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鳄还是无奈的妥协了,毕竟他还没有飞行的能力。辛苦大半夜之后,鳄终于勉强满足了金雕它们的口舌之欲。作为回报,第二日一早,金雕便带着自己的属下,将鳄与那些盐块、庄稼等物运回山崖之上。
挥手告别金雕它们之后,鳄唤来大黑与雪牙,将盐块等物搬上马车,呼喝一声,向着少方部落的所在行去。可怜那两匹野马,拖着堆积如山的无数货物,辛苦地蹒跚在崎岖的山间。
当鳄回到部落的时候,百多人正站在大门处翘首以待。颜兹眼见,远远地看见有两车向着这边驶来,急忙跑了上去。其余诸人很快也发现了鳄的踪影,齐齐呼喝一声,涌了上去,将鳄围在当中。
“大家这是要作什么?”鳄很是紧张地握着非剑,低声问颜兹到。
颜兹苦笑着回道:“还不是你答应的盐。鬼方刚刚来人了,说是愿意用一只野鹿换一块盐,大家这都急着找你讨要呐!”
鳄暗骂一声“奸商”,浑然不记得自己当初开出过一块盐换一块玉石的天价。不过当日鳄确曾答应过出战诸人,回来后每人可以分得一块盐,现下虽是不愿,却也只得从车上取出盐块,分到诸人手中。末了,鳄奸笑着告诉大家一个小小的“诀窍”:“诸位!这鬼方的人又不清楚这盐块该有多大,大家也为他们出了不少力。把这盐块稍稍作些处理,多换些肉回来,也不算过分吧!”
诸人眼前一亮,不由“嘿嘿”奸笑起来。至于如何处理盐块,是分成三四份还是砸成六七份,这就不是鳄能知道的了。一想到鬼方那人看到身前摆着的无数细碎盐粒,鳄就有放声大笑的冲动。
不过这股冲动只维持了很短时间。回到澄月屋中,鳄刚要和澄月姐妹打招呼,眼角忽的瞥到一个倩丽的身影,笑容立时消失不见。
“你怎么又来了?”
“我为什么不能来?你答应给我们鬼方的食盐到现在还没个影子,我只好先来交换一些了。”舞烟绷着脸,恨恨地回答到。
“交换?我看和抢劫也差不多!一只野鹿换一块盐,这么奸诈的点子,我怎么就没想到,除了你,鬼方再也不可能有第二个人能想出来呢?”鳄冷笑着走进屋内,将水囊等物放了下来。
“哈哈!哈哈哈哈!”舞烟像是听见了这世上最好笑的事情般,放声大笑起来。猛地一敛笑容,舞烟冷冷说到:“奸诈?那天是谁说一块盐换一块玉石的?我问过澄月姐了,琼方一块玉石换你们一罐盐!一罐盐,不可能只有十块吧?我拿一只野鹿换你一块盐,已经很高了!若不是族人急着要,我才不会这么作呐!”
“哦?是吗?”鳄讪讪一笑,急忙扯开话题:“对了,你这次来还有什么事情吗?”
舞烟冷哼一声,抹过头去不作回答。澄月走过来拉住鳄的手,柔声道:“鳄,这次都还好吧?”
鳄温柔地笑着,按住了澄月的手,贴在澄月耳边,轻声道:“姐姐,有没有晚上想我啊?”
“小坏蛋!”澄月红着脸闪在一旁,笑骂道:“一天到晚想着那些事……”
鳄模着头“嘿嘿”一笑,不再说话。
第二日,鳄收拾完那些小麦之后,将种子放进井中,再盖上石板,便去找颢颜长老。这次鳄学了个乖,直接去了窑炉那里。果然,颢颜长老正在那里指挥人制作着什么。不过有些意外的是,颜馨与舞烟也都在场。
颜馨在场,鳄并不太感意外,毕竟她是颢颜的女儿。但颢颜竟然允许舞烟在场,就让鳄难以理解了。
与在场诸人打过招呼之后,鳄偷偷将颢颜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问到:“颢颜长老,你怎么能让那个舞烟在这里呢?她可是鬼方的人啊!”
颢颜奇怪地瞟了眼鳄,不解道:“这怎么了?我们去别的部落,也是可以到处看的啊。”
鳄支吾了几句,犹豫着是否要解释一番什么叫“技术保护”,不过想到自己也对知识产权一知半解之后,鳄还是决定放弃这个想法。但鳄到底对舞烟不放心,想想还是劝到:“颢颜长老,我们这青铜冶炼铸造的技术,给外方的人知道了,总归是不好。你想,若是她们鬼方也造了铜斧、铜剑来打我们少方,我们人少,岂不是很吃亏?”
颢颜闻言不由得犹豫起来:“鳄,你说的也有道理。想那弓箭原本便是我们少方发明,却被鬼方学了去,反过来持之打劫我们。看来的确要放着那小姑娘一手。只是我已经答应了她留在这观看,再赶她走,总是不好吧?这不显得我们少方小气吗?”
“……”鳄心头一阵火大:没本事充什么大方啊!小气?小气就小气呗!将来吞并了鬼方,她们还会说什么小气吗?不过颢颜乃是上一辈的长老,鳄这个新进长老可没有资格与她争论。稍稍思索,鳄便想出办法,低声说到:“这个好办。颢颜长老,我们白天只烧些坩埚,制些范模。到了晚上,我再来冶炼铸造。”
“也好。那就辛苦你了。对了,那些锡石不多了,我们怎么办?”颢颜长老忽的想起一事,急忙问到。
“无妨,锡的比例再低些也没有关系。上次的铜斧,其实其中的锡再少些也可以使用。而且我过些日子就要去葵方和琼方送盐,到时候自然会有锡石带回来。”鳄说完这些,又嘱咐了几句,便匆匆告辞而去了。那天虽然颜馨跟在鳄的身后,但那具体的熔炼方法,颜馨却是知之不详,便是那具体的配比,恐怕颜馨也似懂非懂。鳄自然不担心舞烟可以套出些什么来。
鳄在澄月屋后的空地上,建了马厩、猪圈还有鸡笼,俱是用浸泡过黑木汁液的芦苇架起。回到澄月屋中,鳄收拾了下,便出去遛马。给头马套上马鞍等物,鳄带上大黑与雪牙,径自出了部落。
以往鳄放马的时候,最远只去过部落之外十里。今日因白昼事务不多,鳄便信马由缰,任着胯下的坐骑放开四蹄飞奔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鳄在马背上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胯下的马儿忽然停住了脚步。
“嗯?怎么不跑了?”鳄有些奇怪地抬起头来,四下打探起来。只见马群之前,是一条潺潺的小河,河两侧都是草地。虽是前些日子初雪刚过,但这几日放晴之后,那些不屈的绿意便钻了出来。看到马儿都开始低头吃草,鳄了然一笑,翻身跳下马背,拎着弓箭,向着小河对岸走去。
河不宽,水也很浅。鳄在河滩上略一使力,便轻松跃过河去。大黑与雪牙几步蹿过河来,紧紧跟在鳄的身后,向着前方的草甸走去。
走了几步,鳄忽然停下脚步,侧耳倾听起来。“这声音……”鳄似是想到了什么,快步冲上山坡,打眼向坡下望去――
只见山坡阴面,尚未融化的皑皑白雪之上,正有许多灰色或是黄色的小点向着这边移动,不时地传来阵阵“哞哞”叫声;若是有几个铃铛挂在颈下,这就是一群温顺的牛了。鳄咽了下口水,低声吩咐了大黑几句,便掩低身子,模了过去。
觑准那头走在最前方,个头也是最大的公牛,鳄紧了紧身上的衣物,慢慢靠近。那群牛较之鳄捕获的群马,显然警觉性差了许多。鳄直潜行至头牛前不到百步,那只公牛才“哞哞”的叫唤了起来。
“晚啦!”这点距离,以鳄的脚力,不过呼吸间便可越过。几下纵跃,鳄已是扑至头牛身侧。猛地抓住牛角,鳄脚下一踢那牛的前腿,手上再一发力,便将它按倒在地。其余众牛见状便要四窜逃走,不料大黑与雪牙自左右两个方向压来,不过是几声长嚎,便将群牛吓软了腿脚,再想要转身逃走,早已被鳄自后赶上,一个个打翻在地。
看着牛群乖巧驯服地跟在自己身后走向马群,鳄满意地点点头。待马群与牛群都吃饱喝足之后,鳄便催马赶回部落。进了部落的时候,正是夕阳西下。
一时间来不及建造牛棚,鳄只得暂时委屈那些牛,将它们赶进了马厩。只是这一来,原本还显得比较宽敞的马厩,立时拥挤不堪。好在两边井水不犯河水,一时倒也相安无事。鳄抱来一捆芦苇,将两边隔开,见两厢并无什么矛盾,便放心地回屋吃饭去了。
晚饭上,鳄意外地看见了前来蹭饭的舞烟。却是小小一时嘴大,经不住舞烟三哄两骗,将鳄的秘密尽数倒了出来。听说有水煮鸡这般美味的舞烟,哪里会放过打击报复鳄的机会?趁着鳄不在,舞烟撺掇小小不住去哀求澄月,终于从鸡笼里抓出两只最为肥大的母鸡杀了。洗剥干净之后,众人又翻出鳄小心收藏的生姜、花椒等物,照着鳄那日的做法,又煮了一罐。当鳄回到屋中的时候,众人已是将那两只母鸡分食一尽,只留下满地鸡骨;而那浓郁的肉香,却仍在屋中飘荡。
鳄闻着空气中的肉香,再看看地上的鸡骨和众人心满意足的表情,尤其是看到澄月略有些歉意的眼神和舞烟得意的挑衅目光,立刻明白了一切。
鳄冷冷一笑道:“我养的那些鸡,味道还不错吧?可要再来点加餐?五个人吃两只鸡,恐怕没有吃饱哦。”
舞烟娇笑着回道:“好啊好啊。刚刚你好像赶着很多野物过去了吧?不如我们杀上一只两只的来吃。澄月姐,你说呢?”
澄月歉意地看着鳄平静的脸庞,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鳄面沉如水,眼神中看不出什么――既没有怒火,也没有失望,再是正常不过。但就是这种正常,却让澄月心头一阵悸动,生出股不详的预感来。
“好,我就给你准备些加餐。人肉羹你觉得如何?”鳄冷冷一笑,寒光闪处,非剑已然架在了舞烟的脖子上。
舞烟今日来此,原本是为了责问他为何将那青铜熔炼之术保守不出。不料鳄已是出去了,心中愤懑之下,便寻机欲小小教训下鳄。岂知鳄对那捕猎而来的鸡,甚为注重。毕竟此时尚无太多驯化的家禽家畜,鳄自然对每一只都极为关注。谁料甫一归来,便看见地上一堆鸡骨,一旁还摔着两个鸡头,又怎能不叫鳄怒火中烧?舞烟更是“嚣张”地要宰杀那些牛,鳄急怒之下,不经思索便作出这番举动来。
舞烟原本只是想嘲弄一下鳄,岂知不过三句话,鳄已是拔剑在手。更要命的是,那寒光凛凛的剑锋,就贴在自己的脖颈之上。舞烟只觉一股凉意顺着脖项而上,头皮一阵发麻。忽然一道热流自剑锋之处缓缓流下,舞烟暗呼一声:“我要死了!”眼前一暗,竟是晕了过去。
若是舞烟在这种情况下兀自强辩,只怕鳄断断不会容她;不过她这昏迷过去,却是无意中捡回条小命来。见到舞烟软软地歪了过去,鳄冷哼一声,收起非剑,大步冲着屋外走去。任凭澄月如何在他身后呼喊,鳄也没有回头。
这一晚,鳄躺在颜兹的坑屋之中,久久不能成眠。回想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种种经历遭遇,鳄第一次认识到不能再像以往那样随遇而安。从最初的耕作,到后来的艰辛狩猎,再到被兰酋长陷害,再到少方这里的种种;自己作出了许多可谓是创时代的业绩,但得到的回报,却是极少。
单以在少方的这些而言:改良弓弦,击退鬼方,盐块、黑木,再到后来的三方联盟以及不久前与鬼方的和谈、救援等等,自己都在其中出了大力,有些事情几乎就是鳄一人完成的;而所有的这些,不过是一个虚有其名的长老称号。更可恶的是,今天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形下,舞烟伙同澄月一家,竟然将自己辛辛苦苦饲养的山鸡吃去两只;而且生姜等物必然用去大半。
假若鳄是纯正的原始人类,也许会认为这些都是理所当然之事。但魂魄来自一个发达的现代社会的鳄,自然不能容忍这些。在鳄看来,付出就应当获得相应的回报。但大环境并非如此,鳄的愤懑怨气只能在心中不住积累,到了今天,舞烟等人的行为终于使得鳄的怒气突破了临界点,是以他才会对舞烟等人的行为再也无法忍受。好在鳄本质上是个怜香惜玉的人,没有辣手摧花。不过这一切,却使得鳄最终下定决心,依靠自己的力量去彻底改变这个世界。
历史,总是充满了偶然……鳄幽幽地想着,翻身睡了过去。明天,明天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