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另外一个时空的蒋校长一样,丁校长也热衷于一天到晚召见她的学生。当然,她要比蒋校长少了很多麻烦,毕竟在她的黄埔军校,没有国共两党的学生一天到晚互相攻击,她的学生都对他们的美女校长发自内心的尊崇。
张作霖、吴佩孚和徐树铮是丁香特批进入军校学习的。吴佩孚在粤西南战役中负了重伤,军校开学的时候伤还没完全好,就硬撑着来到了学校。教官对他比较照顾,所有耗费体力的训练课程都让他旁观,而没有让他实际参与。学员们知道他是战场上负过伤的老兵,还是个秀才,都对他崇拜的不得了。
现在他们三人就站在校长办公室里。在军校的学员中,他们三个可以算是丁香嫡系中的嫡系了。在丁香的眼里,她的这三个学生各有长处:张作霖是个甲午老兵,还是个悍匪,是个能够带领士兵冲锋陷阵的前线指挥官;吴佩孚沉稳老脸,又经历了战火的磨练,会是个儒将型指挥若定的前线指挥官;而徐树铮则更适合成为一名总参谋部的优秀军官,当然这个眼高于顶的小伙子需要在战场上磨练磨练。
此时丁香正往死里夸奖张作霖,把这土匪头子夸的云里雾里心里美滋滋的。原因是这大老粗居然写了一篇论文!刚看到张作霖红着脸拿论文来请求校长指正的时候,丁香差点没被一口茶呛死。
他的论文的题目是《论侦察情报在战斗中的作用》。光看这标题就让丁香吃惊不小。不愧是后世那个粗中有细的大军阀,居然想到探讨侦察情报的问题。这彻底打翻了丁香原本认为张作霖只知道猛冲猛打的印象。
不过,丁香更关心的问题是:“雨亭啊,你什么时候学会写文章了?”
张作霖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校长,我张作霖可不是文盲,小时候我们村的私塾先生杨先生看到我偷听私塾上课,就免费让我上过学的,虽然学的时间不长,斗大的字还是识得几箩筐的。”
徐树铮和吴佩孚都忍不住笑出声来。张作霖更不好意思了,他红着脸说道:“这几个月来,这两个大秀才和小秀才每天都教我看文章识字。几个月教下来,又铮老弟不干了,说什么‘学而不思则惘’,硬逼着我要我写文章。第一篇文章写的好像很臭,被他们俩臭骂一顿。这第二篇好像还行,他们就逼着我来这里,要校长指正了。”
吴佩孚和徐树铮虽然还保持着严肃的立正姿势,脸上强自克制,却还是显露出心里彻底笑翻的表情。其实丁香在心里也彻底笑翻了。
看着这三个直系、皖系、奉系军阀头子在她面前亲如兄弟的样子,丁香心里暖融融的。在另一个时空,他们之间的混战让中华大地国之不国,可是由于她的到来,他们成为了亲如一家的兄弟。从这一缩影上,丁香就看到了民族的希望。只要能团结,中华民族就能焕发出巨大的力量。
“原本我看到佩孚和又铮一天到晚吵架抬杠,还担心你们不能好好相处。现在看到你们亲如兄弟的样子,我放心了。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啊!”丁香语重心长的说。
“报告校长,他们这是文人的臭脾气,其实他们心里互相可佩服着呢。佩孚昏迷的时候,又铮老弟天天在医院里陪他呢。”张作霖的话说完轮到吴佩孚和徐树铮红了脸互相看了一眼。
“好啊,这样就好。你们都说说,你们最近在看什么书啊?”丁香问道。
“报告校长,我最近在看克劳塞维茨的《战争论》。”徐树铮报告说。
“报告校长,我在看政治部廖主任推荐的《资本论》。”吴佩孚说道。
“报告校长,我在看《说岳全传》。”张作霖的话让他们俩又“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于是有点恼火的说道,“笑什么笑,我就是崇拜岳飞他老人家嘛!精忠报国,军人的楷模,有什么好笑的?”
丁香若有所思。
……
“皇帝召见康有为了?这个情报可靠吗?”湛江城外国民革命军总司令部,丁香和周旺正在议论北京发来的秘密情报。
周旺说道:“是皇帝身边的太监小德子说的,应该没有错。”
“好像早了点……”丁香自言自语道,看到周旺有些迷惘的样子,她问道,“那谭嗣同到了哪里了?”
“谭嗣同现在正在去北京的路上。根据各方面的情况判断,皇帝可能要启用维新党人了。”周旺说道。
“我们年轻的皇帝心急了,呵呵。”丁香笑着说道,“或许正是我们的出现,推动皇帝下决心开始变法维新。周旺,你分析如果朝廷开始维新,会对我们采取什么样的政策?”
“剿抚并用。”周旺说道,“没猜错的话,皇帝一定会认为革命党人、尤其是老板你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现在能帮得上皇帝的人才毕竟太少了。但是作为叛逆贼党,颠覆王朝统治的行为是断不能被容忍的。所以朝廷政策的基本面应该还是要剿灭我们,但不排除皇帝心里有招安的心思。而朝廷手上除几支新军可用于对付我们之外,各地督抚除非受朝廷严令,否则多是不愿意来招惹我们的。这一点,以我们卧底反馈回来的湖广总督张之洞的言行最有代表性。事实上,皇帝手上的牌也不多。”
丁香看了周旺半天,看的周旺心里有些不安。正所谓伴君如伴虎,兄弟三个当中,他因担任了秘密机构首脑而最得丁香倚重,知道更多别人不知道的事,筹划更多秘密阴谋勾当。而周旺平日也时时自警,提醒自己,越是这样,自己越有可能等到某一天被丁香秘密处理。上不得台面的事,自然会用上不得台面的方式处理。自保的方式,就是永远忠于她,不让她感觉到自己威胁到她。
丁香并不知道周旺此时脑子转着的念头。一个全新的问题让她陷入了思考:光绪皇帝的变法到底能不能成功?原本历史上的“戊戌变法”又被称为“百日维新”,很快就因为慈禧太后发动的政变而失败了。可是现在,历史的蝴蝶效应效果已经很明显,由于她发动的革命,维新变法提早开始了。那么,历史到底在这个问题上会不会作出新的抉择呢?丁香心里反而没底了。维新变法的失败,到底是因为历史的必然,还是因为袁世凯这个小人的背叛而发生的偶然?
她问道:“周旺,照你看来,皇帝发动维新变法成功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大?”既然她这个未来人对历史的走向开始没把握了,就问问这个没被原本历史影响过的人的感觉吧。
“五五之数吧……咱们的这位皇帝好像性子偏柔,总感觉不是那种做大事的性子。手下一帮子‘帝党’也多是书生意气之辈,真正的实力派没几个。对付‘后党’的那些实力派官僚,恐怕不用些雷霆手段是没用的。”周旺的分析总的来说还是对维新派的前途比较悲观的。
“那么,如果维新变法真的成功了,我们和朝廷之间有没有可能实现某种政治和解?”丁香今天提出的问题之多,让周旺都觉得有些奇怪。
“政治和解?!……老板,你太高看那个皇帝的政治智慧了吧?”
丁香默然。
※※※※※※※※※※※※※※※※※※
盛夏季节的北京城和南方一样炎热,人们的行为举止大多显得没精打采的,连熟人间打招呼的声音听上去都被骄阳烤得软软的。
大学士荣禄的府第,兵部尚书刚毅等后党重臣正满脸忧色的的议论朝政。
让他们忧虑的根本原因,是他们年轻的皇上似乎终于忍不住要发动维新变法了。就在昨天,皇上把各大学士和军机大臣都叫到了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相当于外交部),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那个维新党的领袖康有为也出现在了那里,被皇上授予了总理衙门章京(相当于各国的外交部国务秘书职位)的职务。
皇上此举分明是蓄谋已久,众臣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皇上开宗明义的就说如今国家多事,要众臣畅所欲言明论国是。早有预谋的康有为遂慷慨激昂的发表了一通关于变法图强的长篇大论。
荣禄刚说祖宗之法不可变,就被康有为引古今中外之典据批驳了一番。刚毅受不了康有为的狂傲,斥责他一个小小的四品章京无礼,就被皇上一顿斥责,大失颜面。见皇上如此包庇纵容,众臣再无话语。看来,皇上是真的下了决心要变法了。一场暴风雨眼看就要袭击北京城,袭击中华大地了。
“荣大人,听说昨儿晚上您面见老佛爷了。您老倒是给个准话,老佛爷到底怎么说的?”刚毅见众臣乱糟糟议论纷纷,惟独荣禄没事人似的微闭双眼养神,终于忍不住逼问荣禄关于太后的心思了。
荣禄睁开了双眼。嗡嗡议论的众臣安静了下来,眼光都集中到了大学士的身上。面对一贯柔弱的皇帝突然如此强势的出击,众臣都乱了阵脚,此时老太后的心思就是稳定军心的主心骨了。虽然太后已经还政于皇上,在颐和园里颐养天年了,可是如今大清朝上上下下谁不知道,老佛爷积威之下,光绪爷也不过就是个台面上的傀儡。重要的政策没有老佛爷的点头,后党的朝廷重臣们是断不会执行的。
“老佛爷什么也没说。”荣禄话音刚落,众臣又是炸开了锅。
“太后就任维新党的那帮狂悖之徒如此任意扰乱朝政吗?她老人家苦心经营这么多年才好不容易得来如今大清朝的安定局面,怎么能让这帮狂徒如此上窜下跳……是可忍,孰不可忍!”在皇上面前受辱的刚毅看上去情绪很激动。
“太后就真的一句也没说吗?”户部侍郎立山有些不甘心,有些刨根究底的问荣禄。
“从头到尾,太后就对我说了一句话——你们的皇上还年轻!”
荣禄的话让大厅顿时安静了下来。老佛爷这句大有玄机的话让所有人都玩味无穷。逐渐的,几个老谋深算的大臣脸上浮现出了老奸巨猾的笑容。只有荣中堂依旧一付面无表情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