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冬竹吓了一跳,看见慕容清欢如天神一样站在梁子衿身旁,血色尽退,颤声道:“将军……”
他哆嗦着跪下来请安,紧张的手心出了汗水,慕容清欢无喜无怒的每向前多走一步,冬竹的心便会不自主的加快一下,旋即一想,怕是将军觉得他处罚梁子衿不够,随即又硬朗起来。
慕容清欢竖着眉死死盯着冬竹,半晌神色好了一点,她忽然轻笑了两声,坐在椅子上,把玩着腰间的玉坠,她刚刚一路跑来,大病初愈后的身子还有些吃不消,头有些眩晕。
冬竹顿时松了口气,但瞧见慕容清欢面无表情的样子,战战兢兢的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等他快熬不住的时候,慕容清欢才悠然指着冬竹道:“你过来。”
冬竹咽了咽口水,害怕地跪伏着向前挪一挪。
“谁吩咐梁侍夫去烘湿木头的,你说给我听听!”
冬竹顿时知道大祸临头,哪里敢回答,连连磕头道:“是奴才自作主张!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慕容清欢冷冷瞅着他道:“自作主张?对主子,你一个小小的小厮居然就敢指手画脚?”眼光一转,移到司马容言的另一个贴身小厮冬兰处,“尊卑不分,该如何处置啊?”
冬兰被慕容清欢一唤,浑身打颤,畏畏缩缩道:“这个……这个……”不断拿眼睛看冬竹,求饶道:“冬竹只是气不过梁侍夫破坏了将军你和司马正君的喜宴,替司马正君感到委屈才……”往常只要一提到司马容言,天大的事,将军也不会追究。
慕容清欢把玩玉的手一顿,匀称修长的手指微微蜷紧,终是垂眸,脸上说不出的平静,声音隐隐含着冰凉的冷意:“我恨别人随意动我的人!”
“梁侍夫,他……”他不是要被你送给瑞王了么?只是冬竹的这番话还没说出口,粗粗的杖棍便横在眼前,冬竹吓得瘫倒在地上,白眼一翻,吓晕过去。
慕容清欢鄙夷望了冬竹一眼,对执仗的家仆喝道:“犹豫什么?要我亲自动手吗?”
之前担心将军是大病初愈,脑袋昏沉,怕是以后要找她们算账,如今被慕容清欢一喝,两个家仆不敢违抗。
耳边听见闷吭,五十仗棍打完,几滴热血飞溅在地上,甚至家仆的手上,那冬竹早已魂归天外。
慕容清欢面色不改,冷睨着一圈下人,沉声道:“别再让我看到你们尊卑不分,不然有如此物!”她面带杀气的将身边的一颗大树震的四分五裂。
阴恻恻盯着冬兰片刻,撇下软着双膝的众人,抱着梁子衿扬长而去。
*
梁子衿脑里像是被塞了浆糊,混沌不清,他软白的双手被慕容清欢轻轻的执起,轻轻放置在自己的膝头。
慕容清欢反复摩挲着他的手,似乎想确定这白女敕柔滑的触感,想起前世他布满蛆的手,竟让慕容清欢的眼睛胀涩得厉害。
翻过他的手心,见到指尖上面的红痕和水泡,慕容清欢无端的心疼。
手上忽然传来的刺疼感,让梁子衿闷哼一声,手不禁的向里缩了缩,。
慕容清欢抬起漆黑的眼眸,凝视着他,温柔的说道:“别乱动,我给你上药。”说完,她埋下头,专注的给他手上的烫伤上药,并在上面轻轻的吹气,不时的抬眼询问他:“还疼吗?”
梁子衿乖乖的没有动,他听着她关心的话语,看着自己的指尖被她双手捧着,细细涂抹的动作,脸上腾的一红,像国画染料中晕染开的胭脂般的美丽。
伸手抚向那白女敕细滑的脸,眼前不断的晃动着他前世疤痕交错的残破的脸,慕容从上往下看着这个男子,一脸疼痛,突然有了些怜惜的感觉,忍不住低头亲吻他,梁子衿料不到慕容清欢会有如此举动,骇然闪避,身体像是陷入某种魔怔般的簌簌发抖,他伸手去推她,无意中碰到了伤口,他疼得倒吸了口冷气,紧蹙着好看的眉。
蓦地,慕容清欢眼神晃动了下,心里上万的念头在乱窜乱闯,难受得象要裂开,她想要伸手狠狠的甩自己一个耳光。
前世,她虽然设计谋了梁子衿的正夫之位,却还是被母亲逼着纳他为侍,并被母亲要挟说不和他洞房,就休想娶司马容言。
那一夜,她将自己深深的灌醉,匀称修长的手指轻抚着他羞涩的眉眼,最后停在他粉女敕的唇瓣,像是在撕咬和宣泄般的狠狠的吻,那一吻,盈满怒意和恨意。
那一夜,记忆中,只有他苍白的脸上挂满的无意识的屈辱的泪水,即使疼得像是被劈开依然努力迎合她的倔强。
她冷冷的讽笑他是贱人,不仅脸蛋长得勾人,身体也会勾人,即使他急切的解释说他爱她,所以才会迎合她,想要她开心。
慕容清欢轻轻的闭上眼,脑海里满是那个黑夜里,被伤得满身青紫,却还是微笑着瞪大水润的凤眸看着她的身影。
她,怕是伤了他的心,将他完完整整捧出去的心,狠狠的毫不留情的砸碎。
唇划过他的唇角,落在他的脸庞,慕容清欢柔声对梁子衿说:“你好好休息。”
衣角被人执着的拉住,梁子衿倏然站起来,小心翼翼的在她唇上印上一个吻,很轻很浅,甚至他因为紧张而不断颤动的睫毛让慕容清欢感到痒酥酥的。
他低着头,害羞、紧张、害怕全部轰炸着他的神经,但是他的手却没有放开,“妻主,别走,我……我刚采了你喜欢的茶叶。”
慕容清欢瞅着他揪住她衣角的手,很细很白,白玉般修长的手指,一根一根,柔女敕白皙得几近透明,却有着无比坚定的力量,犹如他的执着。
她转过身,手轻轻的回握住他的手,轻轻的责怪道:“才涂了药,都不安分点。”
“我……”梁子衿猛然抬头,凤眸里满是慌乱,像是要滴出水来,脸上却依然执着而坚定。
“为什么要去烘那些湿木头!”慕容清欢沉声问。
“主君让我劈柴,所以……”
司马容言叫慕容阮氏为爹,而他只能尊称为主君,慕容清欢执起梁子衿的手,细细的检查水泡有没有破,说道:“子衿,我会给爹说,你不用劈柴了!”
没有意料中的高兴,梁子衿脸色灰败得摇摇欲坠,他小心翼翼的问道:“妻主,我明天可以在这里等你来吗?”
“嗯。”慕容清欢点了点头,唇角扯出一抹温柔的弧度,怜爱的看着他:“你的手受伤了,好好养伤。”
梁子衿立刻点头,刚才的苍白似乎只是慕容清欢的一个错觉,他开心得笑弯了眉眼,他面如美玉,凤眸宛若一汪暖人心脾的秋水,总是在不知不觉中露出几分妖娆的波光,阳光的金辉洒照在身上,宛若坠落凡尘的仙人,却又比仙人多了几分柔媚似水,妩媚与谪仙这样相矛盾的气质却在他身上融合得十分得好,像是他的故土江南那样温婉而又灵动高洁。
“妻主,我等你!”
慕容清欢一时看得有些呆,却奇怪,他的表情怎么变得这么快!为什么要说明天在这里等她来,他不在这里,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