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建业不再是往日的慵懒与悠闲,大队的兵卒呼喝着四处巡逻,所有的商贩都被驱散,家家户户闭门不出,除了皇宫的灯火外,城内唯一的亮光只有只有巡逻兵丁手上的火把。
秦淮之南,乌衣巷内,府邸林立,名门云集。
在一座看起来很朴素的院落里,一名青衫披散的中年儒生独立于厅堂之中,望月凝思。
“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叙?”那儒生淡然道。
郭璞飘然而现,一揖到底,道:“郭璞见过茂弘公。”
原来,此人竟然是大晋第一权臣,当朝宰辅,王导。
王导依然没有回头,只是背负双手,缓缓道:“原来是景纯先生,久闻先生神卦,算生不算死,算胜不算败,不知先生可有教我?”
郭璞依然面色恭敬,道:“风水之道,心诚则灵,演卦算筹,皆在我心,不知宰辅可愿听郭璞之金玉良言?”
王导转过身来,清俊的脸上挂着淡然和煦的微笑,常居上位者,却无狂桀之气,谦和优雅,让人如沐春风。
王导点点头,道:“世事无常,山河变幻,岂非因果循环?茂弘虽位极人臣,不敢不谨小慎微,王家子弟虽遍布朝野,犹不敢不韬光养晦,先生之言,茂弘奉为至理,然如今建业城风云际会,先生缘何弃悠游之逍遥,而身临险地?”
郭璞今日也是一身清爽,儒雅倜傥,他恭声道:“茂弘公之恢弘气度,如大海般宽阔,郭璞钦佩之至,诚如公台所言,建业城风云际会,胜者可拥万邦,败者万劫不复,宰辅纵然雅量,处仲将军固然权势滔天,宰辅可有不败之把握?”
“虽无十成,**而已。”
“倘有万一,该当如何?”郭璞嘴角微弯。
王导的笑容更加灿烂,他露齿笑道:“景纯先生以为,又当如何?”
郭璞再次长揖到底,道:宰辅,郭璞曾为乌衣巷占卜三卦,卜曰:‘吉,无不利。淮水竭,王氏灭’,为宰辅计,行事慎之又慎,可保家人无虞。”
王导双眉一挑,道:“景纯以为,余信君呼?”
郭璞正色道:“宰辅已经信了。”
王导大笑道:“景纯神人也,王导不误君之大事也。”
郭璞不再多言,长揖道:“多谢宰辅。”
说罢,郭璞纵身而出,姿态翩然如仙。
王导叹道:“纵使你神机难测,终难逆天而为,我又能如何?”
“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郭璞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与此同时,王敦和那儒生的棋局,也到了中盘阶段。
王敦天元开局,居然放弃金角,处处断点,虽然中月复外势颇厚,可是实地实在是相差太远,几十目的差距,却没有让王敦弃子。
“你何须如此,论棋力,我不如你。”与他对弈的儒生冷冷道。
“习惯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王敦道。
“下一步如何走?”儒生问道。
王敦没有答话,而是朝左上角黑棋的大实地放下一子。
“你的眼位不够。”儒生很直接的接了一手。
“但是我有劫材。”王敦又朝右上角放了一手。
“连环劫?”儒生讶道。
“你选哪个?”王敦捻起一枚白子,淡然道。
“都不选,屠龙。”儒生不顾边角,却在下边断了一手。
“妙手!”王敦继续扩大战果,在左上角虎了一手。随口问道:“情况如何?”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飞!”王敦再落一字,这一字,霍然和左上角的黑子形成双活!
“原来,这样似乎才是最好的结局。”儒生喃喃道。
趁城内士卒开始换防,我和含烟绕过南篱门,穿过长干里,眼前就是朱雀门了。
“相公,东北方向就是乌衣巷了,我们是不是现在就进去。”含烟压低声音道。
“再等等,我们一路上实在是太顺了,如果建业城内防备如此松懈,恐怕早就沦陷敌手了。”
一路上虽然也遇到不少巡城兵卒,不过大多数是城卫军,这群养尊处优的老爷兵们,虽然穿着仅次于禁军的甲胄,拿着天下难当的兵刃,却也有着少有的大肚子。带队的将校往往是二流官僚的偏门亲戚,除了狐假虎威,喳喳呼呼吓唬百姓外,真没什么大用,况且,对于我来说,甩开他们实在是很容易的事,甚至不太需要隐匿行迹,几个变线就让这群老爷兵们气喘吁吁。
“烟儿,乌衣巷你可曾熟捻?”
含烟蹙眉,道:“乌衣巷在秦淮河南侧,巷窄且深,望族汇聚,那谢家在此也有大宅,不过谢灵谢蕴二位小姐却久居会稽。出来前,师傅曾屡次告诫妾身,不可擅闯乌衣巷。”
“说的对,确实不能擅闯乌衣巷。”一个稚气未月兑的女声传来。
循声望去,前面墙上坐着一个一身杏黄衣裙的女孩,眉目如画,凝脂如水,双手抱着膝盖,黑漆似的眼珠滴溜溜乱转,很好奇的打量着我们。
“小妹妹,你怎么知道不能擅闯乌衣巷?”我好奇问道。
“我刚从里面出来啊,里面有好多好多的狗,还有一些拿着大刀和弓箭的坏人,地上有陷阱,上面有渔网,好可怕啊。”女孩的声音嗲的可以,听得我心中痒痒的。
见我并没有如她想象的那样对她大家佩服和赞赏,小女孩嘟起嘴道:“不信你看。”说罢跳下来,捡起一块石子,手腕一甩,石子如箭射出,势若奔马。
“嗖嗖嗖”的声音快速响起,持续了好一会,我自然听得出来,这是箭枝射在墙上的声音。
“怎么样,没有骗你们吧。”小女孩的神色甚为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