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城灾民暴动爆发,来势汹汹,灾民聚集在一起涌在了县衙之外,县衙的官兵已是压制不住,灾民袭击官兵,推推嚷嚷见,有些趁乱进去偷抢食物,还有的拿起火把烧毁府衙,云城一片混乱。
此刻,女皇正与众大臣把酒言欢,美姬身着华贵的舞衣,在舞池中跳着优美的舞蹈,一片欢歌笑语。
倏地,一个侍卫在女皇的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女皇瞬间青筋暴起的将手中的酒杯掷了出去,只听“砰”的一声,所有的歌舞声音都停了下来,被砸到头的领舞的男子用手捂着头,跪在地上簌簌发抖。
室内顿时鸦雀无声,女皇心烦的喝退了跳舞的舞姬、乐手及诸位大臣,只留下瑞王凌韶、陈捷和新派去云城回来的钦差大臣。
陈捷跪在地上,酒霎时醒了大半,冷汗浸湿了里衣,一阵风出来,浑身打颤,心里越想越怕,但是面上还是强自镇定。
醉意熏熏的凌韶半天才察觉到气氛的异常,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仰着头看着满脸怒容的女皇,不在状态的一笑:“女皇,怎么了?”
女皇心中的怒火就像是一拳头砸在了棉花上,瞧着坐在下面的凌韶脸上像是被夕阳染上的薄红,醉意朦胧的双眼,心里默叹一口气,这皇妹就知道美人美酒,一有酒喝就没有节制,她转过头看着跪在下面的陈捷和新钦差大臣,对新钦差大臣道:“云城的暴动究竟是怎么回事?情况为何会如此严重?”
新钦差大臣回禀道:“云城自秋收受灾以来,朝廷派发的灾粮并没有到云城百姓的手中,到了冬日,百姓们实在熬不下去,有些甚至还易子而食!微臣去到云城,简直是到了人间地狱,饿殍遍野,当地的朝廷命官不仅不派遣粮食安抚,还将祈求粮食的百姓打死烧死。且当地的朝廷命官每天都大鱼大肉,甚至吃不完的还浪费的倒掉!微臣是实在是痛心啊!灾民们没有饭吃,县官却大鱼大肉,愤怒得揭竿而起,才会爆发那么大的动乱!”
“哦?!”女皇凌厉的目光扫向陈捷,问道:“陈御史,朝廷发放的灾粮去哪儿了!你这监军是怎么当的?”
陈捷颤着声音道:“微臣失职,微臣失职!微臣亲自监督云城县令将灾粮发放给百姓的,瑞王可以作证!”她将所有的事推到瑞王的身上,就可以保全自己!
目光移向凌韶,凌韶跪下,声音带着酒意中沙哑,道:“女皇,臣妹到云城日日被热情的云城官员邀去饮酒作乐,欣赏美人!臣妹实在是不知!”她虽然有些醉了,但是脑子里还是有几分清醒的,陈捷的话是要拉她下水,她偏不如她的意!
女皇一掌拍在案几上,怒其不争的看着凌韶:“你这钦差大臣,简直形同虚设!成天就知道喝酒作乐,你,你……”你字下面就没了声音,因为凌韶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歪斜倒在地上,闭上睡着了。
女皇头痛的抚额,吩咐内侍道:“扶瑞王去她以前的寝宫歇息!”
“是。”两个内侍扶着凌韶退了出去。
陈捷心里暗暗吁了口气,但还未等她那口气顺下去,新钦差大臣开口说的一句话,瞬间让那口气一直哽在了陈捷的喉咙间,呼不出,咽不下。
“女皇,微臣在调查云城暴乱的途中,遭到行刺,原以为是灾民,但经过几番追踪调查,找到了当日行刺微臣的刺客,刺客虽死,但从她们身上找到了证物。”
新钦差大臣说完,将证物呈给了内侍,女皇看着内侍呈上来的腰牌,脸色沉到了极点,“陈御史,你好大的胆子,私吞灾粮,行刺朝廷命官,来人,将她押往宗人府审讯!”
“女皇,微臣冤枉啊,微臣冤枉啊!”陈捷哆嗦求饶着被侍卫拖了下去。
新钦差大臣也退了出去,女皇紧拧着眉,一个宫侍行色匆匆的进来禀报道:“女皇,不好了,世女们染上奇怪的热症,太医们也束手无策!”
女皇的心像是被重锤砸了一下一样,她急忙起身,赶往各诸侯国世女居住的宫殿,看着宫殿里脸红得明显不正常的各诸侯国世女们,对着太医大发雷霆道:“怎么病得这么严重?你们这些太医是怎么当的?一群庸医,治不好全部提着脑袋来见朕!”
太医院的院判跪着道:“女皇,世女们的病实属罕见,前几日世女们只是染上风寒,微臣开药施针,已是痊愈,却不想今日热症怎么也退不下去,微臣猜测,定与涌进京都的云城灾民有关!”
女皇指着其中一个世女的贴身护卫道:“世女可有出去过?”
护卫冷汗涔涔道:“世女确有出宫,且与云城的灾民有过接触!”
“护主不利,来人,将她拖出去斩了!”
“女皇饶命啊,女皇饶命啊!”求饶声很快就在刀下终结。
女皇疲惫的揉了揉眼睛,“世女们重病的事,谁要是说出去,朕灭她九族!”现在各诸侯国因为削藩的事情已经按捺不住,要是再听闻各自的世女染上重病,定会举兵逼近京都,大凤将会大乱。
宫侍在前方打着灯笼,女皇的忧虑溢于眉眼间,回到寝宫,她即刻命令自己的亲信将云城涌入京都的灾民安排到城外人烟稀少处,深夜秘密的活埋,并下令明天贴出告示,百姓不可私自收留云城的灾民,需送往朝廷,朝廷一并集中安排。
若是那些灾民染上的是传播性的疾病,若是在京都传染蔓延,京都必将大乱,给各诸侯国可趁之机!她一定要把所有的这些都遏制在摇篮中!
*
第二天清晨,将军府门口一个女子徘徊着来回走了数次,却还是下不定决心。
慕容清欢坐在前厅里,喝着手中的茶,匀称修长的手指有节奏的扣在桌上,听着守卫的禀报,抬头说道:“去请她进来吧!”
女子年岁不大,但是目光很是倔强,脸冻得有些苍白,嘴唇乌紫,她抬眼看到慕容清欢的瞬间,惊愕了一下,因为她记得这个人的眼睛!
慕容清欢也有些诧异,这是那个将馒头分给弟弟的小男孩的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云芝。”云芝抿了抿乌紫的唇。
小厮奉上一杯热茶,云芝没有接,慕容清欢笑了笑,道:“暖暖身子吧!”
云芝站得笔直:“你昨晚说过的话算话吗?”
“你说呢?”慕容清欢反问。
云芝眼睛直直的盯着她,没有回答。
“我慕容清欢说话一言九鼎!”
云芝松懈下来,捧着热茶,当冰冷的手一触到暖热的茶杯的时候,手心中传来一阵刺疼,让她微微蹙起了秀眉。
“你弟弟怎么样了?”
云芝立马像刺猬一样的戒备起来,见慕容清欢眼眸清澈,才慢慢松了口气道:“还好!”在京都行乞时,有一些纨绔的女子和夫人,见到自己的弟弟,目光猥亵,想抢去当娈童,自己拼死保护弟弟,才没让他落入这些人的魔爪。
慕容清欢静静的品着茗,茶烟袅袅中,她气定神闲,云芝终于是按捺不住,说道:“将军,我昨夜并不是有意冒犯,是一个长相粗莽的女子告诉我,只要我服侍好你,你会让我和我弟弟还有村里的人可以吃上饱饭,穿上暖和的衣服!”
慕容清欢哑然失语,吃饱穿暖是多么……简单的要求啊!
“你先回去吧!我会派人将衣服食物给你们送去的!”
云芝抬头看着她没有说话。
慕容清欢沉吟道:“你去军营的事,要到下一周,要先吃饱养好身体不是?”
云芝听出慕容清欢语气中的揶揄,知道是她心急了,脸一红,行了个礼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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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云霄被吴军师请到了酒楼的一处雅间,见慕容清欢也在,笑着坐下道:“将军,你昨夜休息得好吗?”
慕容清欢沉着脸,语气有些冷:“在酒里下药和营帐里的人都是你安排的?”
李云霄挺直了腰板,道:“是我!”
吴军师伸手猛拍了一下李云霄的头,“说你什么好啊!下药就不说了,你还给将军找了个女人,还是在军营里面!这要是被人撞见了怎么办?传入女皇的耳里,不是害了将军吗?在军营里目无军纪!”
李云霄瞪大了眼睛,心急道:“将军,你没事吧!我不是要害你的,是太女殿下说将军因为清城少爷死了抑郁在心,身边没有可心的人可以排解忧愁,所以我才……将军我错了!”
“下不为例!”慕容清欢看着李云霄,敲着警钟道。
从酒楼里出来,指使李云霄的人是太女,但为何会用云芝?慕容清欢皱眉思索着。
得知了云芝没有成功的太女凌屿把玩着手中的玉佩,幸好只是让云芝去试探一下慕容清欢是否对女子感兴趣,没有轻易的动用太女府中预备的女倌,就算让慕容清欢知道,也不能揣测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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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将军府大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守卫打开门,打着哈欠骂骂嚷嚷道:“谁这么晚还来敲门,扰人清梦!”
云芝见门打开,一下子推开守卫冲了进去。
慕容清欢听见敲门声,起身出去恰好看见守卫们抓住云芝准备丢出府外,慕容清欢出声阻止。
守卫们一松开禁锢,云芝立马扑到慕容清欢脚下,哭着磕头祈求道:“将军,求你救救我们村里的人!”
慕容清欢扶起她,神色凝重道:“究竟出什么事了?”
“将军,村里的人被一群士兵骗去城外,要被活埋!我给路上给弟弟买糖葫芦耽搁了,抱着弟弟跟随着他们去了城郊,偷听到那些士兵聊天说的!求求将军,救救我们村里的人!”云芝心急得眼泪一颗一颗的像断了线的珠子般的往下掉,头上磕得青紫。
“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去!”
慕容清欢暗中调动了将军府里的护卫,出城的城门关了,她们静悄悄的翻墙而过,一路急跑来到云芝所说的地方。
灾民们用绳子被绑在了一起,用布条捂住了嘴巴,士兵们将她们推向了挖好的大坑中,填土埋好,毕竟干的是埋活人的事,士兵们埋好她们,嘴里念叨着有冤有仇切莫回来找她们,也不要将疾病传染给她们,怕染病,将铲子丢到一边,就跑了。
等那些士兵都走了,慕容清欢立马命人挖坑将人救了出来,安排在了慕容家京郊的一处宅子,再次回城到将军府,天已是大亮了。
皇宫中世女们重病累及这些无辜的灾民,而女皇竟然下令将这些灾民活埋!慕容清欢握紧拳头,盯着床顶出了一会儿神。
一小厮敲门道:“将军,正君求见!”
“你告诉他,我还有事,没空见他!”
小厮答应着去了,不一会儿回来禀报,“正君说是人命关天的急事,求将军给他一点时间,就是一边用早膳一边听他说两句也行。”
慕容清欢磨着雪白整齐的牙冷笑了一会儿,道:“让他进来吧,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命关天的事!”
小厮退下去,司马容言到了慕容清欢面前,微微行了个礼,似笑非笑道:“妻主最近真是忙啊,连看言儿一眼的时间都没有了!”
“说吧,什么事!”慕容清欢冷冷的看着他,直接进入正题。
司马容言在椅子上坐直了身子,“我听说,昨夜将军府来了一个云城的灾民。”
“哦?”慕容清欢嘴角抿着不明显的笑,“那又怎样?”
司马容言似乎早打定了主意,喝了一口热茶,静静的坐着,道:“女皇有令,不得私自藏匿灾民。”
慕容清欢敛了唇间的笑意,沉声道:“她已经走了!”
慕容清欢见司马容言胸有成竹的样子,暗中疑惑,司马容言这副神色,一定留有后招。
会是什么呢?
寻思片刻,隐约已经猜到,顿时心内一震。
事情不妙!
只听司马容言徐徐道:“那个灾民走了是不错,只是妻主,你昨夜率人去将云城的灾民解救出安置在京郊的别院上,这是违抗了皇令,没错吧!”以为那一个四方天地能困住他吗?
慕容清欢眼皮猛地一抽,知道被自己猜个正着,不动声色地道:“是吗?正君真会说笑!我昨夜一夜在府中安睡。”
“说笑吗?”司马容言慢吞吞地拖长了尾音。
慕容清欢冷冷道:“正君别把子虚乌有的事情栽我的头上!”
司马容言看她不入套,也不着急,他敢过来这里和慕容清欢谈判,早就已经设计谋划好了,在脑海里来来回回的演练了很多次,处处都想得周全,一计不成,当即把第二计使了出来:“昨夜的护卫回来一身都是土,妻主的鞋子底也有一些。”语气一转,压低了嗓音,“这土像是城外的黄泥土吧!”
京都郊外的图的颜色是黄色,而都城都是黑色的。
慕容清欢倒吸一口凉气,知道死穴已经到了对方手中,盯着他半晌,忽然肩膀剧抖,仰天大笑,笑了半天,才停下来打量司马容言,阴鸷冷淡地说道:“不愧是司马容言!人证物证你都找齐了吧!”赞了一声,道:“说吧,什么条件!”她可真是不能小瞧了他!
司马容言被她突如其来的大笑怔了一下,眼神又瞬间转回原先对峙的清醒尖锐,纸已经捅破,司马容言肃然道:“这事关系着将军府的人命,妻主难道不怕?”
“我怕什么?”慕容清欢反问:“你拿了物证人证,不去见女皇,反而来见我,显然有求于我。既然你要求我,那么这件事,你不会不帮我瞒住。”
“是。”司马容言道,“确实有一件事,想求妻主。”
“说吧。”
“是我表姐陈捷的事……”昨天,他听到吴女乃公打听到的,陈捷被下了狱,因她一人,恐怕会触及司马家的根本,不得不救,娘亲现在又不在,只有靠他了!
慕容清欢道:“陈捷的事,不是已经判了吗?是女皇旨意,不能抗旨!”
司马容言冷哼一声,“去云城的新的钦差大人与妻主关系匪浅,当初婆婆还在世的时候,曾经救过她一命!”
慕容清欢听到一半,已经明白了司马容言所求,心内凛然,沉下脸道:“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是救命之恩……”
话音一落,慕容清欢的目光扫来,炯炯烁然,利如刀剑,几乎迫得他喘不了气。但事情已到了关键时刻,绝不能服软,司马容言面上不俱,异常坚定,咬牙道:“我今天来,是打定了宁可玉碎的主意。如果这件事妻主办成,云城灾民的那件事,就算死我也会帮妻主瞒下来的。”
言下之意,自然是慕容清欢不点头,这件事他就捅出来。
慕容清欢听了他咬牙切齿的话,眼神变得犀利起来,“好!一言为定!”
司马容言知道慕容清欢答允了,脸上冷绷的表情有些松动,道:“妻主什么时候交待给新钦差大臣?”
慕容清欢沉吟后,才幽幽道:“你放心,很快!不会让陈捷在牢狱中受多久苦的!定会让新钦差大臣推翻她之前所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