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暗流汹涌
“奴家江南白莲教圣女靳殷馨参见陛下。”靳殷馨凝视李修远良久,忽然跪在地上,叩头伏拜说道。
“呃,江南白莲教圣女?”李修远与余月滢闻言,不由一脸愕然,面面相觑的异口同声道。他们虽然一直认为靳殷馨必然与白莲教有瓜葛,却怎么也想不到靳殷馨不仅与白莲教有关联,而且还是堂堂白莲教的新一代圣女。
江南第一花魁却是一教之圣女,饶是李修远想象力再丰富,也觉得这事实未免太过匪夷所思了一些。
“正是。白莲教经过朝廷一力打压,早已四分五裂,江南自成一部。奴家于三年前逃亡沦落至南京金陵,偶然被前代江南部白莲教圣女相救,尔后又得其武学真传,一年前前代圣女不幸离世,奴家便遵守诺言,继承江南白莲教圣女之位。”靳殷馨缓缓说道,“奴家本欲向陛下禀明身份,但得知陛下对白莲教深恶痛绝素无好感,为报父仇,奴家才不得不隐瞒身份。欺君之罪罪无可赦,奴家不奢望能得陛下宽恕,只求陛下能为家父洗月兑罪名,还我家父一生清白。”靳殷馨说着又郑重其事的磕了一个响头。
“先起来说话。”得知了靳殷馨的身份以及其之所以隐瞒的缘由,李修远才恍然大悟靳殷馨为什么一直不肯说实话,当下微微颔首,示意靳殷馨起身说话,“关于白莲教,朕并不怎么熟悉,你具体说说吧。”
“白莲教虽然依旧称为白莲教,但事实上早与大明开国之初的白莲教大不相同,教义也产生了诸多分歧。太祖皇帝曾下诏严禁白莲社、明尊教,并把取缔“左道邪术”写进《明律》十一《礼律》中,明教基本已经没落,白莲教虽然依旧存在,但在朝廷打压之下不得不由明转暗。因太祖及陛下之雄才伟略,江南渐渐富庶,百姓生活日益有所改善,是以江南教众对朝廷不满之心大大减弱,虽仍身在教中,却基本已暂无反抗之心。”说到这里,靳殷馨略微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全神贯注倾听的李修远和余月滢一眼,才继续说道。
“但西北,东北等地教众仍然身在水深火热之中,反抗之心坚决,因地域有别,江南、西北、东北三地常年处于分割态势,难以统一管辖,于是各地领袖便纷纷自成一部,虽仍以白莲教为名,实则早已是以领袖个人字号为旗帜的分支。且因白莲教江南分支所坚持的信念与东北、西北两地的教派产生了分歧,一直深为他们所恶和排挤,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江南分支白莲教已与传统白莲教有所区别。”
“关于此事,朕倒是从未听闻过。”白莲教四分五裂,李修远倒是第一次听说,因为他在超脑二号的资料库中找到的有关白莲教的资料中并未提到这些。
白莲教作为一种宗教概念,包括的内容很广。可以说它是一千多年来,发生在中国这块古老土地上的各种“异端”、“左道”、“邪教”的总括,是佛教、道教意外的重要的民间宗教,反应的是中国下层社会百姓的生活、思想、信仰和斗争,在中国农民战争史上充当着重要的角色。
传统的白莲教向来主张打破现状,鼓励人斗争,借以吸引大量贫苦百姓,使他们得到启发和鼓舞,加上教首们平日的传授经文、符咒、拳术、静坐以及用气功为人治病等方式吸收百姓皈依,借师徒关系建立纵横联系。
按照以上所述,靳殷馨的情况想来应当正是前代江南分支白莲教圣女利用师徒关系使靳殷馨不仅成为了白莲教的教徒,还成为了下一任圣女。
只不过靳殷馨本是官宦人家子弟,又是智慧过人的才女,绝不会像平常劳苦百姓那般轻易被白莲教所谓的教义吸引,而且她知道白莲教虽然有一定的势力,但还远远不足以与朝廷对抗。
尤其是在经过这几个月来的观察和研究后,她发现现任皇帝朱允炆治理国家的手段相当有一套,各项政策的实施也基本都是从利国利民的大方向出发的。而且由皇帝编著的《天工开物》一书更让向来自负的她为之折服钦佩,她甚至相信,国家有这样一个明君圣主,国强民富只是一个时间问题。所以她打消了想要借白莲教势力暗中替父亲报仇雪恨的念头,转而准备让皇帝光明正大的为靳家满门一雪冤情,还靳家清白。
“如果你所说都是事实,那吕武为何又要与北平密使接触谈判?”虽然靳殷馨说自己说的是实话,但李修远仍不敢掉以轻心,继续追问道,毕竟这才是问题的真正关键所在。
“奴家半月前就已随陛下居住于皇宫里,与外界完全断绝了联系,对于此事实是一无所知。若非陛下提及,只怕奴家至今还蒙在鼓里。”靳殷馨轻轻摇头,一脸沮丧的解释道,“只怕是奴家半月时间都未与吕叔联系,吕叔以为奴家已惨遭恶人毒手,所以才会有了与北平接触合作的念头。”
“朕就姑且信你一回。但愿你所说的都是事实。”李修远深深的望了一眼一脸期待之色的靳殷馨,意味深长的说道。
“陛下浩荡隆恩,奴家没齿难忘。”靳殷馨见皇帝终于相信了自己,虽然知道还有所保留,但总算是暂时免了性命之危,心下不由大喜。旋儿似是想起了什么,连忙道,“其实今晚在本店中射箭刺杀陛下的并非本店中人,亦非白莲教中人。”
“嗯?”李修远闻言,脸色一滞,深邃的目光紧紧盯着靳殷馨,一语不发,显然是在等她的解释。
“方才刺杀陛下之人,箭法颇为高明,即便是奴家,也就大致如此水平,不管是本店还是白莲教中人,除了几名德高望重的长老之外,没有谁能有如此成就,而且此人面目陌生,奴家从未见过。奴家敢以江南数万教众性命保证,他绝非我教中人。”唯恐皇帝不相信自己说的话,靳殷馨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不管是不是白莲教中人,在场之中所有人都少不了嫌疑,一切留待锦衣卫查明之后再做定夺。”李修远神情淡然的说道,显是不为靳殷馨的话所动,“既然你是白莲教圣女,那朕就交给你一个任务,把白莲教教众安抚好,不要让他们给朕生事。只要尔等安分守己,朕也不会过于为难尔等。否则即便朕再仁慈,一旦惹恼了朕,到时就别怪朕让尔等伏尸千里,血流成河。”李修远一字一字的缓缓说道,言语之中尽显肃杀之气,让人闻之不寒而栗。
“陛下放心,奴家一定倾力完成任务。”靳殷馨态度坚定的点头道。
从京城今晚发生的一切来看,京城中除了自己一方,朱棣一方,白莲教一方三股势力之外,还有第四股势力渗透进来,而且意图很明显,想要造成京城混乱,好让他们混水模鱼,由此可见,他们的势力虽然有一定规模,却还不够强大。
李修远与朱棣绝对是死敌,至于白莲教,李修远现在暂时还不打算和他们翻脸,甚至如果可能的话,他准备通过控制靳殷馨将白莲教掌控在自己手里,继而把他们化整为零,消弭他们对朝廷的威胁。起码来说能兵不血刃的解决白莲教问题,自然要比血腥镇压好上一万倍。
至于这第四股势力,李修远虽然暂时还不确定究竟是谁,但正如靳殷馨所说的那般,已有了初步眉目。不管是朱高煦,还是李景隆,都是今晚准备到四海酒楼中的关键人物之一;且朱高煦是朱棣之子,与自己这个皇帝立场对立,李景隆则是多行不义,自己一直欲将他除之而后快,因此他们可说都是自己的敌人。这两个共同点决定了此案的突破点必定就在朱高煦、李景隆及四海酒楼这三者当中。
也就是说,这三者之中,定然有一方是实行“苦肉计”的幕后主使者。
“月滢。”李修远沉吟片刻,对余月滢说道。
“在。”余月滢轻声应道。
“传朕旨意,将曹国公李景隆与朱高煦一样,一并移到太医院修养,除相关人等外,任何人不得探视。违者杀无赦。”李修远斩钉截铁的说道。
“明白。”余月滢微微愣了愣,旋即轻轻颔首道,然后对站在楼下的侍卫吩咐了一声,让他们即刻把皇帝的命令执行下去。
随着登基大典越来越逼近,各路牛鬼蛇神齐聚天子脚下,表面看来平静的京城实则早已暗流汹涌,局势越来越紧迫了。
“另外,加强京城守备,各处城门戒严,增加出入人员的排查,尤其是进城的,一旦发现有可疑人物,立即回报并暂时收押,然后查清其背景和来历。”李修远在考虑一番后又开口道,“清查归清查,但决不允许有人借机敲诈勒索百姓。明令下去,若有无故扰民者,斩。”
“是。”余月滢毫不犹豫的点头道。从皇帝方才的这一连串旨意来看,显然皇帝在年底之前随时都有准备大干一场的可能。
“看来明天的朝堂之上会有一点骚动了。”李修远喃喃自语道,“走吧。朕心爱的臣民被人偷袭刺杀,作为君父的朕也该好好探视他们一番才是。”李修远说着,朝余月滢两人挥挥手。
既然李修远确认今晚的三起刺杀必然是某人的苦肉计,也就知道不管是朱高煦还是李景隆必然都是真的受伤,但他还是打算亲眼去看看。只有掌握更多情报,才能在最短时间内更快破案。
“或许敌人只是声东击西。”李修远正准备下楼,靳殷馨忽然开口道。
“什么意思?”李修远停下脚步,随口问道。
“声东击西,转移视线,然后瞒天过海。”靳殷馨秀眉轻蹙,一边思考一边说道,“受袭击刺杀之人都只是重伤而没有丧命,显然是敌人故意为之,目的很可能只是想搅乱京城这塘浑水,皆以转移陛下对某件事的关注程度,从而达到转移视线的目的,最大化保证自身安全。要知道,无论是陛下,还是郡王朱高煦,亦或是李景隆三者中的谁,只要有一人遭刺杀,都定会在京城中引起大骚动,更何况如今还是三人同时遭遇偷袭刺杀,在朝堂之上必然掀起轩然大波。然后大小九卿各衙门就会为了追查刺客及其幕后主使者而不遗余力,如此一来,无论是陛下还是朝廷都将没有其他多余的精力办其他事情。”
“你的意思是……”李修远闻言,双目中陡然闪过一道精光,脑海之中不断闪过近段时间以来自己最为关注的几件事中哪件事最有可能侵犯到别人的利益。
“或许朕已经知道究竟是谁在背后暗中作梗了。”似是想到了什么,李修远猛然抬头,双目一凝,望着不知目的的远处,面无表情的沉声说道。
“谁?”余月滢与靳殷馨两人不约而同的一脸急切的询问道。
“没有证据,尚未证实。”李修远瞥了余月滢和靳殷馨一眼,摇摇头缓缓道。
“呃。”余月滢两人闻言,不由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眼中都充满了疑惑不解之色,显然都不明白好好的李修远干嘛吞吞吐吐的不说出来,好像很为难似得,也弄不明白皇帝葫芦里静静卖的是什么药。如今搞得这么神秘兮兮的,不仅不能解决问题,反问更大程度的撩起了余月滢两人心中的好奇心,。
“李景隆。”李修远漠然说道。
“怎么可能,李景隆那个烂的掉渣的纨绔子弟竟然会是整件事的幕后主使者?”不管是余月滢还是靳殷馨都不由异口同声的大声道,显是对这个答案极难以接受。他们二人都是曾经与李景隆接触过的人,但仅是两次就足以让余月滢看破李景隆的本质,根本就不是一个干大事的料,更不可能会策划出今晚的连续三次刺杀事件。
“很难相信吗?”李修远眉头微微一皱,似是自言自语又似向余月滢两人询问,好像也对自己得出的答案有所怀疑。
“以奴家对李景隆的了解,完全是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酒囊饭袋而已。除了阿谀奉承,吃喝玩乐嫖赌,贪财,嚣张跋扈之外,基本没什么能耐,典型的败家子。实在是有辱开国将军李忠祥之威名。”靳殷馨毫不犹豫的摇头道,滔滔不绝的将李景隆贬的一无是处。
“虽然只近距离见过几面,但却给人一种轻浮之感,是一个贪生怕死之徒。”余月滢也发表了自己对李景隆的看法。
“朕初时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朕想来想去,这个月来朕也就唯有一件事会损及到他人的利益。”李修远说着顿了顿,继续道,“还记得半个月前在秦淮河上发生的事情吗?”
“记得。”余月滢两人异口同声的回答道,却有些不明所以。
“或许你们并不知道,朕其实早就知道李景隆一向嚣张跋扈多行不法,为害一方。但由于种种原因,朕一直没有将他抓捕归案。因此对于李景隆朕比你们要了解的更多,此人虽无大智慧,小聪明却是少不了,要不然也不会做到五军都督府都督如此这般位高权重的一品大员之职。或者说此人是一个纸上谈兵只会耍嘴皮子的理论家更加恰当一些。”
“半月前殷馨突然失踪,很可能引起了李景隆的猜疑和警惕,从而暗中调查靳殷馨的来历和身份及背景。三年前李景隆与代王朱桂两人合谋陷害靳云中,导致靳云中满门被斩,若是他查知靳殷馨确系靳云中后人,又猜到朕很可能会为靳云中翻案,他就有可能因为此事而采取行动,要么是直接杀害靳殷馨,要么是利用阴谋诡计阻挠朕彻查下去。盖因陷害忠良之臣,其罪可大可小,尤其是被陷害之人还是全国十三道监察御史之一,加上朕绝不会姑息养奸,李景隆最终难逃一死。”
“综上所述,李景隆为保的一命,完全有可能狗急跳墙。”李修远不疾不徐的将自己认定李景隆为今晚刺杀事件的幕后主使者的理由说了一遍。
“陛下所言不无道理。可是既然靳云中一案既然涉及代王朱桂和李景隆两人,那有没有可能这次的刺杀事件也是他们二人共同设计谋划的?”余月滢眉头微微一皱,旋即将心里的疑惑提了出来。
“朱桂,李景隆二人一丘之貉,狼狈为奸,无恶不作,多行不义。不管今晚是否他们二人所为,陛下当将他们今早捉拿归案才是,免得他们继续祸害百姓。”提到李景隆和代王朱桂这两个不共戴天的仇人,靳殷馨的情绪显得有些激动,双手不自觉的紧紧握着拳头,双目通红,咬牙切齿的说道,一副恨不得将他们生吞活剥的模样。
“放心吧,朕不会让他们逍遥太久的。不过今晚之事,朕必须彻查个水落石出,否则一旦判断失误,很可能就让小人阴谋得逞。”李修远看着靳殷馨仇大苦深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安慰道,“走吧,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朕终究会还你靳家一个清白,不让宵小之辈逍遥法外。”
“陛下隆恩,奴家感激不尽。若有需要奴家之处,陛下尽管吩咐。”靳殷馨感激的看着李修远,泪眼模糊的谢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