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明 第二十八章 辎重营(二十八)

作者 : 张吹水

在辎重营的这几天里,张知秋感悟最深的,就是记忆中地那些影视剧全都是在扯淡:在这个时代,要想见到影视剧中那样满街入目都是“小白脸”的情形,恐怕是只有在紫禁城里才能看到得了。

古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说白了就是说,这个头发和胡子,都是父母给的,是以绝对不能有所损伤。

事实上,在这辎重营中,张知秋所入目地,也基本都是满脸长着或长、或短胡子地男人们,但凡没有胡子的,都是还没有长出来的人。

至于女人,那是一个都没有的,最起码在这支辎重营里是没有的。

张知秋如今年仅十八——这一点他到是记得清楚,唇上也就刚刚隐约地有些绒毛,还是需要在大太阳下找准角度才能看清楚地那种,是以也难怪会被人视之为是小青年——不是少年。

在这个时代,所谓地“少年”的年龄,那是需要放到十一、二岁之下的,专指那些已经长到即将可以和十一、二岁地小萝莉们做些成年人都乐此不疲地事情的男孩子们的。

不管这些事情和自己有没有关系,但张知秋却是每每思及此处的时候,却都是要身不由己地兽血沸腾一番的。

张继宗地胡须,是一缕非常漂亮地“复合式山羊胡”,到是很符合张知秋印象中地文人形象,这第一印象分最起码可以达到九十分以上。

事实上,在古代一个男人如果要是长得丑的话,那就趁早不要考虑读书了,这条读书入仕、升官发财的路子,对于丑男人而言,根本就是一条绝路。

古代对于官员地仪表,那是有着相当严格地“潜规则”的,历史上曾经不止有过一次,新科状元仅仅因为长的不够英俊潇洒,便就此丢掉了自己寒窗苦读若干年才来之不易地荣誉,而更要命的是,他还有可能会这辈子到此便也注定要与这官场无缘了!

是以为什么在明、清小说之中,即便是穷得连条裤子都没有的书生,也总是能够得到上至千金小姐、下至妓院头牌地美眉们的青睐,这与这些读书的家伙们大多都长着一副祸国殃民地小白脸是分不开的。

还有就是“穷得连条裤子都没有”之说,这可也绝对不是形容词。

事实上,很多穷鬼一辈子除了“手抄本”外,根本就没有模过属于自己的书本——书太贵、买不起;而在那一袭象征读书人的青袍下面,通常便也当真便是光洁溜溜地两条长毛腿,连裤衩都没有一条的。

话说回来,古人的确是没有“裤衩”的,但是有作为类似于取代裤衩功能地“亵衣”,也就是内衣了;但如果实在是太穷,那说不得也就只好是只披一件长袍果奔了……

对于张继宗询问自己出身的这个问题,张知秋还真是没有准备地有些意外,这就好比是于现代时,被人第一次见面就打听老子、娘是干什么的一样,实在是让张知秋感到有些太过突兀的。

“呵呵,好教张大人得知,在下是昏迷于一条无名溪流旁,前些天方为我辎重营中诸人所救,醒来时不但几乎身无寸缕,而且记忆基本全失,就连眼下这身麻衣,也还是张小满大人赏了两条麻袋才得以让我遮身蔽体的!”

张知秋笑容可掬地侃侃而谈,脸上却是并无什么羞涩、尴尬之意,反倒显得落落大方,看在张继宗地眼里,便已是对张知秋地身世、来历作出了一个大致地判断。

明朝不比现代,普通百姓没有任何地公共资讯可供学习与借鉴,是以即便是普通人家出身地读书人,那也就和现代出身于山区地小学生一样,在淳朴中总是显着那么些“土气”和拘谨的。

能象张知秋这样,在自己落魄之际,尚能面对一个有职司在身的文人神色如常地从容应对,这绝对是从小便接触过大量复杂情境地人,才能够做到如此随机应变地处变不惊的。

换句话说,在张继宗看来,这个张知秋应该是出身于一个有着良好家庭出身和教育环境地大家族地嫡系子弟。

要知道,身为旁系地那份拘谨与局促是与生俱来的——这一点哪怕就是那些皇亲国戚们的子弟也是如此,这在明眼人的眼里可是一目了然、无所遁形的。

张继宗本人便是出身于大家族的庶子,对于张知秋所不经意间体现出来地这种随心所欲地潇洒与自信,那可是曾经默默地咬牙嫉妒了二十多年的。

这种看似和煦自然地神态,却是一种源自于掌控全局、无所畏惧地自信所带来的信心,而这种信心,在一个家族之中,也唯有嫡子、嫡孙、这些将来注定是会拥有整个家族资源的人才会有。

张继宗地笑容开始变得有些苦涩,但这份不甘与愤怒的情绪,却是与眼前地这个年轻人无关的。

这个世界,生来就是如此地一种不平等,实在是没有什么可抱怨的;即便是不满,那也只能是默默地承受。

你不能改变这个世界,那么就只能是改变你自己。

存在的,就是合理的;适者生存,优胜劣汰,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

听闻张知秋身上的这身样式古怪、但又别具一格地衣服竟然是由张小满所给地两条麻袋所制,张继宗不由有些意外地将目光转向张小旗。

张小满在张知秋甫一说出这衣服是由自己所给的麻袋制作时,额头的汗水便止不住地滴落到了脚下地泥土里。

这两条麻袋虽然只是小事,但自己却是擅自做主、未经上官批准的;固然报废两条麻袋是在自己地职权范围之内,但这被直接抓个现行,却也是难免有“贪污”之嫌的!

贪污个麻袋到不要紧,但这要贪污的是其他呢?

张小满暴汗!

张小满暴寒!

“大人,小的所给他的,只是两条报废了的破旧……”

话才出口,张小满便一脸绝望地看着面前张知秋那簇新笔挺地麻质西裤和t恤,面色惨淡地闭口了!

作为军中虞候,张继宗自然知道张小满此刻心中所思所想;不过,他既然已经起意要结交这个颇具才华的张知秋,那一切便都不在话下了。

在此事中,慢说张小满给张知秋两条麻袋算不得什么,即便就算是有些什么,那也是可以完全无视的。

事实上,张继宗甚至到是有些隐约地遗憾:如果这张小满真的是因为这张知秋违犯了军纪可该有多好,那自己一次便可以卖面子给两个自己所看好之人,还是惠而不费的那种——真真的是可惜了啊……

对于张小满的担忧,张继宗根本是心知肚明、但却不以为意的:在一只几乎是以家族子弟作为核心骨干的军队中,想要杜绝贪污**,那根本就是在痴心妄想。

但是反过来说,想要在这些人身上找出什么大错,那要干的同样也是在鸡蛋里挑骨头的事情:这些人都无不深知自己地立身处世之本是为何物,对于真正损害军队小集体利益的事情,那还是从来都不去做的。

在这种体系之下,张小满一个远枝的旁系子弟,又只是一个小小地小旗,就是真动心想要贪污点什么,那也是根本就无从下手的。

在电光火石之际,张继宗已然是把这些事情地利弊得失想的个通通透透,当即无视于张小满地绝望,却是温言对亲兵统领发话,让他去自己帐内给拿一套新的服饰过来。

张小满听闻张继宗地话语,浑身一软,顿感绝处逢生,出了满身地淋漓大汗之余,对于在第一时间就“出卖”了自己地张知秋,倒也没有剩余多少地怨恨之情了。

这件事情本就已然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只要张继宗见到张知秋,那根本不需要哪个去多嘴,自然就会问到他这身奇怪服饰地来历,届时最起码自己这个瞒报的过错是一定逃不月兑的。

反到是张知秋这么略带感激之意地在张继宗面前一提,自己却是仿佛做了件大善事一般——事实上本来也就是做的善事,自己可是没有贪图这个傻子一文钱的好处!

当然,要钱那也的张知秋有才不是……

至于说让张知秋出苦力拉车干活之事,那在张小满看来正是天经地义之事,更不会有什么愧疚不安之意:这世上哪里来的天上掉馅饼地好事!

“虞候大人,您的衣服,这位张公子只怕是穿不得的!”亲兵统领没有听从张继宗的话走人,反倒是毕恭毕敬地弯腰行礼:“要不,小的去我家大人那里找找,或许还有能够凑合的。”

张继宗在这明朝也算的上是一个身材魁梧、相貌堂堂地男子汉了,但他一米七零地身高和张知秋一米八的壮硕体格相比,还真的是有些不够瞧。

张继宗闻言暗叹一声,自己又何尝不知道自己的衣服张知秋穿不来,可是这“解衣推食”,历来正是收买人心地不二法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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