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世神曲 第一卷*因缘劫 第七章 初见

作者 : 师拭眉

那客人是傍晚时分来到三途居的。白袍、长剑、五官英挺深刻,眉宇间自透着一股非凡的轩昂气宇,只观其气质便知其身份绝非等闲。但知客的门仆忘川和彼岸却将他拦了下来,只说是今日百人之数已满,还请客官明日赶早再来。那客人也没有多言,只是抬头望了这三途居的门匾一眼便纵身跃上了门顶墙头坐下再不动作。忘川和彼岸倒也不管他是去是留,兼之他亦没有任何硬闯迹象,两人便自关门入院再没了消息。

次晨开门时,那男子已然扶剑立在了门口,依旧是孤身只影,看上去却和平日前来舞文弄墨对弈听琴的文人骚客们大有不同。他是有什么急事吗?忘川引着他进了内院,彼岸自上后院去知会卿远君遥。其时秦君遥尚在梳妆,听报手上梳子一停问道:“你说的应劫人来了?”

“纠正一下,不是我说的,是东华上人说的。”石卿远将手头正整理的姻缘册子放到了桌子上,抬手便挥退了自己以院中湿泥捏下的门仆彼岸。昨日东华上人化身剑客,正好赶在那百人之末混进了院子。那家伙生性风流放荡不羁可是人所共知的,才多喝了两盅,又听了秦君遥两曲,他便兴高致昂地给石卿远月兑口吐露了“应劫人在屋顶”这么一句天机。可话才出口他便自悔失言了,石卿远待要再问时,东华上人便化雾乘风而去,半句解释也再不肯留下了。

应劫人?什么应劫人?跟他们此行必有莫大关联么?石卿远哪儿还再坐得住,忙便隐身遁形去了前门顶上查探那人:邀月王子夜无殇,年廿四,善征战,未婚配,与现任君王夜无眠系同母所出,才从边塞秘密回京……这些小事石卿远都尽能算得出来,可应劫人到底是什么意思?这劫又该如何去应?东华这没天良的,话说一半便撂下摊子跑了,这倒是什么道理么?

石卿远盯着闭目禅坐的夜无殇看了足足两个时辰,除过闻着他身上有股极熟悉的仙道气息之外,剑是东昆仑的镇山神兵上邪,袍子是东海鲛人织就的夜光锦……这凡人,倒是哪里来的这些仙缘造化?石卿远看不出来亦想不明白,纠结了半天,终于还是回到了后院秦君遥的屋子告诉秦君遥,这人应是应千年情劫而来,专为解千年情结而生。

为她而来么?秦君遥嘴角一勾,眼中异芒闪过,却看不出是喜是悲。她突然就很想见见这个邀月王子了,那个因她而生专为化解千年情劫而来的人间男子。实话说她还真是不信,连玉皇老君九天诸神都拿着头大无奈的她的千年悲怨,单凭区区一介凡夫俗子又何德何能化解得了解得开呢?

秦君遥往妆台边上的黄玉小瓮里捡了朵开得正好的白玉版别在了髻上,她今日着的是一身白里黄绸的及地软罗,配着髻上那朵黄蕊白瓣的娇女敕牡丹,更显得她清透水灵无与伦比。出门,她亦不戴面纱,随了石卿远的步子带着一身清冷洁净的气息便上前头找夜无殇去了。她倒要睁大眼睛好好瞧瞧,这个人间王子怎么有能耐把她这千年情劫吃得干抹得净!

进门,夜无殇与他们相背而立,正在鉴赏壁挂的字画。秦君遥才见他的背影心头便莫名其妙地突突乱跳了起来。情绪上来,激得玉镯中又是一阵青芒暴涨,禁咒一被触发她心头自然不要命地又痛。这一下直痛得她头昏脑胀立足不稳。于是她忙一把扶住门框稳了稳身子,脸色一时间变得煞白,就连唇角亦失了血色。

“没事吧?”同行的石卿远急忙扶住了她的身子,伸手将她柔荑一握,只觉到一阵刻骨的冰寒,他忙又急着以掌为媒给她过了些仙元过去。秦君遥亦是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心神,好容易心静神收,那玉镯中不断流动的老君禁咒这才安分了下来。石卿远不由得皱紧了眉头,这男人真是化劫来的?这样看来分明是在添乱么!还是东华故意在戏耍于他呢?可细想成仙后的悠长岁月,他在天界可是从来没跟任何大小神仙结怨过的啊!至于秦君遥,出道没多久就被自己囚到了月华偏殿,与东华更是素未谋面,东华倒有什么理由来害她呢?

思量间,那夜无殇不知何时已是走到了他二仙面前,伸手一把便要去捉秦君遥的手腕。秦君遥才被夜无殇指尖触上肌肤便立刻缩手后退了一步,眼瞳一缩,警惕地看住了他的眼睛。夜无殇被秦君遥甩手躲开身子便不由得一僵。待对上她那满怀戒备的目光,他眼底反而莫名其妙的温和了不少,开口,语调亦是友善无害:“我没有恶意,只是想帮你看看脉,也许可以替你找到减轻痛苦的方法也说不一定。”

“你懂得看病么?”石卿远扶着秦君遥走进屋子坐下,夜无殇亦步亦趋,见石卿远发问便承口答道:“略知一二,看姑娘的脸色,倒像是心上的毛病。”

夜无殇嘴里说着,眼光却是一刻不曾离过秦君遥精美的面庞。只是与一般爱美之人不同,他看秦君遥的眼光,全然不是一个男子对自己素未谋面的陌生女子的欣赏和赞叹,而是一种熟悉到几乎亲近的关切神色。他们认识吗?秦君遥只觉得再与他对视下去,心中的躁动情绪只怕免不得又要泛滥,于是她忙地别过脸去看向一边冷冷说道:“我的病是绝症,神仙也救不了的,你大可不必白费心机。”

夜无殇闻言不由得一愣,从小到大,哪儿有女子敢对他冷言冷语态度生硬到这种地步?他分明好心为她,可她居然说他是白费心机?潜台词是多管闲事么?石卿远见秦君遥半分情面不给忙地出言圆场说道:“家姐病深难愈,区区带她周游列国仍不见良方,所遇仙师名医俱说家姐之病无药可救,情绪不好也是难免,冲撞之处,万望公子海涵。”

病重不治?

看夜无殇的脸色倒是有九分不信。石卿远正欲乱以他言好模清这夜无殇的底细,谁料夜无殇却突然拱手一揖正色言道:“在下夜无殇,承家师之荐前来拜访二位高人以求襄助平乱,二位高人大可不必深藏,无殇绝无加害之心。”

家师?高人?平乱?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他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我们就是一对游历求医的普通姐弟而已,什么高人平乱?公子的话,在下怎么越听越糊涂?”石卿远脸上带笑,管他什么高人低人一概推得一干二净。夜无殇见石卿远矢口否认跟着便又立刻报上了自己恩师的名号:“家师夜微醉,特别嘱咐无殇回京寻访二位,更说当今世上除过二位便再无他人可解无殇的燃眉之难。这是家师交给无殇的信物,烦请两位过目。”

“夜公子不必再说,我们姐弟哪儿认识什么姓夜的……子煜?!”

看到夜无殇亮到眼前的同心扣,石卿远话说不完便失声喊了出来。那扣子是他两千年前用姻缘红线随手结了赔给渡厄星君的玉佩璎珞。那会儿月老喝多了,扯着渡厄星君说什么也不让他回自家神殿。后来不知怎么的,渡厄星君的璎珞便叫月老给扯断了,眼见玉佩玉珠叮咚跌落零散地上,当时还是司线仙童的石卿远便慌忙将玉佩数珠捡起用红线打了个同心扣穿上还给渡厄星君,只当是替自家师父赔罪。

谁料渡厄星君拿到那扣子却是笑了,当即便调侃他道:“小童,你送我个同心扣倒是什么意思呢?邀我动心思凡么?”石卿远哪里应得来渡厄星君这样调侃的调子,一张粉女敕的小脸登时被激得通红,憋了半天这才颇无辜地小声挤出一句:“我……我只会这个……”

他倒也没有说谎,之前在三途河畔修行的那几千年间,那些善男信女的孤魂对他诉情许愿,哪个不是在他身上挂的同心结?他几千年来确是只见过同心结这一种结法,一动不动看了几千年,自然是烂熟于胸手到拿来的。谁又能想到几千年后的今天竟会招得渡厄星君如此戏耍于他?

渡厄星君见石卿远窘迫得几乎哭出声来便即不再逗他,心底倒是承他的情,亦颇喜欢他的憨玩可爱,于是后来蟠桃宴上便为他留了半个仙桃给他带回了月华殿。得渡厄星君的益,石卿远吃下那半个仙桃之后立刻便长成了今天这副清朗俊逸的模样。如今见扣,石卿远免不得被勾着又忆起了前尘往事。不过这扣子亦也惹得他十分不解不满起来:子煜下凡不是散心来的么,怎么倒给凡人当上师父了?人仙两界无故不得互相干犯这他应该心知肚明才是,可如今他将这邀月王子往自己门上一推却又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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