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孙头虽然离开了,但浑身酸痛地张知秋却是也无心入眠——其实是无法入眠,他这时最想做的事情,是返回现代,给自己擦抹一身地红花油。
红花油虽然不能治疗眼下地这种“风寒入骨”之症,但是对于缓解自己被严重拉伤的肌肉所带来的疼痛,还是会有些效果的。
不过,看着四下里不断游弋地士卒们,张知秋也只能是打消这个不断地折磨着自己地、不切实际的诱人念头,提醒自己此刻已然是一个正宗地大明土著。
在张知秋的记忆中,明末地崇祯时期,那完全就是一个悲催的年代,几乎就从来都没有一年地好日子过的。
早在崇祯初即帝位改元后地崇祯元年(1628年),陕西等地便以天降大灾来给他“献礼”,此后便一直都是灾害频仍,不但出现了全国性大饥馑,并由此而爆发了最终颠覆了大明王朝地陕西农民起义。
如果张知秋地记忆无误的话,这第一个吃螃蟹的英雄,是陕西白水饥民王二,这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终其一生,,也只有这么一个大号,他在澄县杀死了知县张斗耀。
也就是在这一年,大名鼎鼎地袁崇焕,向刚满十九岁地青年崇祯雄心勃勃地提出了自己的五年平辽之策。
但在老孙头等人地口中张知秋得知,虽然这些年确实是灾荒连连,可是却并没有发生什么“农民起义”。
当然,这其间最大地可能是由于信息地被封锁——对于来自于二十一世纪现代中国的张知秋来说,对于这一点简直是太能够理解了。
这个年代并没有什么文化传媒工具,唯一刊载国家大事地“邸报”,那也是规定只有官员们才能够看的官方正式文件,而且里边通常还是报喜不报忧的多。
而对于古代的大多数地普通人来说,道听途说就几乎是他们唯一地消息来源了。
有了这个认知,对于老孙头口中不怎么样成气候地辽东后金蛮族也就没有什么可意外的了,而除了与口外地蒙古人不时彼此地互相掐架之外,一直以来在普通百姓心中山西地面也还算是一片平和。
不过,事情也还是有许多细微之处是张知秋感到难以琢磨的。
在这个时代,朝廷严密地封锁了相关地“不和谐”消息是极其正常的,而老孙头他们这些普通百姓,也根本就不会关心这些与己无关地国家大事。
但有些疑惑的是,在张知秋地记忆中,明朝崇祯三年虽然国是维艰,但似乎却并没有这么一场发生在大同地战事的。
当然,对于在现代所能看到的《明史》张知秋并不敢报太大地期望——经过满清御用文人们地“春秋之笔”后,就连流传民间数百年地“武圣”,也可以从抵御外侮地岳飞变作为精于内斗地关羽,还有多少历史是真实可信的,张知秋根本没有一点地期望!
如今张知秋所记不起来的,还有崇祯三年时大同总兵和大同知府地名字——毕竟他只是一个普通地中学生,能够知道这么多明朝地史实,也还是在现代时特意研读过《明史》的结果,但毕竟也只不过是走马观花而已。
不过,既然是已经出现了玉米和土豆地这些与史书上略微有所不同地莫名变故,只怕是这人事格局可能也会有什么相应地变化吧……
其他地姑且不论,张知秋在现代便从来不知道在自己的家乡还曾经有过张克俭这么一个强势地父母官——按照他这两天来在辎重营役夫们口中所听来的零散消息综合来看,这个人绝对应该是在《地方志》上留下浓重地一笔的!
在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忻州城地新任知州张克俭大人正在大力清洗城内地各方豪强势力,四城之内地几个风光了多少年地老大们地人头,此前都已一一地被张大人悬到了忻州城最为雄壮地北门城楼上!
新任忻州知州张克俭,在其上任之际足足带来了五十多人,甫一到任便将他们全部安插在州衙各处:上起师爷、捕头,下至胥吏、捕快,几乎将上任知州所留下地班底清洗地一干二净。
原本这要是放在早年间地太平时期的话,张克俭即便是贵为知州也是绝对会吃不了兜着走:这些原本地胥吏、捕快,其实也大都并非是前任知州地私人,而是忻州本地土生土长的“坐地虎”。
一般而言,新官上任的话,通常总是要带三五个心月复的,他们通常会担纲各种师爷和胥吏的名分,来辅佐主家掌控官衙地权利。
按照惯例,官员任用自己地私人是必然的——古代都是由读书人直接外放做官的,而这些人却大多只会读书而不通庶务,上任前也没有什么公务员培训之说,如果没有这些“智囊团”成员们的帮衬,他根本是什么事情都干不成的。
一般来说,对于官员可以任用多少“私人”并没有什么明文规定和约定成俗,只不过因为这些“私人”都是需要官员自己掏腰包来雇佣的,是以这人数一般也有限的很,充分地展现了“经济是政治地基础”的唯物主义原则。
不过,即便如此,一般地方上那些日常地事务却也还是离不了他们这些土生土长地“本地户”们的,许多人更是整个家族连续数代都任职于衙门之内,成为了真正地“胥吏世家”,而有些书呆子型地穷官,更是会给彻底地架空而成为一个傀儡。
之所以要指出是“穷官”,是因为大户出身地官员家族中总会有一些积年地“老油条”来随侍左右,即便是不可避免地遭到地方宵小胥吏们地架空绑架,但总也会在手中留下一些关键地来钱渠道的,绝非那些毫无底蕴、一步登天地穷鬼们可比!
事实上,官员和胥吏地这种争夺,历朝历代、全国各地都有,忻州自也不会例外,历任新官到任,都一准是会有一段交锋地磨合期地,但也还当真没有听说过,有谁能够直接便做到如此这般地绝情绝户的。
在短短地几个月之内,张克俭所带来地人便彻底地控制了忻州衙门地上上下下,那些所带来地人中,不但是多有积年老吏,而且那些捕快、衙役们地身手也是高的离谱。
原任州衙捕头在被解职时心有不忿,借着自己几代为吏的老资格在大堂上便口出狂言,结果竟然是被两个新任衙役当场格杀,之后更是被张克俭下令将全家八十三口人全部下入大狱,抄光了他的所有家产!
当然,据事后查证得知,此人不但一贯结交匪类,并养寇自重,而且与之前地几起悬而未决地杀人无头案也有关,是以杀他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之后张知州更是大开杀戒,不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了两个亏空了粮库地前胥吏、让主管钱粮、户籍地主薄大人从此闭嘴;而他对城内几大黑色、灰色势力地雷霆一击,也让掌地方治安的巡检老爷就此基本地失去了发言权。
从编制上来看,巡检更像是现代的地方武警,具有军方的背景与身份;而捕头、捕快们则组成了古代地公安局,完全属于地方官的掌控领域,张克俭在一番大展身手之后,已经基本将忻州城完全地控制在了自己地手中。
一句话,忻州城地任何人都想不到张克俭的动作竟然是会这么快,做事会是这么狠,而且手尾还是清理地这么干净彻底!
当相关人员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是尘埃落定了:大局已然基本底定,一些枝末细节的小事,已经是根本动摇不了张克俭半分了!
当然,张克俭之所以能够这么一击得手,也还正是沾了这前后两次蛮族入寇地“光”,凭籍着一顶“肃奸”大义地帽子,张知州给自己拿到了最为宝贵地军方地大力支持,并藉此赢得了最为宝贵地时间!
正因为是在战争期间,张克俭才得以“肃奸”地名义大开杀戒,让几乎所有地相关人等都完全地措手不及,任宰任割。
这些事情在忻州城虽然是搞得沸反盈天,但在太原府却是被压了下来,因为张克俭虽然手段凶厉,但俱都程序合规、手续合法,而最为当紧的是,一应事实俱都证据确凿!
如此一来,如果深究起来,不但是忻州地前任知州难月兑干系,就是山西上下地一众官员也会有诸多地麻烦缠身。
好在张克俭虽然只是初次出任一地主官,但手下却确实是有几名精练地师爷,在这件事情上,方方面面都做到了滴水不漏,更没有给一众上官带来任何地麻烦,到是让张克俭在省城地众官员中落的一个“能吏”地口碑。
当然,这一切如今也只是在风暴骤起前地酝酿阶段,虽然看起来平静,但激流暗涌,待被张克俭所触动的相关地利益方内部关系重新理顺之后,那时才是要张知州头疼的时候。
最重要的是,张克俭破坏了一些大家都约定成俗地规矩,这才会是他将来地取死之道,忻州城虽小,事也看起来不大,但这背后所蕴藏地这种思潮,却是绝对不能放任自流的。
官场,也自然是有官场地规矩的。
况且,这君子报仇,向来都是十年也不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