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牵手
代代木公园的风开始带有秋意,我点上根香烟,斜躺在座椅上,等着尹惠美。
约定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半,现在是三点一刻。公园里的人很多女子身着和服,结伴游玩,无聊之余我在想,日本和韩国都会穿自己特有的服装,而中秋节的起源中国却没有服装,如果要穿,是穿汉装还是唐装又或是清朝服饰,最终也没有想出答案,多有时候也是麻烦。
树叶迎合着秋意,撇下枝头做出自己身为叶子最后的疯狂,一场生命尾声的滑翔,而后归入尘土,幸运的话,还会被风扬起一段高度,不过这在我看来更像是风对叶子的一种奚落。今天是个好天气,我心里念道。
尹惠美在三点半准时的出现在我面前,扎着马尾辫,浅黄色束身t恤,胸前装饰有鞋带似的短绳,军绿色的七分裤,一双美津浓的白色粉红纹运动鞋,挎着一个有她躯干二分之一般大的斜肩包。
“惠美,你平常就穿这样跟人约会么?”我说。
“怎么了?”尹惠美打量下自己,似乎并未觉得不妥。
“你的工作制服都比这来的好看,起码还有个裙子和丝袜,能给人点遐想空间。”
“那我走好了。”尹惠美说着就准备转身离去。
“别,我开玩笑的,挺好的,走吧。”
“去哪?”
“我也不知道,先逛逛再说。景色这么好。”说实话,我确实不知道去哪好。
“……”
我准备给自己一天的时间走进我身前这女孩的内心。短么?确实有点仓促。
我们游走在代代木公园,尹惠美情绪并不高涨,尹惠美这种女人在我眼里是最难追的,她这种女人很难抛去自尊爱一个人,这在我看来是带有悲剧气息的。开朗的女人容易追求,感情可以通过言语表达,表达的前提是交流,开朗的女孩已经事先给你预备好表达言语的空间,所以,在情场高手的眼里,只要幽默一下逗其开心便会给开朗的女孩带来好感,当好感累积到一定程度时自然可以营造出爱的温床。
冷漠的女人不会给你这种机会,她们会用所有包含距离的肢体动作打破‘交流’这个平台,任你有天纵之才也难以施为。
一所旱冰场出现在不远处,让我觉得时机来了。
“会滑旱冰么?”我说。
“会点。”
“我不太会,麻烦你咯。”
“什么意思?”
“去滑下吧。时间还早,这样逛下去,你也不太说话,总要找点事情做吧。我又不是你的宠物,我可不认为你把我带出来遛一遛就会心情愉悦。”我耸下肩说道。
“不要滑太长时间就好。”
“嗯哼。”
我们去柜台换上了旱冰鞋,这是一家露天旱冰场,对于溜冰,我并不擅长,当脚下平白无故多了四个轮子,在没有绝对技艺时,只能让人感到恐慌,尹惠美倒是比较熟练,“嗖”一下从我身边滑了出去。我勉强站起来,扶着护栏,跟个娘们似的请挪步子。在想,真不该出滑旱冰这么糟糕的主意。
尹惠美快速滑完一圈后,一个360°转身,停滞在我身边,笑看着我,不用猜都知道她此刻的笑是带有什么性质。
我尴尬笑了笑,为了显示自己的男人气概,主动扯掉扶着栏杆的手。
“哎哎!”多年不滑平衡不稳,尹惠美赶忙过来扶了我一把。
“我带你吧。”尹惠美伸出只手看着别处说道。
我没有说话,因为这就是我想要的效果,或许之前我曾说过感情可以通过言语的表达,表达的前提是交流,但是,还有什么比直接的身体接触来的更加亲密呢?百句的幽默不如一场牵手,千言不如一吻,万语不如一夜。至少在我眼里是这样的。
我生怕我不着边的话打破这难得的机会,直接一把抓住尹惠美的手,第一次的亲密接触。
有时候我们不得不给牵手找一个恰当的理由,这个恰当的理由会变成女人说服自己的根据。我不会滑,她滑的异常的好,我们之间又是相互认识的,还有什么能阻止她来牵我的手呢?
牵了一会手后,氛围明显得到了改观,彼此的语言开始多起来,从聊天中我得知,尹惠美小时经常会出现在旱冰场,尹惠美脸上的笑开始多起来。
后来很多人排起了火车,这在国内也比较常见的排火车,尹惠美初始并不乐意去做,经不住我的鼓动,加入其中,她前我后,我的手伸向她的腰肢,她的脸露出一丝羞怯,腰肢很细,没有赘肉。
“牧舟君,请你的手不要动来动去!”尹惠美回头说道。
“没有,是你的腰扭来扭去。”
滑完旱冰后已经五点多钟,两人去换下鞋子。尹惠美出来后,神情大爽,在我蹩脚的溜冰技术与她高超的溜冰技术之间所形成的距离足够一头大象欢乐的打滚,她开心也在所难免。
“饿不饿?”我问。
“不饿。”尹惠美说。
“那干什么去?”
“随便。”
“那就看电影吧。”
我们的谈话始终局限于短句,很少会有复合句的样式存在,那种长句出现在尹惠美嘴里的次数跟中国足球的进门次数一样稀少。
进了附近一家影院后,为了配合她古怪的脾气,我特意抛弃了剧情片选择了一部恐怖片,当然从尹惠美一刹那间的蹙眉动作中,我看出了她的不喜欢,但是,我喜欢她的不喜欢。
“能选别的种类么?”尹惠美说。
“不,就这个。”心里却想,叫你总是短话连篇,短句可是向来没有多大说服力的。
影片的名字我已记不清了,只记得主要讲述一群人去了一个深山矿区,遭遇僵尸之类的,情节没有太吸引人,远不如我手掌里的那只小手吸引我。尹惠美紧挨着我,恐怖片早把她的矜持吓跑了。我转头看了她一眼,她感觉到我在看她之后,居然流露出了难得的小女人状,蹙眉微嘟着嘴巴瞥了我一眼,像是埋怨我带她看这种电影,而为了自己的高傲又不得不把电影看完。
我这次足足牵了这手近一个半小时,远比滑旱冰要长。
看完电影是晚上七点多钟,街头上的人比往日要多,很多人都结伴出门观月。
对于吃饭,我实在不想再询问她,看到不远处一家韩国烧烤,直接说道,“去吃那个吧。”
“好。”
我们选了一个室外餐桌,矮桌,板凳也很简易,之所以选这家店,是因为之前听人说这家店的韩国烧烤比较正宗。点完菜后,又点了十多瓶清酒,清酒的瓶子很小,十多瓶在我看来也并不多,度数在15~17°之间。尹惠美倒是没怎么拒绝,让老板加温一下后,就主动给我倒了上来,我并没有惊讶她主动给我倒酒,这是他们的习惯,从不给自己倒酒,我也拿起来给她倒上。
肉盘端上来后,尹惠美都是主动的放到烤盘上去烤,全然不用我去动手,我也乐得自在。
我们彼此给对方倒着酒,尹惠美的脸也渐渐出现片片绯红。她的动作也流露出少见的柔和,这是我今天的一大收获,我个人觉得女人总归要感性一点好。她抬眼瞅了我一下,拿手捋了捋自己耳际的发丝,端起杯子敬向我,说出了今天的第一个长句,“来,喝一个,感谢你今天抽空陪我过中秋节。”
“你高兴就好。”我们的话题开始打开,尹惠美借着酒精向我诉说自己的经历,父母离异,自己基本上是同自己女乃女乃长大的,而来日本前女乃女乃的病故也给了她莫大的打击,女乃女乃这个词本身就带有温暖属性,让我格外理解尹惠美的感觉。
“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听你说这么多话。”我带点揶揄的说道。
“怎么?话多了让你讨厌么?”
“怎么会?挺好的,这么一张好看的脸,总是冷冰冰的难免会让人觉得可惜。”
尹惠美害羞似的又一次拿手捋了捋自己的头发,伴有一个抿嘴的动作,可爱极了,转又拿起酒杯,作势干杯的样子说道,“喔,谢谢夸奖。”
我也跟着端起杯子,碰了下说道,“不怕喝醉么?很危险哦。”
“你打不过我。”尹惠美说完后,一饮而尽。
是的,我确实打不过她,没事四人在川叶会练功房时,我们都对打了下,排序是,柴田秀吉,尹惠美,我,冈本吉。
“被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显得很惭愧,你这功夫可是从小练的,当然没办法比。你爸爸是准备让你继承韩国的事业才特意训练你的吧。”
“没有,我没有打算继承爸爸的事业,我练习跆拳道纯属于爱好,以前因为跟女乃女乃住是想保护女乃女乃。爸爸的事业,自然由我那小弟弟接任。而且我也并不想回韩国。妈妈嫁给了一个有钱人,爸爸娶了小老婆,都各有各自的家庭,我从小跟女乃女乃长大,说实话跟我的父母并没有太多的感情。”
“你居然可以说出这么长的句子……”
“你说什么?”
“哦,没有,没说什么,可是在日本你都没有什么亲人或伙伴,你不觉得孤单么?其实找个男朋友也是不错的选择,我可以考虑把冈本吉介绍给你。”我试着开玩笑说道。
“我觉得你们两个更合适点。”尹惠美说道,她的眼镜已经开始迷离,不胜酒力。
“吃饱了么?走吧?”
“去哪?”
“看月亮。”
“无聊。”
“但是必须要看。”
我站起身来,招呼老板付账,付完账后,看到尹惠美还在板凳上坐着,一手抱着包包,一手轻抚自己额头,抬头看我在一旁站着,深吸口气后,站了起来。
“还行不行?”我说。
“没事。我们去哪?”
“就代代木公园吧。”我说完后,尹惠美跟我走了几步,手又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看她样子,我把手伸到了她身前。她看着我手后,抬眼问我,“干嘛?”
“牵着我手吧。”
“不要。”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们今天从见面就一直牵着不是么?牵一天的手也没有太大关系吧,再说今天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来。”我在她身前摆动起自己的手催促道。
尹惠美盯着我看了一会,手指伸展下又缩回去。我看她这么犹豫不决的样子,索性直接把手伸过去,牵起她,附加一句,“为了友谊。”她竟也没有拒绝。
代代木公园里挂起了五颜六色的花灯,映照的尹惠美满脸通红。看着她,我恍惚觉得有点奇怪,我们两个异国人,在这么重要的节日,都说着不属于自己的语言,谈论起彼此的话题。
“惠美啊,你有没有觉得,生活有时候就像把荷包蛋点缀成笑脸的模样,放在母鸡面前。”我牵着尹惠美的手说道。
尹惠美低头想了想后说道,“嗯,挺像的,现实残酷又虚假,比想象还要虚假。”
现实比想象还要虚假?我无法理解她确切的意思,我只觉得她此刻是真实的。
“你这话说的有点消极。”我拉着她走到一张路边座椅前坐下,头顶上是几盏花灯,花灯底部的须随着晚风不住摇曳,我看着这灯须,手摆弄着尹惠美的小手,尹惠美也似倦了,躺在我肩膀小憩起来,嘴里念叨,“我不消极,我一直很坚强。”
我忽地想起,尹惠美不过也是二十岁的姑娘,二十岁姑娘,心里的事情应是非常多的,她用假装的成熟去掩饰掉此刻的心情,直到现在也并没有凭借着微醺的醉意而胡言乱语。
我看着天空的月亮,说道,“你要不要睁眼看看月亮,挺圆的。”
“刚才就看了,明天会更圆。”
“是的。十五的月亮没有明天的圆。”我伸出胳膊,半搂着她,让她更舒服的躺下,从她并未作出反抗的动作。
“我们回去吧。”
“嗯……”尹惠美嘴里嘟囔着答应。
我打的把她送到她在青山路租住的二层小屋,从包里拿出她的钥匙,开门进去。
她没有拒绝我进去,我想她喝醉了,或许是真的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