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还没等到美国人对西班牙宣战,西班牙政府已经率先向美国宣战了。
之前美国实在是把西班牙逼上了绝路。美国方面首先提出,只要美方的调查证明缅因号的爆炸不是内部原因,即使不能证实是西班牙政府所为,西班牙也必须支付2000万美元赔款。
很快美国方面的调查报告就排除了缅因号是由于内部原因而爆炸的可能性,并且初步断定该舰爆炸是由于遭遇了水雷,导致舰体受损和弹药库爆炸。一时间美国国内群情激愤,到处可见“让西班牙人下地狱”的标语。
西班牙政府知其在劫难逃,想作出最后努力,免于一战。可是,要求将此案提交国际仲裁的建议又遭美拒绝。麦金莱趁热打铁,拒绝了欧洲六国的联合调停,请求国会拨款5000万美元,作为紧急国防费用。
1898年3月26日,美国国会通过决议授权麦金莱总统武装干涉古巴。麦金莱总统随即下达命令:封锁古巴港口;召募12.5万志愿兵入伍;各县在沿海地带布雷。
在原本的历史中,美国人为了准备战争,在各大兵营之间和海底大规模铺设电报线路。可是此时由于成熟的无线电技术在军事中的提前应用,美军省却了这些艰巨的工作,同时由于前一阶段丁香的煽风点火,美西之间冲突的爆发大大提前了。
西班牙政府面对美国巨大的威胁连夜召开紧急会议。他们意识到:与其跪地求饶,不如挺身而战。为了维护逝去的尊严,3月29日,西班牙政府率先对美国宣战。
被后世历史称为“第一次帝国主义战争”的美西战争爆发了。
南中国海,东经114度、北纬20度附近海域。
两艘庞大的战列舰缓缓驶近杜威准将的视线。从外观上看,这是两艘美国风格浓郁的战舰,但他们的主人却不是美国人,而是与美国人隔太平洋相望的中国人。虽然从法律上界定,这两艘战舰还是一个“美国籍”的女人的私人财产,但杜威将军还没有天真到会把他们当作美国人的东西。
杜威准将心中有些感慨。作为一个世界上工业最强大的国家,美国人的海军却一直囊中羞涩,这样一场其实是势在必胜的海战,却还需要一个仍处在内战中的国家的舰队的帮助。可是他只是个军人,对于很多政治上的掣肘,他无力抗拒,也无法回避。
放下手中的望远镜,杜威平静的对大副下令:“打出欢迎友军的旗语。”
很快他看到对方灯光信号的回复:“向尊敬的将军、内战的英雄乔治-杜威准将致敬。胜利属于光荣的美国海军。”
看到对方的回复,杜威将军心中百感交集。
林泰曾和萨镇冰登上了奥林匹亚号巡洋舰。这多少是有点怪异的局面,在一支拥有两艘万吨级战列舰的联合舰队中,旗舰却是一艘只有4000多吨排水量的巡洋舰。
但林泰曾和萨镇冰却不曾因此而轻视他们的友军。他们知道,在这支似乎还不是他们两艘战列舰对手的舰队的背后,是一个工业生产能力超级强大的国家,这个国家就像一个突然间变得力大无比、但却还不清楚自己能力的少年,还不习惯于用剑而不是用微笑去表达自己的观点,但谁也无法否认这个少年一旦迷恋上了剑的语言,他将会变成一个让所有人都恐惧的剑客。
而且,他们还非常尊重站在他们对面的那个身经百战的传奇海军将领。这个世界上已经很久没有爆发值得历史记忆的大规模海战了(除了甲午海战),身经百战洗礼的海军名将更是寥若晨星。而乔治-杜威将军,是其中不多的实战派将领,是从美国内战年代遗留下来的让所有人敬重的前辈。
英国皇家海军培养出来的林泰曾和萨镇冰并没有沾染皇家海军目空一切的习气,相反他们尊重一切他们认为应该尊重的人和事物。三年前半路出家师从美国海军后,他们更是对这支朴实而充满朝气的海上力量充满了敬重。在他们的心中,如果要他们挑选未来的敌人,或许他们宁愿挑战强大而古板的英国皇家海军,也不愿意面对眼前这支成长性极强、而且有强大后盾的“友军”。
简单的寒暄后,他们进入了主题。
“根据情报显示,西班牙人已经在马尼拉湾海域布置了水雷。”杜威准将的语气平静而带有一丝老式的优雅,“但是我和我的同事们预计,西班牙人在菲律宾所拥有的水雷存量和技术水准都不高,他们也缺少能在远离科雷西尔岛的深水航道上准确布雷的工兵。30年前我的上司法格拉特将军曾经闯入过马尼拉湾的水雷阵,今天我也将让我的舰队以同样的方式进入马尼拉湾。”
“您的意思是在晚上进入马尼拉湾吗,尊敬的海军准将先生?”林泰曾问道。
“基本上是这个意思,我的海军上校先生。”杜威准将回答道。
“除了水雷以外,对于西班牙人的岸防火力您是怎么准备的?”林泰曾进一步问道。
“西班牙人的舰队由我的军舰来对付没有任何问题。”杜威将军的语气里有一丝勿庸置疑的自信,“至于岸防火力,由于你们的战列舰的加入,压制岸防火力也将成为一种并不艰难的任务。”
“那么我们将采用一字编队的战术是吗?”萨镇冰问道。
“完全正确,上校先生。”
“那么请问我们二舰的编队位置是在……”
……
丁香肯定是世界上第一个成为“空中飞人”的领袖人物。丁香又乘坐他们所拥有的最大的那架飞机——乘坐4人、螺旋桨推进器、时速210公里、最大高度3000米的彩虹号飞机,飞回了广州。
对于这个时代的飞机丁香总担心自己会从高空摔下来从而“英年早逝”。不过冯如再三保证说这架飞机在安全上绝对没有问题,所以喜欢和人拿枪对射或拿刀对砍的女牛仔并不介意让自己小小的冒一下险,以节省宝贵的时间。在她的心目中,她还十分欣赏后世的普京总统,那个自己驾驶超音速战斗机去前线视察的柔道高手。和普京一样,丁香也是特工出身的领袖。
“幽兰,你憔悴了很多……”到郊外临时机场来迎接她的孙文握着她的手,神情中流露出心疼怜惜的样子。
拍拍孙文的手背,丁香无语,只是尽量向他展示出她开朗的笑容。
对于这位一直默默喜爱她的“伟人”,丁香一直带有极其复杂的情感。有时候她会觉得自己象是在做梦,在她的追求者中居然有孙文,这无疑是很能满足小女生虚荣心的一个状况。可惜她早就不是小女生了。
人生确实是一场梦吧?莫名其妙的回到历史之中,更象是一场无厘头的梦……
……
“关于对西班牙作战的事,党内是什么反映?”丁香问道。革命军海军参加美国对西班牙作战的事,还没有正式对外公布,但在党内已经做了通报,社会上也得到了风声,开始议论纷纷。
“大家都觉得很突然,大部分人的第一反映是奇怪,第二反映是振奋。”孙文笑着说道。
“兵者,国之凶器。如果在宪政体制下,我这样贸然发动战争,恐怕早就被国会弹劾了。但特殊时期,不得不行此特殊之举,逸仙你能理解我吗?”丁香柔声问道。
“关于此举的利益,你我心中有数的很。只要你心中还有‘宪政’这根弦在,现在你要做什么事情我都会尽量支持你。”孙文真诚的说道,随后又郑重的补充了一句,“幽兰,不要让我失望。”
“我首先希望甲午号上的305毫米舰炮不会让我失望。”丁香笑着说道,“至于我本人,只要上天还让我有一口气在,我就不会背弃自己的理想。我想自从我们在夏威夷相遇起,那就是我们共同的理想。不是吗,逸仙?”
“对于这场海战,你到底有多少信心?”对军事并不在行的孙文问出了大多数同志们心中真正的忧虑。
“你是想设立关岛殖民地,还是干脆设立关岛省?”丁香笑语嫣然貌似回答他的问题。
“有时候你自信的让人觉得可怕,幽兰。”
……
粤美交流会主席道格拉斯先生与丁香的会面被安排在越秀山的山顶,从这里俯瞰整个城市,道格拉斯先生发现这个城市与他以前记忆中的样子相比,明显变得更象是一个杂乱的大工地了。沉睡的东方巨龙正在醒来,对于美国人来说到底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呢?道格拉斯先生尽量让自己相信是前者,麦金莱总统也正是为此才派他来这里的。
丁香难得没有穿军装、而是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出现。这让她看上去没有一丝的烟火味,似乎更象是一个恬静的天使。
天使静静的喝着咖啡,脸上挂着有礼貌的微笑倾听道格拉斯先生转述英、法等各国对革命政府的立场。由于各国都还和清政府保持着正式的外交关系,所以粤美交流会成为各国和革命政府私下沟通的唯一管道。由于革命军在南中国地区所取得的一系列重大胜利,各国政府都开始认真的对待这个似乎要入主整个中国的新主人。与当年的太平天国不同,中国的革命党在各国看来是更接近于文明社会的政治力量,同时也将给各国在华利益和亚太地区局势带来重大的变数,各国政府都以复杂的心情看待“疯狂劳拉”在中国所干的事。现实的问题是,不管心情如何,各国都必须开始习惯和劳拉以及她的革命同僚打交道了。
美国人就担当起了这么一个掮客的角色,就象后世的七十年代中美之间通过“巴基斯坦管道”来进行沟通一样,这是一种微妙而有趣的外交游戏。
不过丁香并不觉得太有趣。外交是一种实质上非常接近于黑社会谈判的工作,华丽而婉转的词汇背后蕴藏的是滴着鲜血的利益和由此衍生的枪炮、欺骗和仇恨。
“各国在华租界将得到承认和尊重,各国在租界驻军以保障本国侨民利益的立场我也表示充分的理解,但其数量和行为约束条款必须进一步谈判以重新确认;治外法权必须取消,在中国人的土地上必须执行中国人的法律,而且由中国人来进行审判,当然我可以接受在审判过程中有中立的外籍法律委员会进行监督。我所谈的以上立场都建立在一个基础之上:劳拉和她领导下的国家是符合文明世界游戏规则的负责任的国家,而不是野蛮人的部落。这是互信的基础保障。如果列强不承认这一共识,劳拉并不介意再做一回拔枪对射的女牛仔。”微笑的丁香软中带硬的陈述她对于各国在华租界的立场。这是各国在华利益的核心问题和集中体现。
“事实上麦金莱总统和美国人民对于劳拉领导下的中国将是文明世界的负责任成员这一点没有任何疑虑。”道格拉斯先生急忙表明他的政府的立场。
“希望英国人、法国人和其他国家的人也能认同麦金莱总统的英明见解。”丁香说道,“至于新中国的关税和贸易政策,我想,暂时还是由贵国和我国之间先建立某种契约,再让别的国家接受这一案例判决吧。中国人民欢迎各国人来中国赚钱,唯一需要的只是遵守我们所制订的游戏规则而已。”
“这一点并不在我奉命代表欧洲各国与阁下沟通的范围之内。”道格拉斯老奸巨猾的微笑着,丁香也会心点头,报以貌似纯洁的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