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心底深处,都有些不想触及的绕指柔处。凌啸也有,曹敏就是,或者说,他纵然能拿得起屠刀,却难免倍觉可痛。反正明日一早,大母便可能探出蔷妃的所谓秘密,真相总有大白的时候,所以,凌啸再也不愿意去想宫中的这一面了,直接把话题跳转到宫外的这一阙。这些谋划于密室,出招于京畿,致力于挑拨康凌关系,动摇他权利地位的家伙,才是凌啸目前最应该铲除的对象……凌啸还清楚的记得,当日雍正的一帮家伙,整出个戊寅之变出来,愣是耽误了他在福建即将上马的特区计划。这种不敢明争于朝堂却敢于出阴招的人,比之于堂堂正正的政见分歧者,更要可恨可憎!
猛搓了一通脸上皮肤,凌啸斗志昂扬,高声吩咐道,“沈珂!快点给爷取来文房四宝。邬先生,来来来我们都来,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咱们今晚熬他个通宵,把泄密案和四招挑拨事件的条理梳理一遍。我就不信了,逐条逐条地搞案情分析,还锁定不了他们是谁?先从头绪少的来,说粉钻玫瑰谣言吧!”
案情分析?众人一愣,迅即便理解过来他要干什么,顿时一个个打点起了精神。
容若见邬思道还在思索,便抛砖引玉,率先说道,“啸弟,你是戌时三刻到的正阳门,申时末,侦知处就向皇上禀报有信物谣言在官员缙绅之间流传。衙门当时都还没有散衙,显然,流传的场所该是大都在各部院为主,尚未扩散到各勋贵官员的府邸中去。那可不可以认为。谣言的制造传播者,本身就是六部之中地重要官员,而且是颇有摇旗呐喊的一群呢?不然的话,他们就算参加了迎接你。但却不太可能炮制和传播的速度如此之快。”
毫成和胡涛马上表示支持这一观点,“说得好!闲散地王公贵族、勋贵和小官员们,要是没事在六部里面乱窜,侦知处只怕早就注意到了。只有那些部院堂司官员,才能有借公务名义串联的可能!”
凌啸想了想,却仅仅记下了“政治职务非边缘化”四个字,然后望着没有说话的邬思道和胡涛,想看看他们有什么看法。胡骏眉头紧锁半天,想的是该要向礼部和吏部索要一份名单的实务,但邬思道却开言就把众人说得大吃一惊。“王爷,谣言的传播者邬某不敢妄猜,但编造出这个谣言的人。却绝对该有一点特征,那就是此人绝对不喜欢娈童,而且之前的地位,定然不是很高!”
先生的话,实际上是部分否认了容若的推断。大家瞠目结舌地瞪着他,等他说下去。邬思道架起拐杖站起身来,笑道。“王爷请想一想,这信物谣言,恶毒就恶毒在,炮制这种谣言地人,深深知道不爱娈童之好者,一听到走后门之情事就会恶心……你想,他能这么快就炮制谣言,会是一个喜好娈童的人吗?不仅不是,而且这个人肯定是非常反感娈童的。说不定,当时看到皇上和王爷你地场面,他就有想吐的切身体会呢!”
凌啸恍然大悟过来,万万没想到邬思道看得如此至深,竟是把“非背背”对“背背”的心理揣摩得这么精辟,刚要赞先生一声,毫成几个却还有些不理解,“那……先生,那也只能说明造谣的家伙不喜欢娈童罢了,您怎么会觉得他之前的地位不高呢?”
邬思道两手一摊,嘎嘎笑道,“我大清朝是严禁官员嫖娼狎妓地,正是因为这一关乎宦途沉浮的规定,使得我朝官员娈童的比例大大超过了明朝,如今都有好多坊间小说,讲得就是劝戒大人们不要耗损无用精血地呢。所以,身边同僚中喜欢娈童的,大有人在,官员们早就对此司空见惯,自己不喜欢不要紧,却很少会大惊小怪的!呵呵,除非是这个人,既不好这口,却偏偏曾经遇到过喜好娈童者的威胁……地位高的,可能吗?”
毫成他们这才算是服了,却觉得更加茫然无绪了-大官就那不超过两百人,可小官嘛,京城之中起码有两千呢。
但凌啸却觉得很有收获,写上“强烈喜好对号入座”四个字,便转到串改十里亭为“风波亭”一事上,问道,“小骏,扈从们抓回去的那些围观百姓,可全部审问甄别过了?”
“爷,我们已经按照爷的要求,对他们的姓名籍贯、经过事由和可证明人都做了询问,但府中扈从经过核对之后,没有发现疑点。看来,那三十几个被我们砍了手脚的窥视者,应该就是受指使前来专门蹲点地!爷,我们要不要去刑部,请二阿哥许我们介入?”
凌啸笑了笑摇摇头,“风波亭挑拨的,是我的心,我不宜大做文章,再说刑部又是老二的正差,让他审吧。但我估计,抓得太容易了,似乎与那指使者的智能水准不符合,这些家伙们恐怕现在已经都死了,甚至搞不好本身就是故意抛出的疑兵……把那些百姓都放了吧,嗯,你们有什么看法?”
“风波亭”一招上,敌手恐怕是最难抓到行迹的,那里人来人往的,夜黑风高时候去篡改,谁能查得到?所以,大家一起望向邬思道,看这个先生,有没有什么石头里榨油的想法。邬思道还真就开始石头里榨油了,示意沈珂帮他续茶之后,先生长叹一声道,“王爷,其实思道已经派差事给了贾纵,让他去兵部和礼部查驿报的借阅档案了。哼,连负责迎接王爷的礼部,都弄不准王爷你抵达十里亭的准确日期,推算之余,还要派出骑弈去廊坊探你踪迹,那些人却能提前一晚上篡改亭名,可见,定然有蹊跷!”
凌啸大喜,这也是一个突破口呢,即使不能百分百确保揪出敌手,却也能做为大致怀疑对象的参考,连忙提笔记录了下来。可是,凌啸的笔一停下来,屋里的气氛,就开始凝滞起来了,仿佛是一种无形的压力在大家的头上盘旋压顶而下,一时间全都无语。
邬思道知道,凌啸接下来就要讨论分析“前明公主后裔’和“霸占迟姗姗”两件事了,而这两件事情,实在是机密又机密的事情,宣扬出去的途径,总让人有一种出了内奸的感觉!
前明公主一事,或许是天地会出了叛徒,但康熙明言他知道凌啸会见了金老爷子一事,这可是就透着邪门了。虽然那金老爷子自知绝无幸理而自裁身亡,但凌啸密见他的事情,就连西禅寺之中都鲜有人知道,咋就会被康熙知道了的呢?而迟姗姗一事,尽管凌啸是真的可能“霸了,,可官面上,却是康熙念其“帮凌啸挡了一刀”,才发配给黛宁为奴的,而且迟姗姗随从出使的时候,就连登船都是秘密到了厦门后才上的,怎么就被人言之凿凿地捅了出来呢?
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凌啸也明白他们在想些什么,呵呵笑道,“呵呵,这是怎么了?邬先生,你们都是我的老师、哥子和贴身肱股,咱们今天不谈内部的事情,就事论事来谈敌手剩下的那两步棋……也许我们谈开了,或许就能发现,有些事情并不如同我们猜想的那样。”
胡涛显然十分介怀被武丹挡住的事情,把两个告状的浙江恨上了,“好!爷,既然你定了调子,小涛就先谈谈浙江人告御状的事情。既然皇上已经认为你的出身并无大碍,那我们就该把那两个原告严加审讯,一定可以有所得。”
“哥哥,审讯他们?不可能吧。”胡骏却没有太大的信心,“他们告状之初,就该知道即使告赢了,也会流放三千里,而如果告输了,就是西菜市口咔嚓的下场,但他们还是来告状了,就是说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再说都是七老八十岁的年纪,也打不上手啊,说不定,你就连想要抓他家人威胁,现在恐怕都找不到人了呢!”
啪!凌啸一拳擂在了桌子上,震得杯子碟子一阵蹦响。一想起那两个汉族老头,不仅不欢喜自己有长平公主“血脉”,居然以此为罪来向康熙告状,凌啸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咬着牙道,“!怎么不?给爷严刑活活打死也是好的,这帮老王八蛋该死!”
众人全是一愣,没想到凌啸居然发这么大的火,但一寻思就知道,凌啸着实恼怒被宣扬出了母族血统,对日后的改革大事很有障碍。
豪成拍拍他的肩膀,嘻嘻笑道,“啸弟,稍安毋躁嘛。这两个原告死不死,怎么死,都不是重点啊。重点的是,他们急巴巴地赶在你抵京的第一天就告状,可见,这件事筹划了不是一天两天了。嘿嘿,你还记得在湖北,我第一次见到婶婶的时候,婶婶是为了什么事情来何圆的……那个化名荃儿的黄蓉,她可是天地会的密探,你不是说,她被八阿哥迷得……记起来了?”
一听豪成的提醒,当日亲历此事的胡涛胡骏兄弟顿时醒悟过来,一拍大腿惊道,“对呀,我们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
凌啸和邬思道面面相觑,眼神急速地交流,都是满脸的疑惑之色……老八有胆子惹流毒亲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