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凤城虽是以玉石起家,但经过多年的汇聚,各行各业都十分兴旺,成为宿国东南部的交易中心。在几十年前,由官府倡导,各商会协同开办了五年一小会、十年一大会的“玉会”,从当年的端午开始,到六月三十结束。虽然名叫玉会,但届时天南海北、七岭八川的各种货物都有交易,天凤城周边的那些手艺高超的人也会来摆摊立铺,小捞一笔,所以每次玉会都极其热闹。
今年正逢小玉会,到了天凤城,杨枫没再开设医馆,在一家客栈订好客房后,便领着燕云出来转悠。
虽然尚未到端午,但城中已经到处弥漫着浓浓的“会”味。街上的小贩已经开始出摊,不为现在挣钱,只为玉会开市后占据个好地脚;而大多数拥有店铺的掌柜的都已经把自己的店铺从里到外收拾一新,打算卖东西的备好了充足的货物,打算买东西的备好了足够的金钱。而杨枫来这里的目标就是看能不能弄到一块宁心安神的玉佩,应该算是打算买东西的。但在买东西之前需要把那些从恶人贪官处搜刮来的珠宝古董卖掉,好备足银票,发现目标就一举拿下。所以杨枫先熟悉熟悉这里的门市,以便玉会开始之后抓紧时间卖东西。
跟在杨枫身后的燕云虽然因早早经历了些苦难而有点少年老成,但终归只是个孩子,马上被街上琳琅满目的东西吸引住了,象捏面人的、蘸糖人的、卖布女圭女圭的、耍猴的、打把式卖艺的,每到一处都拖不动腿,害得杨枫多次停下来等他。燕云尤其是在蘸糖人的摊前待的时间最长,手里的几个铜钱被他攥得滚热,最终也没买。燕云开始想,要是小云在这,自己肯定要买,小云最喜欢这个;不过又想想,有一次自己发了狠心跟小云买了一个,小云却喜欢得一直舍不得吃,后来糖人慢慢地化了,小云哭了一下午,小云当时那张满是灰垢的苍白小脸一下浮现在眼前,嗨,买了也白买,还不如不买;燕云不禁由此想起了自己和先生离开顺昌县时小云抱着自己大哭的情景,心里又一酸,转身离开了糖人摊。
三日后玉会开市,杨枫没有急着售卖手里的东西,因为刚开市卖不上价;再说离玉会的拍卖会还有一个多月,那时才是玉会的**,才可能出现真的好东西。不过杨枫现在也没闲着,每天带着燕云到收售玉器古玩的地摊店铺里转悠。
有一天杨枫正在看地摊上的一些玉器,燕云走过来,脸色微红地问能不能去看看比武的。原来在天凤城中部的一处空场上有个擂台,大概是官府为了百姓热闹修的,由官府主持打擂,说如有人能连胜十人便可晋到甲级,并赏纹银五两;战胜甲级中的三人,便可晋到乙级,赏银十两;战胜乙级及乙级以上的一人,便晋一级,并赏银二十两;最后获胜的一人赏银二百两,如最后比试的两人战成平手,各得一百两;人数不限;只比拳脚,禁动兵器;原则上点到为止,台上有两位军营的教头负责裁定;有人受伤,属于技不如人,伤者自负,但若出了人命,则按杀人罪论处;前三日全是晋升甲级的比试,第四天是乙级的比试,依次每过一日提高一级。
燕云听路边的人说现在擂台上已经是乙级的比试了,尽是高手,不由十分心痒,想去看看。杨枫这几天一点有用的东西也没找到,心道去看看就看看吧,便由燕云打听路,二人来到了擂台处。擂台前站了很多人,杨枫二人就站在稍远处观看。
这时台上有一个使分筋错骨手的削瘦男子和一个使八卦游身掌的壮汉正在打斗。使分筋错骨手的左擒右抓,攻势凌厉,但使游身掌的却不与之纠缠,游走不停,靠步法耗其锐气。一会儿功夫,使分筋错骨手的有些急躁,一个破绽被对方抓住,被一掌击下擂去。接着上来一个白衣高挑的青年,使的却是蛇拳,一上来便有如盘起来的蛇一样似蹲非蹲地守在擂台中间,任对手如何在周围游走,也不主动出击,只是在小心提防并伺机反击;使游身掌的攻击了几次,对方的反击十分犀利,便不敢轻捋虎须,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防备上面,局势一时僵持下来。
这场面燕云还能看下去,但杨枫已经没有耐心了,对他来说,这些人的打斗简直破绽百出,有如小儿嬉戏。于是杨枫便告诉燕云自己先走了,让燕云到时候自己回客栈即可,就继续去逛地摊了。
过了几天,早上吃饭的时候,燕云说今天擂台上就要决出谁最厉害了,问先生去不去看。杨枫这几天只出手了一部分东西,没什么别的收获,便说去看看也好。二人吃完饭就直接去了擂台。
这天来看打擂的人非常之多,台前的空场上已经挤满了人,杨枫二人就在远处的柳树下,等待开场。过了不多久,一个官吏上来说了几句,便有一个穿青衫的和一个穿灰衫的上台比试。杨枫一看,青衫的使的是道家一派的太极拳,飘忽圆转,灰衫的使的是佛家的罗汉拳,力道浑厚。杨枫知道,太极拳和罗汉拳都是些常见拳法,初入道家和佛家的弟子都会被传授。但在这二人手中使出来,却是威力非凡,算得上达到了一流境界。台上二人你来我往,斗得势均力敌。
过了会儿有一老一小两个黄衣和尚也来到了杨枫所在的柳树下。二人看了片刻,其中那个略显单薄的小和尚说道:“明成大师,您看是陈师兄能赢还是赵施主能赢?”
那老和尚眼望擂台,反问道:“你觉得谁能赢?”声音苍老温和。
“这个,弟子看不出来,看起来他们的招式都很寻常。不过弟子却觉得自己一招也接不住。”
“阿弥陀佛,不错,看来你已经初窥门径。由寻常入不寻常易,由不寻常入寻常难,武功重意不重式,意在拳先,拳随意动,意之所之,拳之所至,虚实相融,无涩无滞。”老和尚缓缓说道。
“谢明成大师指点,弟子记下了。”小和尚低头稽手。
这时站在树下的人都看向那个老和尚,只见老和尚一身半旧的僧衣,满脸的皱纹,腰身微驼,不太像练过武的样子。有几个人撇了撇嘴,还有个壮汉小声嘀咕了一句“故弄玄虚”。但杨枫却吃了一惊,他发现这个老和尚竟然和自己一样,也已经达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而且修为似乎还在当年那位连国二国师之上。
两个和尚对周围人的不屑一点反应也没有,不过当杨枫望过去时,那老和尚也看了眼杨枫,眼中精芒一闪便恢复了浑浊,只是冲杨枫单掌稽了一下手。杨枫也忙回了一礼。大家便都如先前那样观看起台上的二人。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有些急躁的青衫之人被灰衫人拍中肩头,告负下场。杨枫便和燕云回了客栈。
当燕云听杨枫说那老和尚是个绝顶高手后,眼睛圆了三分,接着把老和尚说的那些话细细地想了几遍。忽然燕云眼睛一亮,好奇地问道:“先生,如果您和那位大师交手,谁能赢?”
杨枫想了想说道:“正面相搏,胜负当在五五之数。但先生一向不屑死战,长于伺机而击,以有备攻无备,胜机当在九成之上。”
看燕云的眼睛又圆了起来,杨枫笑了笑,没再说话。此后杨枫发现燕云看《刺》的时间多了起来。
玉会在热闹的气氛下进行着,转眼就到了六月十五。在这段时间里,杨枫仍然没有看到一件对修仙有用的东西。到现在,杨枫越发体会到了师父所说的“修仙之物在凡人间寥寥无几”的说法;另外把手头的东西选了选,留下些精品,其它的都用大胡子的形象换成了银票,已经为六月二十的拍卖会做好了准备。
杨枫现在了解到,玉会的拍卖会有两场,一场就是六月二十日举行的,由官府主持;另一场却是由一个叫黑虎帮的帮派主持,六月二十一日在暗中举行;懂行的人一般把官府主持的那场叫“白拍”,把黑虎帮主持的那场叫“黑拍”,黑拍中有不少见不得光的拍品。这个黑虎帮在天凤城势力很强,据说具有军方背景。
五天后,杨枫企盼已久的拍卖会终于开始了。为防万一,杨枫出门时便运转起了刚习成不久的敛气术。由于已经于前一日交了一千两的保金,所以这天杨枫只出示了一下手里的一个铜牌就进了会场。
杨枫这天没带燕云,在辰时过半的时候进了会场,巳时开始的拍卖会场已经快坐满了,足有三百多人。约莫辰时三刻的时候,从门外“哗啦啦”进来五十多名各执刀枪的军兵,绕着整个会场站了一圈,场外也不断传来军官的号令声和兵卒的步履声,杨枫又感觉到了在宿连边境时那种熟悉的军煞,不过比较弱罢了。杨枫没有惊慌,因为这是每次拍卖会前都会布置的;估算了一下,会场周围大概有两千多人。杨枫心中疑惑,维护个秩序,还用得了这么多人吗,不会是想用军煞压制修仙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