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子衿用银色的托盘装着早膳,亲自来到慕容清欢的院子,路过一簇的花丛的时候,一个人影忽然从花丛里无声无息地弯着腰钻了出来,鬼魂似的,惊得梁子衿后退了两步。
“谁?”
“圣主,我是奉大祭祀的命,来请圣主回去的。”
梁子衿定了定神,凤眸盯着眼前的人,四处张望了下是否被人发现,才转过头来看着她,慢悠悠道:“我不会回去的!”
“圣主。”那人看看四周,悄悄靠近了一步,压低声音说道:“大祭祀的命令,违抗的下场,你是知道的!”
梁子衿瞳孔骤然紧缩,身体像是想起什么可怕的记忆,微微颤抖起来,手心里都透着凉意,几乎连托盘都端不稳。
那人见有人来,立马隐入花丛中。
“梁侍夫,给将军送吃的吗?”管家友好的看着发呆的梁子衿。
梁子衿回过神,点了点头,匆忙的端着托盘忘慕容清欢的房间走。
管家瞅了瞅梁子衿,又伸手模了模自己的脸,她不至于长得这么吓人吧!跑这么快?
梁子衿将托盘放在桌上,走到帐边,用手指勾起帐子一角,往里面看。
慕容清欢闭着眼睛睡得正熟,睫毛投下扇子型的阴影,薄薄的唇微抿着,眉心微蹙,一只手露在被子外面。
梁子衿低着头,伸手握住慕容清欢微凉的手,将她的手放入被子中,又帮她将被子掖好被子。
他静静的坐在床边,伸出玉白纤细的手指,触模慕容清欢的脸,暖暖的指尖滑过她的鼻尖,到达她的唇,她的唇很薄很暖,只是轻轻的在上面一点,像是微风拂过湖面,却在自己的心里荡起了涟漪。
如果慕容清欢此时醒着睁开眼的话,定能看见梁子衿矛盾依恋痛苦的表情。
如果他不纳兰青瑜的儿子,如果他不是圣宫的圣主——下一任的大祭祀,他是不是可以就这样看着她,一直到地老天荒?
像是感应到了那如蜻蜓点水的触碰般,慕容清欢睁开眼,但梁子衿已经收回手站起来,背对着她似乎要走。
“子衿!”
“妻主,醒来就用早膳吧!”梁子衿努力让声调尽量和平日里一样,“沐莨找我还有事!”
慕容清欢看着梁子衿的背影,心毫无预兆的就抽痛了一下。
补了一早上的眠,慕容清欢即刻起身到新钦差大臣的府邸。
马车在府外停下,侍从刚报上慕容清欢的名字,门口的守卫立即笑着让慕容清欢进去,说是钦差大人早就吩咐过了。
一路上,管家带路来到书房,新钦差大臣岳珊正伏在案几上写着什么,四十五、六的年纪,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额头间有着几道深深的纹路,她正低头沉思,听见脚步声,把头抬起,瞧清楚是慕容清欢,眸中漾出一丝惊喜,起身说道迎上前几步道,“这么久了,你才来探望你岳姨,真是该打!”
慕容清欢一笑,不禁咧开了唇角:“岳姨,是我不对,来给你赔礼了,你最近身体还好吗?”
岳珊道:“身体好多了,多亏你稍人给我带回来的雪莲。”又叹一口气道:“你娘亲去世也快一年了,你爹爹如今……唉!”
岳珊是文官,当初进京都赶考,路上遇到了山贼,差点丢了钱财又丧命,幸亏慕容清欢的娘亲杀退了山贼,即使救了她。
慕容清欢缄默了片刻,脸上有着浓重的哀戚之色,岳珊又轻叹一声,“我当官二十余年,当初幸亏慕容老将军,否则我早已不在人世,贤侄女儿的来意,我也猜到了几分,不过,蓝颜祸水,贤侄女要好自为之!我的命本来就是你娘给的,就算你要拿回去,我也自是义不容辞。”
慕容清欢听着这一席话,心里一凛,她并无逼死岳删的意思,如今来是商量一个完全之策,她站起来,嗓音有些干涩,“岳姨,你想错了,我不想你死,这次来是和岳姨商量对策的!”
岳删竖着耳朵头认真听慕容清欢说完,静默了一会儿,消化脑中得知的消息,脸上逸出欣慰的笑容,“虎母无犬女,贤侄女儿果然没让我失望!”
岳删看了慕容清欢一眼,体谅的叹息道,“司马一脉如今在朝野上权势滔天,我自知参了陈捷,命已是不长,不知贤侄女儿有什么好的计策?”
“岳姨,你去云城行刺的伤好了吗?”慕容清欢扬唇,高深莫测地笑了笑。
岳珊微微笑道:“几近痊愈!”
“那么知道你将痊愈的人多吗?”慕容清欢又问。
“贴身的小厮和大夫。”
“她们都可信吗?”
岳珊颔首。
慕容清欢将手伸进怀里,模了一个长颈白瓷的小药瓶,上面塞着木塞,塞上系着一条殷红殷红的细丝,放在桌上,脸嘴角噙着浅笑,眼中却无一丝笑意,眸光清澈冰冷,“岳姨,这是一瓶混乱脉象的药,服了这药下去,会给人一种行将就木的错觉。”
岳珊略微有些吃惊,看看慕容清欢,明白过来,笑起来,似是无比欣慰,一仰头,扒开塞子,就着茶水服了下去。
“岳姨,你……”
岳珊看着慕容清欢,她刚出生的时候她还抱过,如今都长这么大,建功立业了,就像是看着自己的女儿般,她能够帮她的,一定尽量的帮,她知道,那会是一条无比艰难的路,但她相信她,“贤侄女儿,我信你!”
慕容清欢心里一震。
岳珊随后又说道:“这次鼓动暴乱的是叶梅!”
慕容清欢眸中漾起笑意,鱼儿还是上钩了,叶梅因为被辞官和打仗失败的事,记恨司马一族和慕容一脉,如今,她抛下的诱饵,叶梅果然上钩了!
出了岳珊的府邸,慕容清欢抬头看着冬日里少有的暖阳,银灿灿的日光直铺下来,照在肌肤上,让慕容清欢不适应的用手遮挡了一下,她半瞇起眼睛,透过五指间的缝隙瞅了一眼天上的太阳,锁起眉头,细思所有的布局,想到后面,目光变得犀利起来,唇线抿成好看的弧度:“诸侯国那里,也该有动静了!”
*
司马濡的得意门生来到梁国,梁国热情款待,她谨记着司马濡交待的探听梁国真正实力的事。
司马濡虽然让二儿子嫁给梁王为侧君,但是只是单纯的利益关系,司马濡能借梁王转移太女及其他皇女对于凌蕊的关注,而梁王可借司马濡在朝中的势力探听出更多有利的消息,防患于未然。
梁国梁王喜欢舞文弄墨,她相邀着众多的文人来赏雪咏诗,一片其乐融融。
司马濡的得意门生殷茵看着眼前的景象未发一言,她来这里数日,基本都是这样的情况,梁王似乎并不着急练兵。
梁王对殷茵笑着道:“殷大人,怎么心不在焉的样子?相家了?”
梁王长着一双桃花眼,眼梢微微向上扬起,总给人一种笑着的错觉。
殷茵道:“谢梁王关心,微臣有些话想要对梁王说,不知……”
梁王摆了摆手:“唉,又是削藩的事吗?女皇既然已经下了旨意,你何必再多费口舌!”
“不,还有一件事!关于世女的。”
梁王没有出声,连面色连变都没有变一下。
文人们偷眼看了看梁王的脸,忙找借口识趣的退下。
待得周围清净以后,梁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皱眉看着殷茵问道:“世女怎么了?”她心里隐隐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世女是她和正君的第一个女儿,因为一直被女皇扣押在京都,正君很是担忧,她的正君出生武将世家,家中母姐手握重兵。
殷茵双目微垂,道:“这事的消息是从宫里秘密探听到的。”
梁王抬起头,面上隐隐间有些急:“善儿她怎么了?你别卖关子了,有话直说。”
殷茵在脑海里思考着措辞,片刻后才说道:“宫中传来的秘信,世女得了一种罕见的热症,药石无医,但是女皇把这消息压住,怕是世女她……”
“什么!”梁王眸中掀起惊天怒浪,“你说,本王的善儿命不久矣!好啊!女皇真是好啊,扣押着本王的善儿,却让她身染重病,还不让本王知道,是不是要到善儿成年该回到梁国的时候,本王才知道她早就没了!”
殷茵看着激动的梁王,“梁王,不仅是梁国世女,其他诸侯国的世女也染上了这种病症!”
“什么!”梁王心里暗暗有了计较,难道女皇一边削藩,一边加紧让自己和其他诸侯国的世女染上重病,其根本目的就是为了收回所有的诸侯国,将诸侯国全部灭掉?斩草除根?!
梁王心里又惊又怒,她暗暗压下心中的震愤,面上的表情变得严肃:“你这消息可靠吗?”
殷茵点头道:“千真万确!”
“好,本王知道了,你下去吧!”梁王摆了摆手道。
“是!”殷茵行礼退下。
梁王看着茶杯中漂浮的茶叶,呵,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既然女皇不仁,那么也别怪她不义,她要紧锣密鼓的暗中着急其他的诸侯王来共商大计,也要支会正君一声,将岳母和姐姐叫来一起商议。
殷茵远远的回头,见梁王沉思的样子,蓦地一笑,梁王若是举兵早饭,那么她和女皇相斗,最终获利的将是兰贵君的女儿,在女皇还未完全为太女铺好路前,登基为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