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地的明媚的阳光,那一枝红艳的海棠,凋零了,那一声的叹息,她对他说:“我已经忘了。”
是的,忘记了,曾经的一切是是非非,都已被她全部遗留在了记忆之外。
所以,这一句“我已经忘了”,是任流萤发自内心的最为真实的回答。
张管家抬头看了付远涯一眼,便躬着身子,轻轻退出了门去。
所谓的知己挚友,也就是如此了。
张管家忙道:“快说,什么事?”
且说张管家出了付远涯暂住的院落之后,迎面便遇到了同样步履匆匆的魏大夫。
看到任流萤双目中的澄澈与坦然,封辰霄知道,她的回答,是真真切切的。
任流萤嗤笑一声,“不是我狠,而是要看你的王上父亲会不会心软了。当然,就算他不答应,对我来说,也没有丝毫损失,不是么?”
付远涯将信纸重新折好,随之将手负于身后,抬起脸,看向窗外。
闻言,封辰霄眸光一寒,钢牙恨不得咬碎,“任流萤,你——够狠!”
所以,任流萤想要用他的命去换封城,那是根本不可能如愿的。但如任流萤所说,即便不能如愿,对她,对灵幽宫,也不会有任何的损失。
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全是愤怒忿然,更夹杂着丝丝缕缕的酸涩与悲凉。因为,他比谁都知道,自己虽身为封国六皇子,但其实,他的父亲——封国的王上,并不会在意于他的生死。而此次领军出征东北,为的本就是想要一展身手,为他自己夺得属于他的尊荣与地位。涯没还你。
两日后,西南雍州城,雍王府。
“可是……”
如此沉默了片刻,张管家才又开口道:“老奴此时来,也是要告诉付将军一件事。”
原易将马牵来,两人随之跳上马背,又抱拳施了一礼,便策马而去了。
付远涯步履匆匆,行至偏僻之处,更脚尖轻点,施展了轻功,纵身消失于夜色之中。
白衣男子似是察觉到了自己这抹笑所带去的“威慑力”,忙敛住了笑,略一垂首,转过身,倏然而去。
“你——!!”封辰霄攥紧了双拳,却是愤愤然不语。
付远涯垂下眼,看着那折好的素白信纸,停顿了一瞬,才伸手接过。
付远涯抿了口茶水,微微眯了眯眼,一副极为享受的表情。缓缓咽下香茶,才开口道:“张管家不必自责。说吧,管家在着急什么?”
张管家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那近在咫尺的笑颜太过美丽耀眼,加之那与生俱来的如箫管般好听的声音,只让张管家不由一怔。
“没问题。”张管家一口同意。zVXC。
这世间,哪里会有这般美貌之人?而且还是个——男人?!
任流萤这才转过身,掩嘴一笑,“殿下怎么知道我就不会杀了你呢?”
张管家紧皱花白双眉,道:“除了我家王爷,还能有谁?将军呐,您不知道,王爷他……他身体有恙,此时又被那灵幽宫一群妖人抓了去,这么久都没有音信,老奴实在是担心啊!”
任流萤转过脸,柳眉微挑,“皇子殿下还想说什么,还想问什么?”
百花宴持续十五日,三日后,宴会还未结束。
“沧流水传来消息,三日后,便可抵达九尾城。”说到这里,张管家又从衣袖中抽出一纸信笺,“他将这张信笺夹在消息中一并送来,这信要将军亲启。”
他抿了抿唇,终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心底深处,似有什么在一点一点地碎裂,再拼凑不起来。
可现在,他非但没有成功,更被人擒住,成了……俘虏……
魏大夫回了一礼,“这是应当的。”
任流萤目光一掠,盈盈而笑,随之,只见她抬起手,食指指向一方,微笑着缓缓道:“我要你封国一座城。”
付远涯叹了口气,“管家应该比在下更为了解雍王爷吧。你且想想,王爷何时做过没有把握的事?既然他这么做了,便是安排好了一切,张管家又何必庸人自扰?”
此人身穿白衣,面目俊美无涛,那样的容貌,只让人觉得美得不敢直视。
听到萧明枫的病可以治,张管家自是喜不自胜,“这是好事呐!魏大夫还需要什么,尽管告诉我,我这便去置备!”
这样的人,除了付远涯,还能有谁?
里面坐着一个人,正在悠闲地喝着茶水。
自始至终,失去最多的,也只是他封辰霄而已!
“任流萤。”封辰霄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只是,这样的语调与语气,再不复曾有的轻柔与惘然,而是转为了漠然甚至透出丝丝冷厉。
“我这段时间一直在寻找救治王爷的法子,无意间翻到一本古医书,上面有这方面的介绍。只是,救治的方法太过诡异,所需药引也不甚好找。”魏大夫顿了顿,才又继续道:“我准备起身去找寻,明日便动身。”
时光如梭,恍恍然,已过了五月,进入六月,天气愈加炎热,甚至连风都带着滚烫的温度。九尾城大街被晒了一天,到得夜晚时,那热气仍未散去,但夜风拂过,倒也带来些微的清凉。
那么,他的王上父亲,就更加对他不屑一顾了。
封辰霄朝她抬了抬下巴,问道:“告诉我,你要怎样才会放过我?”
彼时行人太多,不过转眼的功夫,便不见了那人踪影。仿佛刚刚只是看到仙人一般的错觉。
魏大夫摆摆手,缓了缓气儿才道:“我正准备找你呢。有件事要同你说。”
任流萤眨了眨眼,随即竟是歪着头,故作一副为难的模样。
张管家一脸焦虑,匆匆穿过长廊,来到一处院落,径直走上前,朝着一件厢房推门而入。
自知付远涯说的在理,张管家虽仍觉得放心不下,但还是叹息着点了点头。
张管家摆摆手,“不必。我只需要原易随我一同去。毕竟我功力不深,恐有些事做不到。”
任流萤看着他高瘦而苍凉的背影,敛住了脸上的笑。然后,轻轻转过身,快步离开了。
封辰霄恍然后退了两步,然后,倏然转过身,猛地闭上了双眼——此刻,他的狼狈他的不堪以及他的悲哀,他,实在不想在任流萤面前展露。
一白衣男子站在人群之外,目光扫过那车水马龙、人潮涌动,如玉的脸上露出一抹温柔至极的笑。如此,到得第二日清晨,天刚亮,魏大夫便与原易出了门。两人都骑马,所带的东西也不多。
普通至极的信笺上,一行犹如写信人本人性情的字迹——
有人无意间捕捉到了这抹笑,竟呆愣在了当处。
“魏大夫,这次……就全靠你了。”张管家朝魏大夫抱拳施礼,双眼中满是期待与希望。
百花亭四周,各种各样的花争奇斗艳,芳香四溢。乐坊的红牌歌女怀抱琵琶,歌声悦耳动听。更有两名舞姬伴舞,惹来阵阵拍掌叫好之声。
付远涯也没有招呼张管家,只静静地站在当处,缓缓展开了信纸。
“没有可是。”付远涯放下茶盏,缓缓站起身,慢步来到张管家面前,微笑着道:“放心吧,雍王爷深谋远虑,睿智无双,绝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那么,到时候,他与他,便能够相见于百花亭,观歌舞,赏百花,诉说这一路来的坎坷与收获。
“难道——”任流萤故作一副颇为惊讶的模样,双手一摊,吃惊地道:“难道,封国王上会不顾父子之情,而舍了殿下,以保全一座城?!”
那是专属于夏季的明媚,空气中飘散着栀子花的芳香,而那前方的路,也必将如同这夏天一样,明媚而美好。
付远涯与张管家将他们二人送至大门外。
“三日后,百花亭百花宴,不见不散。”
虽然长着一张比女人还要漂亮的脸蛋,但这人周身都透出一股凌冽之气,那是久经战场才有的肃杀与风发的气质。
封辰霄咬牙不语。
封辰霄全身一震,棕色的双目中闪过一丝震惊。
任流萤深深地看了封辰霄一眼,亦是无语。然后,她转过身,举步便要离开。
付远涯略一点头,“管家但说无妨。”
他的长睫在眼底投下两片阴影,也遮挡住了他眼中的波动与目光。
见魏大夫一脸焦急,张管家心头一跳,连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封辰霄棕眸微眯,似笑非笑,“你若是要杀我,何必等这么多天?说吧,你究竟要怎样?”
“封城,我要封城。”任流萤收回手,嘴角笑意更深,漆黑的眸子里更是闪动着流转的光泽,“消息已经发至封国了,却不知道殿下您那个王上父亲,舍不舍得用封城来换殿下一条命了。”
“付将军,恕老奴失礼,老奴实在是……太着急了。”张管家进了房间才发现自己还没有敲门。
百花亭,百花宴,如期召开。
没有立马听到她的回答,封辰霄心下不由有些紧张焦急起来,“你到底要什么?直说便是!”
……
她会心软,会不忍,但,她绝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
张管家在远处站了良久,直到再看不见那两人身影,才叹息着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