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兰馨巧笑倩兮地盈盈舞动,再看太后与皇后二人的脸上,俱是满意笑容。尤其是太后,一边泰然含笑,一边拿眼斜斜瞥向霜霜与云沧澜,眼底的轻蔑昭然若揭。
霜霜被她瞧得来气,忍不住转眸望着云沧澜,谁知他的目光也恰好向她投来。四目相接之后,两人不由都是微微一笑,心意相通。
太后以为,让苏兰馨打扮成这个样子,就能引诱的云沧澜动心了?从前是上官毓秀,如今是苏兰馨,她不在云沧澜身旁安插个女人,难道就不死心么?不过就凭这个老妖婆的脑子,大约也想不出什么更高明的办法来,只会使“美人计”这一招而已。
可惜了,她找来的这两个美人,也不算怎么太美嘛,甚至于……看起来还不如云沧澜美呢。
霜霜轻哼一声,也毫不顾忌的朝太后投去一瞥,对她微笑一下之后,便立刻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而后她又在桌下握住云沧澜的手掌,颇有些占有意味地在他耳畔低声道,“虽然我知道你不喜欢她,但是也不许多看她,别让她以为自己勾引到了你,又自以为是起来。”
云沧澜微微一笑,顺势揽住她的腰肢,幅度不大的将她往怀里带了一把,温热的气息吹拂过她的耳根,“吃醋了?嗯?”
哼,她才不吃醋呢,这个苏兰馨明摆着是自作多情,她犯不上吃醋。“不是吃她的醋,而是讨厌她这个人,她如果发现你在看她,心里一定会高兴,我不要她高兴,所以你也不要看她。”
云沧澜被她带着几分赌气的天真之言逗得脸上闪过几分笑意,手指轻轻在她掌心勾蹭了一下,仿佛在示意她安心一般。而后,他的眼眸便是再往当中的舞姬身上瞧去,也断不会停留在苏兰馨的身上。
苏兰馨舞的腰肢若水蛇一般,前来的众多王孙公子,除了云沧澜外,大多都看的赞叹不已。而皇后也时不时与皇帝交谈几句,遥遥指着苏兰馨的方向含笑谈论,大约说的也都是溢美之词。
苏兰馨自己也知道今晚的舞跳得惊艳,面上的笑意一直未断,而她眼眸投向最多的地方,便是云沧澜的坐榻。只是令她有些微微失望的是,每每她将目光投向他时,他却总是没有注目于她。甚至有一次她将彩绸甩出,直指他的方向,他也未曾动容。
她的眼眸扫过霜霜,心里泛起几分冷意,难道就是为了这个女人,凤澜王才不将她放在眼里么?午后她便听说,这女人的模样和灵曦郡主十分相似,如今看来果真像的很。尤其是那双碧蓝色的眼眸,和那灵犀郡主一样的惹人厌恶,都是用这双眼睛勾引了凤澜王的怜惜。
苏兰馨心里越是不服,便舞的越是卖力,而等她一舞落罢,凰鸾殿四下掌声如雷。她隐隐有些自得之意,笑着挑起眼眸朝云沧澜望去,谁知他只是低头与一旁的女子说话,根本就不曾鼓掌,甚至连目光都没有向自己投来。
简直是岂有此理……
苏兰馨暗自冷哼一声,含笑站起身来,说了几句吉祥祝愿之言。皇帝畅怀笑道:“好啊,好啊,这一舞惊鸿动天下,说的也不过如此了。你舞跳的如此好,朕要重重赏你才行。”
一旁的苏将军听了,连忙起身推辞道:“皇上不责怪小女技艺拙劣,人前献丑,便已是格外开恩了,哪里敢要皇上的赏赐。”
“嗳,苏爱卿不必多礼,朕一向赏罚分明,这一舞跳的如此之好,岂能不赏?”皇上哈哈大笑,抬手随意指了苏兰馨问道,“说罢,想要些什么?”
苏兰馨盈盈一拜,含笑柔声道:“臣女多谢皇上恩德,只是臣女自问技艺不佳,实在不敢讨赏。只是,今日的晚宴是替凤澜王接风庆功,凤澜王是咱们灵苍的战神,此次又立大功,臣女实在钦佩不已。所以……不知今晚能否问皇上讨个彩头,让臣女向王爷敬酒一杯,就算是皇上对臣女的赏赐了。”
皇帝闻言“哦”了一声,尚未作答,太后便在旁道:“说的不错,凤澜王确是我灵苍的大功之人,你要这样的赏赐,既规矩又懂事,如此很好。那哀家便赐你琼浆美酒,由你去敬凤澜王一杯罢。”
说罢,便命一旁的宫女在镂金嵌玉的一盏琉璃杯中斟满美酒,托到苏兰馨的面前去。苏兰馨含笑谢恩,而后莲步款款
,走上前去同云沧澜举杯道:“妾身恭祝王爷大喜,方才那一支舞,是妾身迎候王爷回京的小小心意,不知王爷可还喜欢?”
她说话之际,一双眼眸顾盼含情,若是让寻常男子瞧了,必定要招架不住。然而云沧澜仅是抬眸淡淡扫了她一眼,漠然清冷道,“方才在思忖其他,并未留心看姑娘之舞,所以就不妄下评断了。”
言下之意便是,你用心与否,舞的如何,我都全不在意,更不必再白费心机了。
苏兰馨闻言脸色刷的便有些发白,连皇后脸上都有些微微的尴尬,只是苏兰馨却极快的又笑道:“不碍事,王爷日理万机,不在这些小事上留心也是天经地义的。若来日还有机会,妾身愿再为王爷一舞,只要王爷想看的话。”
她的声音且轻且柔,分明就是脉脉诉请的语气,云沧澜面无殊色,可霜霜却听得极为不快。她好歹也算是个正主吧?自己就站在旁边,苏兰馨还这样毫不遮掩的说话,分明就没把她放在眼里嘛。
一个世家小姐,脸皮倒是厚的很,云沧澜摆明对你没有兴趣好不好?还这么一个劲儿的往上贴!
霜霜心里暗暗泛着嘟囔,忍不住在桌案下用手掌轻轻捏了捏云沧澜的手心,谁知他却面不改色的将手掌贴到自己腰上,不轻不重的捏了一把。
她被这样猝不胜防的一下弄得差点叫嚷出来,而后忍不住用力瞪了那男人一眼,谁知他面上波澜不惊,手上却一下一下的在她腰上缓缓滑动。
喂喂喂,不能再往上了,你这是想模哪儿啊!
苏兰馨不知他二人的这些动作,云沧澜的不言语也并不让她面露难堪,而是笑盈盈的端起酒盅,柔声道:“妾身今日得蒙太后与皇上恩准,可来向王爷敬酒,还请王爷,满饮此杯。”
说罢,她便将手中的琉璃盏往前轻轻一推,手臂悬在半空等着云沧澜伸手来接。
谁知在这时,云沧澜放在桌下的手,却仿佛是故意要逗弄霜霜似的,竟然顺着她衣襟下摆探了进去,隔着中衣在她的小肚子上轻轻捏了一下。霜霜这会儿是真的没有料到,没想到他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大胆,她心里一急,便想着胡乱先用个咒语将云沧澜的手臂推开。结果慌乱之中,她将手掌随意一翻,没将云沧澜的手臂推开,却听苏兰馨轻叫一声,而她手中的酒杯便也噗通一声,掉了下来。
霜霜抬头的一瞬,便瞧见那琉璃盏的杯口正对着自己,而那满杯的酒水也都朝着她倾洒开来,衣衫上被泼了一大块酒渍。
殿中霎时安静下来,云沧澜微蹙了下眉头,而后极快的取过披风披在霜霜身上,沉声问道,“马车里放了备用的衣裳没有?罢了,我让人回王府去拿罢。”
霜霜用手模了一下,好在身上衣服穿得不少,并没有湿透到中衣,她便摇摇头在他耳畔道:“你忘了?我不怕冷的,换衣服啰哩啰嗦的也麻烦的很,回去沐浴时候再换好了。”
云沧澜微微颔首,而后抬眸看向怔在原地的苏兰馨,冷声问道,“你既是来敬酒的,为何要将酒水都泼到霜霜身上?你到底,是有何居心?”
苏兰馨也没想到会生此变故,如今霜霜鬓发微湿,模样单薄可怜,云沧澜气势冷然。这情状……怎么看都像是她蓄意惹出的祸端。
她连忙稳住心性,面露惊慌之色,茫然道,“这……我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方才手上忽然就一阵麻痛,像是有什么人在用针尖扎我的手背一般。我对王爷心存敬仰,怎么会对王爷身边的人不敬呢?还请太后和皇上一定要明察啊。”
皇后也连忙点头道:“是啊是啊,兰馨性情温柔,绝不是那样心肠阴毒的人。这其中必定是有什么误会,本宫看着,那位凌姑娘也没什么大碍,让奴婢去本宫那会儿替她换一套衣裳罢。这事情,其实大可以不必过多追究,皇上觉得呢?”
皇上有些为难,他自然对霜霜没有偏袒的心思,可又不想让云沧澜觉得受了委屈,当下便有些迟疑。而太后自然不必说了,势必是偏帮着苏兰馨的,一时间局面倒有些僵持下来。
苏兰馨轻咬着下唇,片刻之后忽然走到霜霜面前,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凌姐姐,我刚才当真不是有心的,求你别生我的气。你的衣裳湿了必定很不好受,我有衣裳就放在姐姐的宫中,我陪你去将衣裳先换了,好不好?”
霜霜自然知道她刚才确实不是故意的,实在是自己那法术打偏了的无心结果,她如今也没有机会去说,并非要刻意刁难苏兰馨。可是她要带自己去更衣……她会这么好心?霜霜是绝不相信的,这女人本来就很恨自己了,再和她单独相处,更不知道要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还不待她开口回绝,却听云沧澜冷冷道:“不必了,今日你是有心也好,无心也罢,本王都没有心思再同你追究。不过今晚,本王不妨借此一事,把话说个清楚明白。”
他站起身来,冷冷的睥睨四下,殿内的烛火光辉四射。他身形颀长,五官俊美如画,面容却冷冽淡漠,仿佛不含一丝人间感情。
“凌霜霜是本王的妻子,也是本王唯一钟情之人,若有人胆敢对她不轨,便是不将本王放在眼里。想伤害她的人,就是和本王作对,和本王作对之人,本王一律不会手下留情。”他的眼眸如冷傲苍鹰,扫视过众人之后,沉声又道,“云沧澜言出必行,从无虚言,这一点,想必各位都是知道的。”
他这样一来,既是告诫了众人,让他们收敛些对霜霜的不轨之心,也将霜霜的身份地位开诚布公的说了出来。有他云沧澜的庇护和珍视,若再有人妄图作恶,那就是自己找死,怪不得他了。
苏兰馨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咬了咬下唇便屈膝回了座位上去,云沧澜虽然没有点名道姓,可那字里行间,分明就是拿她做了例子来说。她实在气恼自己当时怎么没有端稳酒盅,她自然不是因为泼了霜霜而心有不安,只是觉得霜霜并未因为这一杯酒水而损失什么,可自己却是大大的得不偿失。
以为她会就此善罢甘休么?简直是妄想!苏兰馨恨恨想到,凌霜霜,你何德何能,敢舌忝居凤澜王妃之位。从今往后,便让你知道知道,苏家将门之后的女儿,是何等人物!
她的手指在桌下紧紧握成拳头,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有唇角悠悠泛起一丝笑意来。
霜霜只觉得这一整个殿内的人都是各怀鬼胎,看着都让人觉得累心的很,这饭菜吃在口中也有些索然无味。她正盘算着要不要拉云沧澜先行离席,可又觉得就这么走了,似乎显得自己有些怯场似的。且她不会饥饿,云沧澜却是要进食的,这会儿不吃,回了王府也要另外再做,岂不更加折腾。
她当下正自己思忖着,忽而听见身后传来一道柔缓的女声,“凌姑娘的衣裳弄湿了,一直不换想必身上也难受的很,本宫那儿有今年新裁的衣裳,还没上过身的。若是姑娘不嫌弃,不妨随本宫先回去罢,这殿里也很气闷,到外头去透透气也好的。”
这女子不是旁人,正是六公主云素蓉,她说罢又同云沧澜笑道,“去妹妹那儿更衣,三哥可还放心么?”
云沧澜不置可否,只侧眸瞧了霜霜一眼,而霜霜心里还记得这人就是把自己从上官毓秀那儿救下来的女子,对她也很有好感。当下便点头应允下来,更衣是一点,这里头待得闷也是她此刻感受,正好可以换换风了。
她二人便带了两个侍女走出殿外,而刚一走出凰鸾殿,云素蓉便悠然问道,“凌姑娘,可认得三哥从前养着的那只白虎么?”
霜霜陡然一震,心头蓦地揪了一下,她这样问是什么意思?
难道她是看出了什么,叫自己出来,是专门……想戳穿自己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