿死了?”他朝着沐辞楚行一礼,“皇上,据臣所知,去年的粮食从京城运到南方已经少了三成,等熬成粥发放到灾民手里,只剩下四成不到,如此,灾民怎能不饿死呢?”

王大人瞪大眼睛吹着胡子,喝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刘大人手指着张大人的脸,愤声道:“难不成你暗指我朝官员中饱私囊?”

张大人冷哼一声,“王大人一口一个我朝官员,难道我不是我朝的官员吗?”他侧头看向刘大人,“不用暗指,我的意思很明白,就是有人中饱私囊,不顾百姓安危!”

莫轻言在殿外听得直冒冷汗,远远的看见白楚楚款款走来,连忙迎了上去,“公主,皇上还在与三位大人商议政事,不如您今日就别请安了,我看皇上也没时间没心情见公主。”

白楚楚抚着袖子口的花边,道:“你进去通传一声,就说我有办法解救西南灾情,如此,皇兄自然有心情见我了。”

莫轻言用袖子擦擦额头冷汗,苦声道:“哎呦公主,这可不是闹玩儿的时候,三位大人在殿内吵得不可开交,奴才都急死了。”

“你且安心,本公主去了,一切就都解救了,既然你不敢通传,我自己进去便是,”她回头看一眼穆国栋,“走吧,咱们进去。”

莫轻言看着公主的背影,并不敢阻拦,他深知公主的脾气,何况,依眼下的情形,说不定公主进去了,真的有办法解决呢?

公主迈着小碎步款款走进养心殿,三位大人被公主的高雅震慑住,一时间停住争吵,退让一边。白楚楚走到龙椅前,端庄行了一礼道:“楚楚给皇兄请安。”

沐辞楚阴沉的脸终于绽放出一抹笑意,“楚楚,你怎么来了?朕正在跟大臣们商议政事,你先回去,等下朕去看你。”

“皇兄,楚楚在殿外面就听见了,三位大人争吵不休,可是为了西南受灾之事?”

沐辞楚点点头,“是啊,西南遭受特大暴雨,还夹杂着拳头般大小的冰雹,将新钻出土的苗都砸死了,暴雨引发洪水,冲毁了许多民居,百姓受苦连连,三位大人正在与朕商量对策。”

白楚楚的眼神依次扫过三位大人的脸,“那三位大人可有对策了?”

刘大人行礼道:“回公主,臣和王大人以为只需开仓放粮即可,可这个前朝的张大人却出言反对,不知有何居心!”

白楚楚看一眼张大人,见他一脸正气,便知他是忠心为国的好臣子,无奈背着个前朝臣子的骂名,实在委屈,她抿唇一笑,“刘大人何来此话?张大人既为我朝效力,自然也是我朝臣子,刘大人说他是前朝的大人,难不成暗指他是前朝余党?刘大人可有证据?”她脸色突然一变,声音也严厉了许多,“若无证据,本公主可要治你个污蔑之罪了!”

刘大人神色一凛,连忙跪下,“公主赎罪,臣只是一时口误,”他见公主无动于衷,便朝皇上连连叩首,“皇上,臣一片忠心,望皇上明鉴。”

沐辞楚并不理会他,只对白楚楚道:“你个机灵的小丫头,难道此时前来,是特意来帮张大人伸冤来了?”

白楚楚得意的摇摇头,脸侧流苏摇晃的紧,“楚楚知道皇兄烦心灾情之事,特请来一人为皇兄解忧。”

沐辞楚一早猜到白楚楚来此的意图,并不拆穿她,装作惊讶道:“哦?是谁,传他进来。”

白楚楚朝着门口唤道:“穆公子请进。”

穆国栋挺直腰脊,迈着从容的步子走来进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王大人刘大人见进来的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脸上露出轻蔑之色,唯有张大人细细端详着他,见他神色悠然,眉眼间自透出一股灵气,的确是可造之才。

沐辞楚手里把玩着夜明珠,“原来是你,起身吧,楚楚说你有良策,可有此事?”

白楚楚撅嘴道:“皇兄,我何时骗过您?穆公子说他有办法及时稳住灾情,安抚百姓,楚楚不忍见皇兄为灾区之事着急烦心,便带他来了。”

刘大人用眼角扫一眼穆国栋,道:“果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公子既然有高见,臣等洗耳恭听。”

穆国栋如何听不出刘大人明褒暗贬,他淡淡一笑,丝毫不介意,“三位大人在此,草民不敢卖弄,只是三位大人到底在朝堂之上,并不了解灾区情形。”

王大人皮笑肉不笑,“看你小小年纪,只怕这也只是第一次出家门,难道你亲自去过灾区不成?”

刘大人、王大人也听说了沁婕妤的家人进宫之事,现听见公主唤这少年为穆公子,便明白了他就是沁婕妤的弟弟,刘大人与明妃的兄长镇国大将军交好,王大人是贤妃的祖父宰相之门徒,他们二人自然对穆国栋怀有敌意。

穆国栋淡淡的看了两位大人一眼,语气不卑不亢,“三年前,苏杭遭受雨灾,前朝曾派人前来救灾,谁知开了粥铺仍旧饿死许多灾民,家父不忍百姓受苦,特开我穆府粮仓,另开粥铺救助灾民,草民陪家父亲赴灾区,亲手发放米粥给百姓,所以草民以为自己对灾区还是有一些了解的。”

白楚楚见他谈吐不凡,态度谦逊却不屈服,心里暗生喜悦,对刘、王两位大人道:“两位大人可听到了?穆公子曾经亲赴灾区为百姓放粥,本公主以为相比从未到过灾区的两位大人来说,穆公子对此事更有发言权。”

两位大人尴尬至极,咳嗽两声退后不语,张大人作揖道:“既然公子曾到救灾现场,敢问公子,为何前朝放粮却依旧有许多灾民饿死?知道了缘由,我朝也好扬长避短。”

穆国栋道:“为了追查缘由,草民与家父曾经扮作灾民前去领粥,粥铺前场景十分混乱,粥少灾民多,那些年轻力壮的男子都抢在前面,剩下的老弱病残或是妇女抢不过他们只能挨饿,另外,草民看灾民抢到的粥十分稀,几乎看不到米,只比白开水稍稍浓稠一点而已,这样的粥哪怕喝十碗下去也无益。家父见此情形,便于自家开的粥铺里规定,需老弱病残与妇女先领了粥,剩下的壮男子才可以领粥。”

张大人点点头,“这的确是个好办法。”

穆国栋摇摇头道:“草民那时也觉得是个好办法,可现在想想,此法依旧有漏洞,灾民太多,若有人钻了空子反复领取便对其他灾民不利,何况,灾民本就饿得身体乏力,要他们走很远来领粥,只怕再回到家中又会饿了。”

白楚楚眼睛一亮,“对啊,穆公子心细如发。”

沐辞楚宠溺的看了她一眼,对穆国栋道:“那依你说该如何解决?”

穆国栋镇定道:“草民以为,对灾区灾民进行统计,再按照各户人口分米给各家,让他们自行熬粥,这样既可节省劳力,也可保证每个灾民都有吃的。”

刘大人出声阻挠,“胡闹!灾民这么多一一统计,还敢说节省劳力!”

穆国栋不急不躁,含笑看着他,“磨刀不误砍柴工,怎的这个道理刘大人倒不明白了?虽然统计费时费力,可也比盲目分粥饿死抢不到粥的灾民好得多,”他看向皇上,神色严肃,“更何况,粥可以熬的稠也可以熬的稀,这样米的分量难以控制,难免有官员一时贪利钻这个空子,若将米一一分给住户,再派专员一一统计,便可避免。”

沐辞楚点点头,道:“不错,这的确是个好办法,你且说说,还有什么要做的?”

“草民以为,除了发米,还要派人重建住宅,否则灾民都挤在神庙里,日子凄苦,另外除了米之外,应该给灾民们发种子,以便他们继续种地,这样便不会影响到秋天的收成。至于救助灾民所用的米、种子、银两等,应该由皇上选出两名可以信任的钦差大臣共同记录、分配,以免出现中饱私囊之事。”

张大人连连点头,“穆公子事事替百姓考虑周全,臣实在自愧不如。”

沐辞楚看着刘、王两位大人,“两位大人,现在你们还觉得他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吗?”

两位大人面露羞愧之色,低头道:“臣等愚昧。”

白楚楚满面喜色,“皇兄,既然穆公子想出如此周全之策,楚楚以为,皇兄应派他为钦差大臣,一来计策是他想出的,他用起来得心应手,二来,他曾去过灾区,也更了解情况。”

沐辞楚早就看出白楚楚的小心思,故意为难道:“这个自然,只是另一位钦差大臣呢?该派谁去?”

白楚楚上前一步,神色严肃道:“请皇兄派楚楚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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