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楼。
在最豪华的包间内,文增瑞作为袁世凯的代表端坐首席,在他身前的桌案上是一摞厚厚的礼单,七八个官员侍立一旁。文增瑞一边翻看礼单,一边皱着眉头,那些官员们看着他的表情,心中都在打鼓:是不是礼送轻了?
一个戴着四品顶戴的官员拱手道:“不知道台大人对这些孝敬还满意否?”
说话的人是松江知府时乃风,一个通过关系和捐纳走进“公仆”行列的官员。文增瑞放下手中那份礼单说道:“时府台啊,你们可知道袁中堂家产几何?”
这个问题可不好答,说少了等于说袁世凯穷酸,说多了又怕有“污蔑”中堂大人贪污纳贿之意。时乃风陪笑道:“呵呵,中堂大人家产我等怎敢妄加猜测?”
文增瑞笑道:“你倒是会做人,我告诉你们吧!我家中堂大人十五岁就开始办洋务、做生意,为官之前就可以轻易拿出百万两白银,现如今……呵呵,你们算算吧!”
时乃风赔笑道:“那是,那是,中堂大人自然是富可敌国……”
文增瑞道:“不说旁的,上次在殿上,太后责怪我家中堂大人丢失定远巨舰,结果中堂大人二话不说,赔偿朝廷一百四十万两白银,所以……你觉得这些东西中堂大人会看得上吗?”
其实几个官员送的礼物其实不算轻了,知府一级的官员礼单上多则上万两、少则数千两,而几个知县也都有千两之数。听了文增瑞的话,这帮家伙个个在心里捏了一把冷汗:“乖乖,一出手就是一百四十万两。那得多重的礼物才能让袁世凯满意啊?”袁世凯有钱大家都知道,可没想到有钱到这个地步!时乃风看送钱效果可能不大,只得另辟蹊径:“文大人,其实我等还为中堂大人准备了其他礼物,只是他没有亲自来……”
文增瑞打断道:“怎的?我来不行吗?”
时乃风拱手道:“呵呵,下官不是这个意思。中堂大人威名远播,我等仰慕已久,很想一睹抗法英雄地风采……”
文增瑞道:“今天下午中堂大人都到了门口,派本道职(道员自称)先进门看看,没料到那个邓华熙竟然派兵把这给围了。连我差点都月兑不了身……所以中堂大人只得打道回府。”
时乃风咬牙道:“这个邓华熙可真是会搅和!道台大人,您可得留神着点,他象个疯狗似的,得谁咬谁……”
文增瑞道:“你不是说还有个特殊的礼物吗?”
“呵呵,您稍等……”言罢,时乃风击掌三声,随即包间一侧的小门被打开,一个身穿罗裙、云鬓高束的女子婀娜而至。这女子二十出头,长一张清秀瓜子脸,柳叶弯眉、樱桃口。双眸透亮清澈,目光流转间摄人魂魄!
“民女沈月琴给各位大人见礼。”女子盈盈拜倒。恍如一阵香风荡起阵阵遐想……
看着正在出神的文增瑞,时乃风暧昧的问道:“文道台,月琴姑娘是清倌,一直卖艺不卖身……在她心里,也只有中堂大人这样的英雄才能般配……呵呵,您看这礼物如何?”
文增瑞愣了一下,然后笑道:“哈哈……各位大人果然是用心良苦啊,不过现在中堂大人刚刚到任,只怕还不便接受这样的礼物。”
时乃风失望的道:“这、这如何是好?道台大人,我等可是对中堂大人孝心一片啊……还望大人指点!”
几个官员一同施礼道:“请道台大人指点!”
文增瑞笑道:“现在中堂大人刚刚上任。自然不好出入凤来楼,不过嘛……”
时乃风赶紧从袖口里掏出一张银票塞给文增瑞道:“一切还得仰仗道台大人……”
文增瑞接过银票看都没看就往怀里一揣:“我会传达诸位地心意,相信有一天,中堂大人会‘亲自’来领诸位之情的……呵呵。特别是会来领月琴姑娘之情……”
时乃风把心放下来道:“那就好,那就好,今后道台大人还得多多关照啊!”
文增瑞道:“这个自然。不过临来的时候中堂大人说了,本月三十下午六时,在总督府花厅宴请三省七品以上官员。到时候还要对三省各地的官员进行调整,你们应该知道怎么做了!”
每个总督上任,人事调整避免不了,这就意味着将有大量的肥缺会出现!想要担任这些肥缺,首先看与总督的关系,其次看这“孝敬”有多少。几个官员经历不少次的人事变动,这些技巧当然熟门熟路。时乃风道:“这个自然,这个自然,还麻烦您回去跟中堂大人美言几句,今后下官自然还有孝敬……”
在袁世凯入主两江总督府的第二天,他便以总督的身份向三省各地送去了请柬——邀请所有七品以上官员前来赴宴。与这个请柬一起传出的,还有一个传言,那就是关于袁世凯家产地猜测。袁世凯有钱是个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不过具体有多少钱外界知道地人就很少。袁世凯绝大多数资金,现在已经成为了凯丽国际投资集团的股份,这些资金是他将来为两江引进|船务公司的盈利、夏威夷今后的产出,还有罗氏未兑现的支持,流动资金总数不会超过200两白银,大多数还都已经有了预定用途。不过流言有个特点,那就是传播的人越多,那么夸张程度就越大。在时乃风以及助学会出身的官员散播下,袁世凯敢于私人赔偿定员号的事情广为认知,他地家产从200两起步,经过无数人的传播后变成了2000万、万……对于袁世凯家产的猜测越多,这些官员们就越郁闷,因为讨好一个穷上司好办,可自己现在这个上司竟然这么有钱。而且据说人家的钱还都是自己赚地——那得多少银子才能进得了袁世凯地法眼啊?各地
了给袁世凯送好礼,开始变本加厉的搜刮民脂民膏,地怨声四起……
送完了请柬,总督府宾客不断,除了那些下面来“探听虚实”地官员,还有无数前来恭贺的各路人马。袁世凯这段时间啥事情也没干,就光顾着接待客人了。就在宴会当天,袁世凯望眼欲穿的新任江苏巡抚郭嵩终于到任,不过他不是一个人来的,左宗棠竟然跟他随行!
煦园、鸳鸯亭。
袁世凯对着老战神一施礼道:“见过堂部大人!”
左宗棠身体虽然日渐衰老。不过他眼中那抹倔强依然。左宗棠赶忙扶起袁世凯道:“尉亭,我可担不起这一拜!现如今你已经贵为文渊殿大学士了,哈哈……”
袁世凯恭敬的道:“在二位眼中,尉亭不过是个小辈罢了!”
郭嵩焘笑道:“真是后生可畏啊~想不你的手下了,哈哈……不服老不行了!”
左宗棠笑道:“如今你相信我的话了吧?尉亭现在已经是我大清栋梁了!”
郭嵩焘道:“尉亭,你可不知道,当得知你跟法国人议和的时候,季高气得病倒了。当时我担心他身体撑不住,马上从北京赶到福建。没料到,我到他府上地时候。这家伙竟然在跟人喝酒!后来我一问啊,原来他听了你大败法军的消息,不仅马上痊愈,而且还从床上蹦了起来!”
左宗棠笑道:“哈哈……我大清多少年没有这么痛快的胜仗了啊!我能不高兴吗?”
袁世凯笑道:“没料到我这议和的幌子连二位都给骗了!”
郭嵩焘道:“恩,我还听说当时季高还把你骂得……呵呵,不说了,不然一会要挨打了!”
左宗棠拍拍袁世凯的肩膀道:“尉亭,你没有让我失望,也不枉我将文忠公的遗物相传!”
袁世凯道:“当初在文忠公灵位前的誓言,尉亭永记于心!”
左宗棠道:“好啊。不过……不过在路上,我听说你向两江各路官员索贿,可有此事?”
郭嵩焘也道:“是啊,尉亭。你行事可千万要小心,我听说李经方现在也在你府上做客,恐怕他就是为李鸿章来收集证据的!”
袁世凯神秘的笑道:“二位别担心。李经方是我强留在府上的,一会我领你们看一场好戏!”
宴会时间,两江总督府花厅!
宴会未开席,酒菜没上桌,不过气氛之热烈,已经超过袁世凯地想象。上千名穿着各种朝服的官员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他们地红顶子把整个宴会厅变成红色的海洋。这些官员谈论得最多的问题就是:你送了多少?
袁世凯暗中观察了半天后,放下遮挡的门帘道:“二哥,把江南兄弟二人叫来。”
文增瑞道:“是!”
不一会,易江南和他的堂兄易江北来到袁世凯跟前跪倒道:“见过中堂大人!”
“恩,江北啊,你确定今天晚上凤来楼没有防备?”
易江北跟他弟弟一样,长着一副白净的江南人模样:“回中堂大人话,方才小民出来的时候没有看到一个放哨的,而且整个凤来楼也都照常开门接客,那些暗室都上着锁!”
袁世凯笑道:“很好,邓大人、樊大人,今夜就要麻烦你们两个了!”
邓华熙道:“扫除这个毒瘤是下官本分,我这就回衙门点兵!”
袁世凯伸手阻止道:“邓大人,你怎么这么糊涂啊!恐怕你那些兵里,已经又不少人变成了他们的眼线!”
邓华熙一愣道:“这……那如何是好?”
袁世凯对一旁的亲卫道:“家兴,你领一百亲卫跟着两位大人去!今夜府中地护卫由家奇负责!”
袁家兴道:“是!”
袁世凯吩咐道:“记得,动作要快,要秘密!先派一部分人装成嫖客进入楼内,外面一起事,立刻按照江北的指示,将楼里几个关键人物按住。成功后不要拖杳,马上审讯,一定要将他们的账目抄出来!家奇,你带着亲卫们守住总督府门口,不让一个报信的进来!”
“是!”
看着手下们离开,袁世凯带着文增瑞走进宴会厅。方才还纷纷扰扰地讨论声立刻平息,各路官员齐声道:“下官见过中堂大人!”
袁世凯端坐首席道:“各位大人坐吧!”
“谢中堂大人!”
袁世凯笑道:“让各位大人久候,实在有些对不住,过场我就不说了,上菜吧!”
随着袁世凯的命令,数十个下人们端着托盘开始穿梭在会场中,不一会各个桌子上都摆了十个菜碟,一个汤碗!虽然盘子是不少,不过里面盛的东西却让人大跌眼睛,这些菜五荤五素,竟然都是木息肉、鱼香肉丝、宫保鸡丁、素炒白菜之类地“低档食品”。那些本以为今天晚上会有一场豪宴的官员们开始纷纷交头接耳:“这、这宴席也太寒酸了吧?”
“是啊,不是说中堂大人富可敌国吗?怎会用这些东西招待我等?”
“不会小气到这个地步吧?”
“那可说不准,说不定人家的钱就是省出来的呢?”
“咳~今天中午还有人请我吃海鲜,早|l
………………
看着下面众人各异的神态,袁世凯笑道:“怎么,各位嫌弃这些菜不合口味?”
坐在袁世凯附近两桌的官员虽然也纳闷,不过都不敢言声,此时他们纷纷表态:
“没有、没有,挺好……”
“怎麽会,呵呵,中堂大人的厨子哪里请的啊?您看这木息肉做的……比鱼翅还好吃”
“你不说我还以为这就是鱼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