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昨夜他二人冒险犯难,趁其不备,尽诛了羌胡使者三十三人,也绝了居延王后路。杀尽羌胡使者后,皇甫坚寿与袁瑛在夜间就转出城外数里之地布置一切,只等天明时候再找驿馆代为通报。这会还没进城,居延王属下的官员就早早准备好,沿途不敢怠慢接他们进宫去。
看着满满地堵在两边的夹路百姓,皇甫坚寿眉间微露苦笑,心中也没有计谋得售的窃喜,反多了分责任与忧惧。他情知为什么满城百姓会这么热望地看着自己,如果不能代朝廷代理好这塞外之事,他昨日假借居延之力轻招羌胡之怒,若不能稳固局势,必累得它日满城被屠,那他可真要愧对一城百姓今日的热望了。不过,皇甫坚寿心中虽忧虑,面上神色却是淡的。
城中百姓都要争着看那敞蓬轻车上的汉家使者,那一份淡定似乎就感染了好多人,为皇甫坚寿的气势所夺,不自觉的生出“英雄少年”的感觉,让他们多少有些心安下来。
在来者的带领下,二人得以入了居延王宫。
这居延王的王宫内设盛筵,锦毡托起歌舞,没有汉家王室的堂皇之气,倒颇似一个中土极富的商人之家的奢华铺设。皇甫坚寿高踞客座,身边就是袁瑛。袁瑛戎衣弁冠,扮做男子,身材虽嫌瘦小了些,但眉目英飒,装扮起来竟也是个极英俊爽利的小伙儿。
那居延王是个五六十岁的老人,面上堆了好多摺子,唇下留了黑密密的胡须,挺着一个大肚子,颇有富态,只是此时他的脸上,却隐有忧色。居延王端起酒爵,冲皇甫坚寿敬道:“汉使大人跋涉远来,小王无先干为敬,以表敬意。”
皇甫坚寿不想这居延王反倒会说些汉语,虽说口音不纯,也颇难得了。一国之主亲自敬酒,他可不能不喝,当下低他半手谢过。
饮过一杯,居延王道:“使臣这次来,可是天子有什么旨意下诏吗?”
皇甫坚寿笑道:“西域与大汉息息相关,情如兄弟,本就是要多多走动才是。日前因为朝中琐事所烦,天子不及顾及居延等国,这会特意派本使前来以示俩邦相好之意。”
居延王道:“本该敝国先去洛阳朝贡,只是近年来多有不便,也请使臣代为见谅。”
皇甫坚寿知他话中深意,微笑道:“如今西北边陲不靖,天子也是知道,自然不会在这等小事上责怪大王,尽管放心就是。”
居延王勉强一笑,笑意里隐有苦涩。他心里正在猜度着昨日迎宾馆里羌胡人被杀可与这两位使者有关,却也不敢贸然发问,只好言道:“这次天子遣使臣前来我居延,不知有多少编制,本王也好早些作安排,款待款待。”
皇甫坚寿闻言,心中一怔。要知道朝廷让他出使西域诸国的本意,只是交好通化,虽不至如以往那边让他们称臣进贡,只要做到了解汉家意思便就足够,例如汉武帝事情的张骞一般。可不想临出关城之时居然遇到张昶这老家伙,顺手还丢了一个这么大的难题过来——希望他抵住羌胡一年,好让他整备军力,而以至于居延之行,并无带其他随丛,可如果只凭自己与袁瑛二人,却又如何能让居延王心安,不由暗暗后悔早知道要有这番大动作,当时怎么也要向张昶调用一些精干之士,总是可以安心一些,可这会离开关城百里,就是想要也来不及了。正不知怎生回答才好,那袁瑛却抢先一步笑道:“不满大王,我使团尚有三百人,一是因为人马众多怕扰了大王与城中百姓,二是因为闻听居延这里久受羌胡搔扰,昨夜有人不满羌胡所为,竟出了好大的事。所以下官与使臣才轻车快马,抢先赶至前来与大王商议。”
皇甫坚寿听袁瑛在话里有意点破昨日之事,以此要胁居延王,但平白出来了三百禁卫,却还是让他不由一愣。可袁瑛冒充的是他的副使,当即也不便多说,只想等宴会后,再与其探讨一番。
堂下歌舞正欢,居延王闻言,面色也是一喜,心道那大汉虽是泱泱大国,但只派几个使者多半是无用的,可若用上兵了那就不一样了。至少对于他们来说,日后也可找个借口就说是汉人兵锋威胁,方才不敢反抗只能依附汉人,想那“天狼”纵然残暴,也不会尽屠全城百姓。毕竟一座死城,对“天狼”来说,没有半丝好处。
袁瑛再接再厉,已然沉声道:“其实朝廷已下令重整张掖军备,小小羌胡,不足为患。”
居延王更是高兴,连连敬酒,那白胖的脸上堆满了笑意。因为高兴,这酒喝起来也格外的畅快。
忽听得珠帘乱响,有一女拥簇着而出。居延王见了,顿时眉开眼笑,起身拉住那人纤柔,边走便笑道:“爱妃,快来,本王为你介绍两位汉庭使臣,都是了不得的少年英杰。”
皇甫坚寿打眼望去,心神一颤,脑中百转之下却也难用语言去形容居延王妃,暗叹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能见几回”。他还是头一次看到如此令人着迷的女人,不由得怔怔地看着那王妃,也忘了避嫌。可他马上就要想起身边还有袁瑛在,偷偷去瞄了眼,却见后者面上神色微异,眼也不眨地向那才出来的王妃望着,似乎也被她的美貌所震。
古代多有佳人美女,无论有名的还是无名的,都让人徒生几分爱美之心,也曾有好事者在历代佳丽中选出四人,称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以此赞许。
皇甫坚寿大概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只以为除了袁瑛以外,这天下间怕就剩下一个虚无的“貂蝉”可以比拟她的美貌,却不想在这关外之城居然还能看到如此惊艳的美人。饶得皇甫坚寿不是之徒,此时也是不免多看了几眼,稍后知道不妥,方才假意喝酒,用来掩饰一下。
好在胡人比起关内,风气不是那么保守,女眷多是可以自由出入,甚至在有些地方,儿女情长都是由他们自己决定,倒是有些像后世。
那居延王妃落落大方,接过手下宫女递上来的美酒,含笑道:“听说大汉来人了,不管怎么说,也是贱妾的娘家人,所以不顾礼数,就冒昧的出来了,倒平白教两位汉使见笑了。”这王妃不但长的艳丽动人,这口音也是清朗得珠圆玉润,仅仅只是这略带懒散的声音就足以勾起男人内心深处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