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满,你从军也有多年,为何这些主意过去从来没见提及呢?”
眼见营地外一侧的壕土,在数千把巨大地木锨一阵挥舞之下便已全部被铲入了壕沟,张继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一阵沉寂之后,却是突如其来地问道。
“回禀虞候,以前实在是没有遇到这种情形,却不是小的有意要藏拙!”张小满闻言,立即躬身回礼,马上张口便说出来一番言辞。
张继宗闻言,微微点头,口中连称两声“好”字,这眉头却是不由自主地拧在了一起,总觉有些哪里不妥。
身后八名亲兵分作两排站了,二人地这一番问答倒也全部一字不落地听在耳中,这时更是不由地现出几分钦佩之色来。
有本事的人,在哪里都是会受到尊敬的。
亲热而随意地再与张小满聊了几句之后,张继宗却是渐渐地笑容满面起来。
“那个给你出主意之人,叫什么名字啊?”张继宗此刻已经想清楚自己之前为何会有那种古怪感觉地原因所在了。
之前刚刚问到那一句的时候,张小满一副胸有成竹之感,不但回答迅疾,并且用词精准;但在此之前和之后地其他问题上,张小满却是需要不断地“三思而后行”,遣词造句更是与这一句有着天壤之别,这也是张继宗会下意识地感到有些别扭的原因之所在。
“啊!虞候……大人,小的,不知道大人在说什么……”
张小满闻言大惊,一时间便有些手足无措了,原本黝黑地面孔,这时却是透出一层“油光”来,闪闪发亮!
“张小满,你可知这欺瞒上官,是该当何罪的吗?”张继宗也不着急,仍是不紧不慢地看着张小满,心中其实却也是没有什么怪罪之意的。
不说其他,只看这个张小满在先前独立处理那些突发事件时的所作所为,其才能就已经是显示超出了他眼下的这个小旗职位甚多的。
当然,如此也才较为合理——一个略有才华,可以加以重点培养的年轻人;否则的话,一个拥有如此“大才”之辈一直被屈居人下,那张继宗可就要动一动这军中地某些人了!
如今地忻州营中虽然裙带之风盛行,但是那些有才华的年轻人也还是有着出头地机会的——且不论军中本就多为张家子弟,如果不是这只军队始终还保留有相当地战力的话,大约也早已经和其他许多昙花一现地募军一样消失无踪了。
“大人,他,他不让我说,只说如有什么问题,我可以还去问他。”张小满瞬间便冒出了满头地大汗,挣扎一番之后,终于还是低声地实话实说了。
军中律令,欺瞒上官,在战时可是可以直接处斩的!
“张小满,你身为千户大人地同宗同族之人,即便不为这阖营三万人着想,难道也不为你们张家地生死存亡担忧吗?”张继宗不以为甚,但却温言说道。
在古代地大多数时期,家族的地位是要凌驾于“国家”之上的,而且那时地“国家”一词,与现代意义上的国家那也是两个概念。
在古代,“国家”是皇帝个人的,所谓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种“家天下”地概念,使的家族地利益被置于国家的利益之上,成为了合情合法的事情,对于那些豪门大族而言,更是如此。
“大人,小的知罪了!”张小满一脸羞惭地屈膝便要下跪,却是被早有准备地张继宗一把拦住。
“值此非常时期,一切从简,在这军营之中,就不要动辄行这跪拜之礼了!”张继宗不动声色地看着张小满,心中却是对那个隐身于辎重营中地神秘人物倍感好奇。
在这个时代,功名在身的读书人是不需要服徭役的,是以在这辎重营中是不可能有读书有成之人的。
可是,要说一个没有读过书的人能有这番见识,张继宗却是万万不会相信的,尤其是在这个特殊时期,由不得张继宗不多些心思。
“这个人不是辎重营中地役夫,是前些日在河边被人捡回来的,当时赤身**,全身上下一丝不挂,本人更是连自己的出身、姓名等全都忘的一干二净了!”
张小满一脸通红地躬身为礼,却是不敢废了这军中地规矩:“他后来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做张知秋!”
当张知秋终于找到老孙头的时候,不由地感到有些啼笑皆非,却也无可奈何。
大约是一个人散漫惯了的缘故,张知秋并没有什么照顾人的好习惯,因而当他骤然间发觉一直老老实实地在自己身后当尾巴的人少了之后,才霍然警觉是老孙头不见了。
吴二楞虽然凭籍着自己一贯的凶名免去了这挖渠掘土之苦,但他的那两个跟班却是没有这番待遇,老老实实地去轮班挖沟,明目张胆地偷懒却也是不敢的,但轮换的时间短些,到还在大家的默认范围之内。
事实上,张知秋就是因为吴二楞这个新晋尾巴跟的太紧的缘故,这才一时疏忽了老孙头的存在;而在吴二楞的眼里,除张知秋等寥寥数人之外,这辎重营地其他人却也是根本看不在眼里的。
于是,老孙头就此悲催地失踪了。
对于此事,张知秋到也不好去责怪吴二楞,这原本就与他没有什么关系;至于说“迁怒”这种事情,自觉自己是一个“文明人”的张知秋,还是不屑于做这种没品地事情的。
这些天来,张知秋自觉脑子里恢复的记忆多了许多,除自身地一些相关情况仍然想不起来之外,其他一些关于“现代”地事情到是记起来许多;朦胧间也懵懂地知道了,自己地此番这次际遇,在“现代”却也是有一个专业地名词的。
自己这是“穿越”了。
这是张知秋从自己脑中零星地所获知的印象。
既然如此,张知秋便也是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决心要顺其自然地度过自己地这一段“穿越之旅”了。
当然,在张知秋地心里,所谓地“顺其自然”,那就是要顺着自己的心意来自然而然地混日子,直到自己回到现代后再说其他。
对于在这里将要度过多少的时间,张知秋眼下却是两眼模黑地根本没有任何可供参考的分析资料,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地慢慢琢磨了。
事实上,如今地张知秋认同“存在即为合理”这个观点,他觉得自己既然“被来到”了这个时代,那么必然是有其原因的,自己所要做的,就是找到这个问题并彻底地解决它!
在张知秋看来,这些都可能是隐藏着相关于自己回到现代、乃至于失踪父母去向地秘密,所以他所要做的,便是很好地在这个时代活下去,努力地发掘出这个秘密来!
当然,对于如何处理“历史与未来的联动”这种极其深奥的问题,这却绝非是如今已然基本“失忆”地张知秋能力范围内的事情了。
这种事情,想想之后,随手丢开就是,一味地钻牛角尖,那也不是张知秋做事的风格。
考虑到以老孙头如今地现状,大约张小满和队中地其他人也是不会让一个准疯子去那工地上去添乱的,但张知秋还是恳请吴二楞去壕沟那边寻找,自己则是往营内核心处走去。
张继宗找到张知秋却是没有怎么费劲,当张小满抓住一个十三队的士卒询问那个穿麻袋地大家伙的去处时,这个士卒却是不顾军中位高权重地张虞候就在左近的现状,咧着嘴地笑了起来。
“他在粮车那里抗粮袋呢!”士卒往张小满的身边凑凑低声地说道,但却并不认为不远处的张虞候与自己二人有什么瓜葛。
事实上,注意到张小满新近获的虞候大人青眼有加地情况的,几乎无一不是小旗以上的各级军官们,相反这些数量最多的士卒们,却是根本就不注意这些于己无关的事情。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古今皆然。
“抗什么粮袋?”张小满闻言有些发蒙:自己这个领队小旗既不知情、也还没有发话,就有人敢于指使自己队中之人去干活了?
岂有此理!
“那个老孙头的疯病又犯了,跑到粮车那里说是去找自己的那辆车,把放好的粮车弄乱了不说,还把车上的粮袋也弄的掉了一地,张知秋那个灰儿子,这会儿正在给他这个便宜干爹擦呐!”
士卒见到张小满闻言后有些发怒之意,到也知道自家小旗的心思,当即却是把内中缘由一五一十地向张小满道了出来。
张小满满头黑线地将这个小卒赶走,士卒嘿嘿一笑,却是看也不看张继宗一眼,自顾地扬长而去了。
这也就是二人间地阶级差距太大的缘故,因而也反倒是彼此相安无事了;否则任意一个高级将领在营内走动,所有见到的士卒就要全都闻风而动,那也就什么事情都不用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