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瑾醒来的时候,看到了丁香似笑非笑的经典表情。
似乎还没从梦境里的忧伤中摆月兑出来,秋瑾有些神思恍惚。
“醒来就好。”丁香叹道,“唉,都不知道你做的是些什么梦,眼泪都流了一枕头了。”
秋瑾挣扎了一下想坐起来,发觉头象裂开了一样疼。“我在衡阳?”她有些迷糊的问道。
“你在浏阳啦。我已经上前线来了。”丁香笑着说道。
“幽兰姐姐……我昏迷了多久了?”
“两天了。严重脑震荡,醒过来算你运气好。”丁香说道,“我已经听那个连长汇报了当时的战斗情况了,你够勇猛,也够莽撞,居然没送命……不过我喜欢。士兵们也会喜欢这个英勇无畏、一马当先的秋政委的。”
看着丁香象个知心姐姐一样赞许中略带责备的笑容,秋瑾有些脸红,低下了头。战斗中发生的一切不断的在她脑海里闪回,连她自己也惊讶自己居然有勇气在枪林弹雨中跃马扬刀带领弟兄们杀进敌阵。当时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只听丁香悠悠然念了一句:“谁敢横刀立马,惟我鉴湖女侠!”
这句话很快就被身后的徐树铮传了出去,全军皆知,后来举国皆知。有画家还根据这句话画了一幅油画,后来一直和秋瑾的大马士革军刀一起被收藏在革命军事博物馆。
……
秋瑾回到三团的时候,已经是3月3日,农历二月初五。
长沙战役开始逐渐进入**部分。与后世历史中的大战动辄数十万人会战的规模相比,这场战役只是一场双方总计只有十万人左右规模的会战。清廷固然有百万大军,但他倾其财力,也不过能勉强把大部分勇营装备上后装步枪,真正拿的出台面的军队并不多;革命政府方面财力不错,但建军思想属于宁缺勿滥型,重点装备几个主力师,即使装备次一等的民兵独立团也建得并不多。
勿庸置疑的是,这场十万人规模的会战,是双方主力精华之间的对决,自然而然的吸引了举国的目光。
到3月3日时的战场态势是:清军7000湖南勇营、10000湖北练军和5000精锐自强军被围困在长沙城中;在战场北线张之洞孤注一掷,把压箱底的10000湖北练军、8000淮军和4000江南自强军全部囤集到了岳阳一带,逐步向革命军防线推进;在战场东线,江西勇营在朝廷的严令下,15000多赣军倾巢出动,在萍乡集结后来势汹汹的扑向醴陵;同时在战场的南线,赣州的5000勇营西出郴州,妄图截断革命军的后勤补给线。当前战场上,总共聚集了清廷各省勇营、练军5.5万多人和精锐自强军9000余人。
而革命军参与战斗的部队包括:围攻长沙的第二师(缺第三团),抗击北线和东线之敌的第一师和三个民兵独立团,作为战役总预备队的二师三团则驻扎在沙市一线策应全局;南线与赣州勇营直接对抗的是广东第六独立团。革命军参与战斗的人数是主力师3万余人和民兵独立团12000余人。
这场清廷和张之洞都寄予厚望的战役此时正进入胶着状态。北线和东线清军的全面进攻已经开始,处于防守状态的革命军除了象磁铁一样牢牢的吸引住清军以外并没有太多动静。而总攻长沙也已经打响。一个想中心开花,一个想围点打援,双方在各自战略利益的驱使下各自调动着部队为最后的决战做准备,整个湘北地区一片兵荒马乱。
秋瑾到达位于汨罗的团部时,明显发现士兵们看着她的眼光都和以前不一样了。如果说最早人们对她还有一丝不信任和不接受,后来大家接受了她,象尊敬一个上级一样尊敬她,可是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士兵们的目光中焕发着毫无保留的信任和对于勇者的尊崇。秋瑾率领一个连的民兵勇破数倍敌军的传言很快就已经传遍全军,秋瑾一马当先英勇杀敌的情节被不无夸大的流传着。三团的官兵似乎突然发现,他们的女政委是条“好汉”,是一个在豁出命去战斗的战场上可以放心托付性命的好“弟兄”。
这是个尊崇强者的暴力团队,丁铁的话一直深深的印在秋瑾的脑海里。今天她终于证明了自己,证明了自己可以是这个光荣的团队里的合格一员。她认真的朝每个向她敬礼的官兵回礼,心里洋溢着快乐和自豪。
“政委,你可回来!”刘猛上校紧紧的握着她的手,似乎他们分别了一个世纪,“听说你受伤昏迷,我们可都着急坏了,士兵们到处打听他们的秋政委怎么样了,有谣传说你受了重伤,有些士兵听说后还哭了呢……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秋瑾有些感动的说道:“我也很想你们啊!”这一瞬间秋瑾心中无限的酸楚和委屈都涌上了心头。她似乎觉得自己现在终于回到了家,她可爱的士兵们和同事们才是她真正的亲人……
“鉴湖女侠回来了啊!”身后传来团参谋长顾刚中校爽朗的声音。看来有些东西流传起来可不是一般的快,秋瑾不知道丁香为什么叫她鉴湖女侠,但这个听上去很拽的外号她这辈子肯定是背定了。秋瑾笑着打了他一拳。她就象个“弟兄”一样融入了这个团队。
“情况怎么样了?”看着作战地图,秋瑾问道。
“现在是我们和二团向北防御鄂军、淮军集团的进攻。”顾刚拿起教鞭指点着说道,“我们在汨罗一侧,二团在平江一侧,沿东偏西南方向构筑了纵深梯次防御的防线。连同师里配属给我们的重炮团一部,北线我军总计9000多军力。当面之敌有鄂军、淮军18000多人和4000多江南来的精锐自强军。昨天淮军已经对我部与二团接合部的伍市一带发起了试探性进攻,看来敌军指挥官的眼光很毒辣啊。”
“敌军指挥官是淮军老将马玉昆。他现在被张之洞保举升了提督,总领北线敌军。聂士成老将军曾经在甲午战争中和马玉昆并肩作战,对他的评价很高。这个对手不好对付。”刘猛说道。
远处传来枪炮声,很快电话响起。顾刚接起电话:“我是顾刚……敌军发起全面进攻……当面敌军番号是什么?……有没有发现自强军的动向?……知道了。”
他放下电话说道:“敌人发起全面进攻了,重点突破地段依旧在伍市。”
刘猛看着地图陷入了沉思,问道:“自强军在哪里出现?”
“自强军不见踪迹。团长,重炮阵地要不要挪动一下配置?”
思考了半天,刘猛确信的说道:“马玉昆在和我们玩声东击西!最利于大兵团冲击的是二营防守地段,马玉昆的最终目标肯定是那里!重炮阵地不能动!”
“如果马玉昆变虚为实怎么办?”秋瑾问道。
“我们的纵深防御不是那么好攻破的。必要的时候可以把预备队调上去。但重炮阵地绝对不能动。二营身后一马平川,绝对不容有失!”刘猛思考了一阵又补充道,“等下给我和二团长联络一下,他那里压力相对会小一些,伍市一带要请他多费心了。”
秋瑾看着地图,突然笑着说道:“团长你看能不能这样,调几门重炮去伍市,作出我们上钩的样子……”
刘猛和顾刚对视一眼,眼睛里顿时都露出邪邪的笑意。
……
长沙城里一片狼藉。战争的破坏是残酷的。架在岳麓山上的大炮每天都不停的轰击着城市,从这个城市的制高点上可以一览无余的俯瞰整个城市,但是隔着一条湘江,城里的清军拿这些天杀的重炮没有任何办法。
湖南提督张庆云现在脾气火暴的要命。也难怪他,任谁被这样象缩头乌龟一样摁着轰了很多天,都会变得神经质的。
丢掉岳麓山本不是他所希望的。可是岳麓山在湘江的对岸,城里的主力支援那里很困难。谁知道革命军会来的这么快?等他反映过来的时候革命军已经封锁了湘江,他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浮桥被炸毁,看着革命军把江对岸的两个营慢条斯理的吃掉,就象一个人抢了他的烧鸡腿还一块一块剥给他看,让他捶胸顿足气炸肚皮。
长沙这个城市西有湘江、北有捞刀河、东有浏阳河、南有群山,可谓是“三面环水一面山”,天然的易守难攻的重镇,所以当年太平天国全盛时期也一直没能打的下长沙。可是现在天险湘江却成了最让张庆云恼火的东西,革命军的105毫米重炮就舒舒服服的架在江对岸制高点轰他,可恶的“天险”却成了他的障碍。
于是他把城里能疏散的军队都疏散到了东边和南边。革命军的架势很明显,从东南两边主攻,所以暮云防线和浏阳河防线是守住长沙的关键。张大帅下的命令是坚守半个月,最大程度的消耗革命军。可是张庆云心里清楚,要消耗革命军,自己势必要付出更大的消耗。战争此时就像一个巨大的绞肉机,在长沙周围吸引了双方的主力精华生死对决,绞杀着无数的生命。或许张大帅的意图就是要让双方都成为其中的绞肉,玉石俱焚的耗尽革命军的精华吧。
胡思乱想中的张庆云突然听到北边密集的枪炮声响起。虽然东边和南边现在打的也很热闹,可是老行伍张庆云可以毫不怀疑的判断出北边出事了!革命军怎么会到了那里?精华的自强军全在暮云一带和革命军鏖战,北边防守极为空虚……张庆云浑身冷汗。
事实上此时革命军的主力正沿南北两个方向对长沙实施向心突破。南边的革命军主力是真的,这个方向上必须给予足够的压力以吸引敌军的重兵集团,但东边浏阳河对岸的主力则已经连夜悄悄运动到了城北,留下大量的民兵部队假装主力的的样子打的热热闹闹。此时革命军已经成功的强渡北边窄窄的捞刀河,设立了牢固的滩头阵地。而捞刀河和长沙城之间,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和矮矮的伍家岭。长沙这颗硬核桃,已经被北边的一把榔头敲开了口子!再硬的核桃,只要裂开了口子,都能被捏碎。
半个小时后张庆云得到了北边的战报。他还来不及作出反映,他设在侯家堂的临时指挥所已经被来自岳麓山上的重炮炮弹覆盖了。城里的革命军暗探已经侦察出了他的指挥所的位置,在准确坐标的指引下,他的指挥所和周围的20多幢民房受到了重炮炮弹的毁灭性打击,长沙清军的最高指挥官和这些民房一起,如张大帅所愿,玉石俱焚……
在提督指挥所东躲西藏的这些日子里,巡抚衙门这些天来一直没受到革命军的炮击,这在张彪眼里更坐实了陈宝箴和革命军有染。就在黎元洪匆匆跑来报告张庆云被炸身亡的消息,请他尽快接任长沙守军最高指挥官的时候,张彪眼中流露出浓郁的杀机。
长沙城危在旦夕,张彪已经做好了殉国的心理准备。在和革命军拼个鱼死网破之前,必须杀了陈宝箴,以绝后患!
“大帅!知遇之恩,来世作牛作马也当报答!凤儿,来世再作夫妻吧!”张彪血红着眼睛,心中默默祈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