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冲动跑了出来,沈轻嫣才猛然想起,自个儿根本不知道那小姑娘住在哪里,密州城说大不大,若真要从中找出一个人出来,还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糊涂,沈轻嫣现出身形,呆呆愣愣地站在路中间,一时不知该何去何从。
夜风微凉,吹得她混混沌沌的脑子终于渐渐清明起来。
睡了整整一天,这会儿的她确实也不想再躺回床上,干脆沿着面前的小路漫无目的地走了下去。
月色如水,凉凉地洒在她的周身,四下的树木枯草在这银色的月光下,竟然显出些说不出来的韵味儿。这种韵味儿,是繁华如烟的京城里所看不到的,自从离开的了深山,她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静谧的风景。
看着这朦胧的夜色,沈轻嫣一直压抑到现在的心情也终于舒缓了一些。一旦放松下来,沈轻嫣才惊觉,自己竟然就这么贸贸然地就跑了出来,若是父王醒过来看不见她,肯定会着急的吧!
想到这里,沈轻嫣刚刚平静下来的心又蓦地收紧,转身又朝来时的路走去,但刚刚转过身,她就不由得轻呼了一声,脚步倏地停下。
不远处的一株枯叶落尽的柳树下,那个女孩正静静地伫立着,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就像是在特意等着她的转身。
她……是来找她的?沈轻嫣深呼吸了下,压下心底的涤荡,尽量镇定地走过去,缓缓地停在了那个女孩身边:“你找我有事吗?”
女孩淡淡地看她一眼,那眼神里的沉寂与镇定,真不像是一个八岁的小孩子会拥有的:“你不是也想找我吗?”
沈轻嫣被她噎了一下,瞬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答话,是啊,她偷偷地从别院里跑出来,就是为了找到她,让她不要伤害皇甫爵,但现在真的见了面,沈轻嫣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深究起来,这个女孩跟皇甫爵,才是最亲最近的人,而沈轻嫣,只不过是冒了她的名头,有什么资格跟她说出那些话。
可是,出于对皇甫爵的关心,她还是忍不住对这女孩开了口:“你……”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女孩的嘴角泛起一抹浅浅的诡异的笑,眼瞳在这朦胧的月光之中,好像闪着一层淡淡的银光,“我的名字是沈思鸠,我姓沈。”
只不过寥寥的几句话,言下之意却明显至极。
她对皇甫爵,根本没有一点情分,就连姓,都是随得沈莺莺。是啊,在外人的欺凌下长到八岁,逃离后又不知道经历了多少苦难,而那个原本应该把她好好捧在手心疼爱的人,却完全不知道她这么一个人的存在……换做是谁,都会恨得吧。何况,还是这这么年幼的孩子。
沈轻嫣心底一痛,不由得月兑口而出:“可是他是你的父王。”
这个叫沈思鸠的小姑娘冷笑一声,看向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嘲讽:“怎么?你要消失,然后把他还给我吗?”
沈轻嫣的心不由得狠狠地颤抖了下,小脸瞬间变得惨白,两只小拳头紧紧地攥了起来。
不,不是的!父王是她的,不管是谁,都不能抢走父王!
这么想着,原本还充满着惊惧的眼神渐渐变得坚毅起来,定定地直视着沈思鸠的眼睛:“不行,我不能离开他!”
沈思鸠眼神中的嘲讽愈发浓厚,沈轻嫣看着她,心脏不由得隐隐地痛了起来。
她知道,自己根本没有立场说这句自私至极的话,但是,她真的无法想象,如果没有了皇甫爵,她还能何去何从。未识得情愁时的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会因为可能要离开另一个人,而经历这么刻骨铭心的痛楚。痛彻心扉。沈思鸠冷冷地哼了一声,开口道:“既然这样,他到底是不是我父王,又有什么所谓。你只要牢牢抓住他,享受你的荣华富贵不就好了?”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知道她是误会了自己的初衷,沈轻嫣慌忙地想要解释,“我……我知道,冒着你的名字留在王府中,是我的错,但当时的我真的是无心的,那时候发生了很多事,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但你相信我,我对父……”守着沈思鸠,那一声父王,沈轻嫣怎么都叫不出口,只能又原封不定地咽了回去:“我对他真的没有半点恶意……”
话还没说完,沈思鸠低沉的嗓音已经伴着冷笑响了起来:“我不关心这些,放心吧,我对郡主之位,没什么企图,对这个父王,也没半点兴趣。我想要的,就是你们离我远远的,最好能滚出密州。那个皇甫爵,你若是不想让他死,最好就别让他多管闲事。”竟然直呼皇甫爵的名字,看来对于他,沈思鸠还真是半点儿兴趣都没有。
话音刚落,就像刚刚的突然出现一样,一道暗色的光芒蓦地升起,沈思鸠就瞬间消失在了沈轻嫣的眼前。
沈轻嫣自己就是只小狐妖,自然不会被这种画面惊倒,只是不由得往前迈了一大步,朝她伸过手去,企图能抓住她的一丝衣角,把她留意。
她甚至还不知道沈思鸠到底是为了什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沈思鸠今晚的出现,好像就是为了给她一个警告,警告她带着皇甫爵快点儿离开她的领域,不要做出任何招惹她的举动。
不过,暂且不管沈思鸠际遇如何,起码现在的她不必时时刻刻提心吊胆地担心她会突然出现在皇甫爵的面前,揭穿自己的面目。
但是,这种结果却丝毫没让她觉得轻松,心底反而像是更加沉重起来。
身份一天不被拆穿,她就会安全一天,但与此同时,沈轻嫣在皇甫爵面前,也只能做一个骗子。
即使她这个骗子早已在不知不觉之间爱上了他。
悄悄地回到别院,沈轻嫣万分小心的模进房间,才发现黑暗中的床榻上空无一人,就连床铺都早已冰凉。
皇甫爵也已经出去很久了。
心底狠狠地颤动了一下,沈轻嫣回身就往外冲去,但刚走到门口,就看到皇甫爵正从外面迈着大步走进来,看见她,脚步明显更急促了一些,猛地冲上来紧紧地把她抱在了怀中。
跟以往的温热轻柔不同,这个拥抱猛烈得几乎让沈轻嫣喘不过气来。与此同时,皇甫爵饱含着怒气的嗓音也在她的耳畔响了起来:“该死的,你到底跑哪儿去了!”
沈轻嫣无措地把小脸埋在他的怀中,此刻,皇甫爵对她越好,她心底的罪恶感就越重。她多想大大方方地说出来,自己不是他的女儿,不是!她要做的,是他的妃子,他的女人!
可是,这种话,让她怎么在对她全然信任的皇甫爵面前说出口。
他怎么能忍受自己女儿竟然会对他存着那样的念想。
沈轻嫣用力地把涌到喉头的话咽回去,反手紧紧地抱着皇甫爵:“我、我只是睡得太久了,有些闷,所以想要出去转转。”
听了她的话,皇甫爵的身子明显地僵了一下,声音一时变得冰冷起来:“是吗?”
他话中的寒意让沈轻嫣的心不由得一窒,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下来:“是啊,父王您找了嫣儿很久吗?”
皇甫爵沉吟了下,抱着她躺到床上,伸手替她把扣子解下:“没有,我也是刚刚醒来,看见你不在,才出去的。现在逛够了,睡吧。”
明明被窝早就凉了个透,怎么可能刚刚才醒来出去。沈轻嫣虽然明白,却也不敢再多嘴,老老实实地趴在皇甫爵的怀中,静静地闭着眼睛。
就算这么闭着眼躺着,她的心却也半刻都稳定不下来,一点儿风吹草动就能在她的心中荡起一圈圈的涟漪。
自从来到密州,她跟父王之间的气氛好像就变得有些奇怪。她不敢想,皇甫爵是不是已经开始怀疑了什么。
在沈轻嫣胡思乱想的同时,皇甫爵的胸口也一直翻腾个不停,他并没有闭上眼,深邃的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沈轻嫣安静的睡颜。
刚刚沈轻嫣刚出了卧房,他就飞速地追了上去,可是,却早已找不到她的身影。
皇甫爵眯起狭长的凤眸,纤长的手指缓缓弯起来,最后,紧紧地攥在了手心里。
以往的他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以自己的力量可以把嫣儿牢牢地守护在掌心。就算是覆了天下,也要让她好好地在自己的保护下长大……但现在,他却不能不承认,凡人的武艺再强,在那些非凡的法力面前,都是完全不值得一提的。
若是嫣儿遇见来自异界的危险,他真的牢牢地把她护在身后么?
皇甫爵的拳头越攥越紧,手背上青筋暴突。不管怎样,就算是拼死也好,他绝对不会让嫣儿受到半点伤害,绝对不会!
“嫣儿……”皇甫爵轻轻地唤了一声,却也没想要沈轻嫣回答,只是低下头去,在她温润的唇上,轻轻滴印了一个吻,“什么都不用怕,有我在。”
哪怕是变成厉鬼,他也一定会紧紧牵着她的手,永不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