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夜无殇的意思,自然是先去会合兄长夜销魂助其月兑困,其他事宜都当押后再议。石卿远反正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劫解厄,也就由着夜无殇安排处理。玉帝都说了随时随缘的嘛,一切静候天命便是,又何苦多伤脑筋?况且他也想去见见渡厄星君,问问他将应劫人指引上门只是真心为邀月国平乱呢,还是连他们渡劫解厄的乱麻也会一并插手帮忙管上呢?
秦君遥仍是自顾装病,也不去理会他二人作何决定。反正夜无殇现今对她的负面情绪似乎也不存在什么作用力了。跟着就跟着好了。至于什么渡劫解厄的事,她亦没多么上心,反正天上的大小神仙们都不待见她,她亦不觉得孤身只影有什么难熬,见一步走一步便了,倒不觉得有什么值得心烦着急的。
倒是怜心听说要离开京城便立刻不干了,原因当然是被夜无眠扣在宫里至今仍是音讯全无的司徒玲珑。她气呼呼地挣着通红的俏脸怒问二仙道:“神仙怎么可以有始无终见死不救呢?明明是你们亲手把玲珑姐姐送进那昏君的宫殿,怎么有理由扔她一个人在那高危多险的王城置她生死于不顾呢?”
是他们“亲手”将玲珑心送进那昏君的宫殿的?
习惯了怜心的胡搅蛮缠,石卿远倒不生气她的栽赃嫁祸。只是坏笑兮兮地故意吓唬她道:“你不想走的话可以留下,到时候看你怎么闯天龙八音阵救人,我们也就管不着了。啊,不知道夜无眠的巫臣抓到现形的小狐狸之后会怎么处理呢?嗯,好像还有六条尾巴是不是?你猜他们会不会把你的尾巴一条条割下来下酒或是做药呢?”
天龙八音阵的滋味怜心自然是一清二楚的,那种烈火焚身焦焰灼心的滋味,她是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的。她不禁又恼又羞,可偏对石卿远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于是她唯有抓住秦君遥的袍袖对她撒起娇来:“师父……你瞧他!”
“要么跟着,要么留下,走你自己想走的路,我还是那话,绝不难你。”秦君遥依旧淡淡静静止水无波。怜心一时间失了台阶羞恼更甚,咬着下唇气得几乎当场就要掉下泪来。秦君遥见她恼羞纠结的模样甚是可怜便不由得软下了心肠,于是少不得耐着性子又开口劝道:“你性子那么急做什么?只管跟着我们修仙就好,你那玲珑姐姐天命为后,即是有难也只是暂时的,最终必然都会化险为夷的事,你个小妖在这着急倒腾难道就能逆天改命吗?还真是个傻孩子没错呢。”
“师父……”怜心被秦君遥当头一棒登时打醒,只是狐性难改,依是娇娇娆娆地撅嘴指着石卿远控诉道:“他吓唬我!”
“吓唬便吓唬了,你又不是第一次被他吓唬,以后这样的日子只怕也不会少,你最好还是趁早习惯的好。夜无殇说入夜以后从西门出城,你眼下可是不懂术法的凡间女子身份你可记牢了。他可不比别人,他师父是天界上仙渡厄星君,想来也是有些见识的,在他跟前可玩不得一点猫腻。你的妖气我们自然会设法替你盖住,但你若是心娇气盛败露身份的话,你以后的日子就到卿远的姻缘线囊里面修行便是,也再不用出来了。”
秦君遥不温不火地说出了这么大一段,末了更是不怒自威,还真有些为人师表的严厉态度。怜心还是首次听她对自己施与严教警与重罚心头不免惴惴,只得立直了身子乖乖应诺着“是”。旁边石卿远看在眼里笑意只有更甚,直惹得怜心又是一阵撅嘴皱眉好不可爱。
入夜,夜无殇带着他们从三途居出来。据他所言,他从他师父夜微醉那也学到了些易容换型的仙道手段,等到得西门时,他自有把握趁黑将他们三人一一带出这琅嬛帝都的围城高墙,然后再行西去找寻他师父兄长的下落。
情劫二仙听了他的逃城计划亦只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只一任夜无殇指挥安排。等跟着夜无殇到了西门,西门上却是出奇的安静,门上亦不见守城士兵,夜无殇心知不妙,待要带同情劫二仙回转走避已然不及。就在此刻,城头上一个挺拔潇洒却又微带邪戾的傲世男子慵懒着声音突然问道:“三弟,回家了怎么也不看二哥一眼就又要走了呢?二哥在京里可是想你得很那!”
夜无眠只是一言出口,城下一阵金戈之声立时传来,下一刻,路口三队邀月禁军只是顷刻间便纷拥而至将他四人围在了城下。夜无殇眼角微微一眯,也不和夜无眠对答言语。他剑交左手,拇指微动便将上邪滑出剑鞘准备动手。谁料玄刃出鞘不过半分,一只绵软纤细的素手便抚上剑柄将剑按了回去。转面,夜无殇对上的是秦君遥一对波澜不惊的眸子,她虽然一句话也没有同他解释,可他光是对上她那对如碎星般闪亮的眸子,胸中的斗气便被瓦解肃清了个一干二净,心头更是一片澄明,仿佛此刻纵是天塌下来也再无关系一般,就连边上明抢持杖杀气腾腾的禁军兵士也再无法激起他的半分反抗杀戮之心。
“这两位便是誉满琅嬛的临凡天星秦家姐弟么?孤对你们,可是久闻大名欣赏得很那。你们满月复的才学经纶,不为我邀月效力,倒还想要跑到哪里去呢?”
夜无眠浅笑着立在城头,那模样说不完尽是胜券在握的好整以暇。却不料秦君遥闻言之后竟是俏脸一扬对着城头扬声说道:“王上这话说差了,这里没有什么临凡天星,小女现今是夜秦氏,是你三弟夜无殇明媒正娶的妻子。”
秦君遥话一出口,莫说是城头的夜无眠,便是近旁的夜无殇、石卿远、怜心各人也均叫秦君遥惊了个目瞪口呆。她不是一贯冷如冰止如水吗?今番却为何突然这般热情奔放起来?与夜无殇相识不过短短一日光景,刚见面时还有他没我有我没他的决绝,这才几个时辰的功夫,她怎么就愿意自认是人家娘子了呢?
“明媒正娶?”夜无眠冷笑一声如何买账,“你好像还不大清楚状况,身为王子,可不是想娶谁都随意能够的,起码也要报知朝堂录籍入册,再祭告宗庙编入族谱。你的身世家底亦是必须寻根问底看你有无资格,至于三媒六聘那就更不用说了。孤王倒是好奇得很,孤的三弟到底是怎样明媒正娶将你收到我夜家门下的。”
“事急从权,你的三弟在边关为你卖命时险些丧命,是家父用古法以处子之血为引救活了他,代价自然便是娶我为妻,至于上报朝堂……王上自然知晓从半年前到现在发生了什么事,未能及时上报,那似乎不该怨到我夫妻头上吧?”
秦君遥一口一个夫妻说得言辞凿凿,石卿远却差些没被她噎得背过气去。没想到平日看她庄重娴静一本正经,撒起这种谎来居然也能顺理成章不带脸红,还颇有些问罪兴师的机锋暗藏,瞬间便把己方的不是全数推到了夜无眠身上。只是她干嘛非要自认是夜无殇的妻子呢?总不会是因为自己法力瞬间暴涨,仅凭一枚红线缠足便叫她死心塌地地爱上夜无殇了吧?不可能啊!
夜无眠听罢秦君遥那席话亦是一滞,脸色更瞬间便阴沉了下去。不过他到底是一国君王,只是沉吟片刻,他便又唇角一扬懒懒问道:“那这么说来,咱们便是一家子亲戚骨肉了?三弟,事实确如秦姑娘所言么?”
夜无殇虽不知晓秦君遥到底意在何为,可他在心底却是莫名地对秦君遥相信放心,于是他想也不想便果断站到秦君遥一边为她圆谎说道:“遥遥说的很是,她确实是我夜无殇明媒正娶的妻子这一点不错,二哥还有什么疑问么?”
遥遥?
想到秦君遥那张冰雕般几乎从不见笑的俏脸,如今却叫夜无殇贴上了这么张光是听着便叫人感觉温柔可人的标签,石卿远差些便憋不住笑出声来。秦君遥听了眼底亦是微微一闪,数千年来还从未有谁用这般亲昵的称呼唤过她半声呢。心底不禁微微一动,转面,秦君遥却又神色如常,只微微向着夜无殇示以赞许地将头一点。只听城头上夜无眠承口说道:“如此,那你们就更不该走了,边城战事紧张条件艰苦,想来你们也是一切从简从权。如今你们既然回来了,我这个做哥哥的,自然很应该为你们补办一个像样的大婚才是。父王在天之灵看着,想来也必然欢喜。”
说完,也不待夜无殇回话,夜无眠袍袖一拂强势收场又说道:“左右,备车,起驾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