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沐风揉着眉心,疲惫不堪。
他没搞明白,昨天的晚宴是给王总办的,到最后,怎么王总人悄无声息的走了?他们的合作还没有谈呢。
这几天一直是睡两三个小时,即使有时间,也是整夜整夜的失眠。还好今天早上,陆子茶打来电话说昨天不舒服,让司机先接走了。
韩沐风喝下一杯咖啡,现在需要整杯整杯的喝,不然,脑子老是不清醒。
电话突然响起,韩沐风睁开眼,眼睛里全是血丝:“王总,您昨晚……什么?您不能说取消就取消,您……”
那边,王总半句话不多说:“问你老婆去!”电话“咔”的挂掉。
这次合作怎么又跟白婉柔扯上关系了,韩沐风对白婉柔的能力还是了解的,她对这个一点儿也不懂,若是想帮忙,也只能帮倒忙。
他摔了电话,公司就靠这次转机,结果,不明不白的就被人给搞砸了。从十八岁开始接手公司,他从没有觉得这么累过。
背后好像有一只手,只要他的公司刚要有转机,对方就会从暗地里伸出手来破坏掉。现在,唯一肯跟他合作的,只有海天传媒,就算是海天在亚洲声誉大、影响广,但是,只要对方一听是韩式,即使是海天作担保,对方也不会与他合作。
他想过可能是谭冥,可是,谭冥是政府人员,他们家就没有做生意的人,怎么会突然有这么一个神秘而强大的集团在背后支撑呢?他不是没想过有可能是谭冥隐藏在背后的势力,只是,他这五年来一直在外当兵,其中颓废了两三年。以谭冥那种标榜正义、不屑于背后耍手段的性子,会是他吗?
这一次,又是怎么回事,好好的一个合作,怎么就牵扯到了白婉柔身上,怎么就毁在她手里?
来自家庭、公司、社会的多重压力,让韩沐风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他拿出手机,一定要弄清楚是怎么回事,说不定,这次还能找出一点儿背后操控人的线索。
刚翻出白婉柔的电话,手机就响了,韩沐风莫名的心惊,手指被笔尖儿扎了下,他按下接听键,里面传来二婶惊慌失措的声音:“沐风,快,快来,出事了……”
韩沐风霍地推开椅子站起来,身子摇晃了几下,头一阵晕眩,眼前有短时间的黑暗。秘书听到声音推门进来,就看到韩沐风扶着桌子,向前走了几步,却是在原地踏步,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前扑去。
“韩总--”秘书上前扶住他,受不住惯性,倒退了好几步。
韩沐风摆摆手,他撑着站起来,现在,他才理解乔芊羽当时的心情,原来,他真的是如此的禽兽不如!
韩沐风打着方向盘,所有的动作,紧凭单独的肢体支配,没有思想,没有感觉。
窗外的冷风吹进来,他模了一下脸,才发觉,满脸的泪水,灼的手指生疼。
车子一路疾驰,他还是感觉慢,很慢。
到了医院,韩沐风推开门,脚伸出来,踏下去,一脚踩空,整个身子跟着翻出去,好半天没有爬起来。
“沐风,你终于来了……”二婶眼睛红着跑出来,扶着韩沐风,身体承受不住他的重量。
韩沐风看着二婶哭红的眼,张了张嘴,喉咙堵得厉害,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拖拖绊绊,医院就这么长的路,他却觉得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手术室的灯亮着,手术室外,却一个人都没有。
“二……婶……”好半天,韩沐风费力的吐出两个字,像是刚咿呀学语的孩子,剩下的话,再也问不下去。
二婶扶着韩沐风坐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自己挨着坐上去,微微发福的身子有些抖。她忘不了听到那刺耳的刹车声和尖叫声,出来看到的那一幕。
血,都是血,倒在血泊里的两个人,前一秒还在她面前鲜活的存在着,下一秒……
她是干过不少事儿,但是,那从来都是她下命令,血腥的事情,用不着她上手。她在看到那一滩血的时候,整个人就软了。
“沐风……你听二婶说,你一定要撑住,大嫂在做手术,医生说,说……爸,他……受了刺激,你二叔在陪着检查,现在,剩下的就是你了……”二婶说完,拍拍胸口,还有些后怕,要是那时,陪着韩母出去的是自己,那是不是自己也跟着躺在手术室了。
韩沐风没有说话,脸埋在掌心,冰凉的湿意顺着指缝流下来。他知道二婶没有说完的话里的意思,怎么会?怎么会就突然出车祸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等待是最煎熬的。
韩沐风突然想起舒心颜出事的时候,乔芊羽的疯狂、无助。
那个时候,他对她做了什么。在舒心颜的面前,用她最痛恨、最害怕的方式,侮辱她。
这是报应吗?如果是,为什么不是报应在他自己身上?
他突然很想知道,那个时候的她,是怎么忍着亲人随时可能离去的痛和对他的恨活下来的。
手术室的灯还在亮着,韩沐风的脑袋里一团浆糊,一会儿是乔芊羽恨不得将他抽筋扒骨的仇视,一会儿是母亲陪着他读书、写字的温馨。
早上,母亲还亲手把外套给他披上,给他整了整领带,送他出了门。他还想过,等公司的危机过了,一定要抽出时间陪陪母亲。他发现,在他忙得分不开身的这几天,母亲似乎老了许多,甚至一向保养极好的黑发,也有了几根白头发。
另一侧的手术室灯灭掉,听到开门声音,韩沐风噌的站起来。医生拉着病床出来,床上的人紧闭着双眼,头发上还沾着血迹。
“谁是伤者的家属?”
韩沐风听到声音走过去,床上躺的是白婉柔,苍白的脸上,布满青紫,“我是。”
“病人没什么大碍,只是胳膊骨折了,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韩沐风机械的点点头,眼睛盯着仍旧亮着的手术室,任由医生推着白婉柔进了病房。
“二婶,你帮我去照顾一下柔柔,我……在这儿等着妈……”
二婶这会儿也不能推月兑,她拍了拍韩沐风的肩膀,不敢看他的脸,怕一看,就掉下泪来。
这才几天,韩沐风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样子了,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绅士儒雅的韩沐风,现在,哪还能看到半点影子。
“沐风,会没事的……”
一切的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
走廊里陷入一片死寂,静的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韩沐风站起来,靠着墙的支撑,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手术室的大门,好像,眨一下,就会错过了什么似的。
就在他眼睛睁得发涩、酸痛的时候,手术室的门被打开,他用手撑了下墙,脚步不稳的走上去,“医生,我妈……”
“颅内淤血压迫脑神经,现在只取出来一部分,另一部分的位置实在是太过微妙,我们会去研究手术方案,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能醒不过来,若是醒不过来,那我们也就无能为力了。”
什么叫无能为力?韩沐风看着母亲惨白的脸,连嘴唇都是白的,白的那么不真实。他在六岁时候经历了父亲病逝,现在,只剩下母亲了,上天连他最后的亲人也要夺走吗?
他行动僵硬的扶着病床,跟着进入病房。手触上母亲的手指,冰凉,好像没了温度。若不是插着的氧气和连接的仪器显示着生命迹象,他真的以为……
眼前的物象开始变得模糊,他低下头,再抬起来时,眼角干涩。
从小,母亲就教育他,他没有爸爸,要比别人付出更多的努力才会获得别人的认可。不然,韩老爷子怎会把韩式留给他,而不是韩道飞的儿子。
再苦再累再委屈,他都没有在母亲面前流过一滴眼泪。
即使是她为救自己死的那一刻,他有的只是悲痛欲绝的殇,却没有流下一滴泪来。
韩道飞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是韩沐风垮下去的背影。头埋在床上,极力忍着,肩膀的轻微松动还是出卖了他。
“沐风,不会有事的……”韩道飞把手放在他的肩头,说出同老婆一样的话,同样的苍白无力。
韩沐风抬起头来,眼里没有一丝湿意,一开口,嗓音支离破碎,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二叔……爷爷怎么样?”
韩道飞拿过一把椅子坐下,叹了口气,“老爷子受了刺激,心脏病复发,好在月兑离了危险。去看看吧,你爷爷有话跟你说。”
韩沐风不放心的看了韩母一眼,垂着头走出去,神思有些混乱。
韩宅所在的地方是高档小区,来往的车基本都是熟悉的,很少有外面的车进来,有也只是偶尔的几辆出租车。一般出租车也不愿意往这里拉客人,路远不说,回去就得空着车,少赚了钱白费油。
飙车的事情更是不会存在,怎么就会在家门口出了车祸呢?
到了韩老爷子的病房内,老爷子半靠在枕头上,精神明显不好,那双锐利的虎眸也没了往日的慑人。
“爷爷。”韩沐风站在床边,多年没见,不知不觉生疏了不少。再加上这几天的事情缠着,老爷子和二叔一家又过来掺和,韩沐风对老爷子的印象没了小时候的尊敬与崇拜。
韩老爷子怎会听不出那语气里少了份亲昵,这会儿韩母又出事,也难为这个孩子了。他拉着韩沐风坐在床上,手上粗糙的厚茧子剌着韩沐风的手。
“爷爷也老了,不中用了,你们年轻人的事儿,我管不了,也不想管。”老爷子看着韩沐风的眉眼,跟老大长得真是像,他疼爱韩沐风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他长得极像大儿子。那股气质,在商场上雷厉风行的手段。
“只是,我活着一天,韩家的事儿我就不能置之不理。我知道你喜欢白婉柔那个孩子,只是,你怎么就没有考虑一下后果,咱们是什么家庭,啊?娶那样的进门,不是抢着给人戳脊梁骨吗?”老爷子说到这儿咳嗽了几声,韩沐风给他倒了杯水,一直没有吭声。他是孝顺,但是,他最痛恨的及时家里人管他的婚姻。
要不是因为家人的反对,她也不会经历两段失败的婚姻。若不是家人死活不接受她,他们也不用因为出去散心而发生意外,她也不会永远离开他。
“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我承认了白婉柔是咱们韩家的孙媳妇,但是,只是口头上承认。你听爷爷的,爷爷活了这么大岁数,看过的人比你吃过的米还多,那个白婉柔,不是个安生的主儿。
你说说你,我给你找了个乔芊羽,你不要,这也罢了,你找回来个什么,啊?算了,我说再多也是无用,你就记着爷爷一句话,爷爷不会害你,那个白婉柔,先稳住了,不要让她出去乱说,给韩家抹了黑。其余的,找个合适的时候,给她笔钱,打发着走了吧。这是个养不熟的女人,养不住啊!”老爷子说完,闭上眼。
不管韩沐风听进没听进去,他这么大把年纪了,没有几年好活了,就想着子子孙孙能够顺顺利利平平安安就行。
钱、权,到了这个年纪,又经历了鬼门关这一遭儿,突然什么都看开了。只是,别人未必看得开。
韩沐风陪老爷子坐了会儿,始终什么话都没说。
要他把白婉柔赶出去,说实话,他做不到。不知道是因为对她还有感情,还是因为她像她。
其实,白婉柔一直表现的都是一副乖巧懂事的样子,唯有的一次,就是视频的那一次,那也是因为自己的过错。
韩沐风想着白婉柔当时的控诉。**的时候,喊着乔芊羽的名字?他苦笑着摇摇头,不知道是在笑自己,还是笑别人。
他从老爷子病房里出来,去看了白婉柔。
白婉柔已经醒了,只是还心有余悸,抱着韩沐风哭,那委屈可怜的样子,好像他们俩回到了从前。
哭累了,哭够了,白婉柔窝在韩沐风怀里抽搐着,这算不算是因祸得福?
一下子,三个人住了医院,韩沐风真的是从身累到心。心还挂在母亲身上悬着,也就只有能在白婉柔这里找点平静了。
“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韩沐风看白婉柔情绪稳定的差不多,才开口问。
白婉柔身子猛地一缩,像是想起了无比惊恐的画面,好一阵子,才缓过来,语无伦次的开口,“当时,我跟妈妈在路边等车,等了好久车都没来,妈妈怕影响你工作,不让我打电话给你。就在我们以为有车要来的时候,那辆车突然窜过来,对,就是,它在路上行驶的时候就是歪歪扭扭的,但是车速不快,它突然就冲过来了……”
白婉柔说着大口的喘气,像是快要窒息了般,“我拉着妈妈躲到一边去,以为是谁酒后驾车。看那车子撞上灯杆后又倒回去,我们就没有放在心上……”
“后来,后来,我跟妈妈正聊着天,那辆车就像发了疯般撞过来,就是这样撞过来,然后就是血,漫天的血……”白婉柔抖着身子往韩沐风怀了缩了缩,像一只受了惊的小鹿。
韩沐风轻轻拍着白婉柔的背,声音变得冷煞:“看清开车的人没有?”
“没,没有,当时车开的太快,撞过来的时候太过突然了。呜呜呜--风,当时我应该推开妈妈挡在妈妈身前的,如果我动作再快一步,就一步,妈妈肯定不会受伤了,风--是我不好--是我反应慢了--”白婉柔回想着当时那个千钧一发的时刻,紧紧闭上眼睛,抓着韩沐风的手不停的抖。
“好了,别胡思乱想了。”韩沐风望着窗外出神,听白婉柔的描述,显然,对方不是所谓的酒驾,而是有备而来,是冲着母亲或是白婉柔来的。
白婉柔抽噎着从韩沐风怀里抬起头来,脸上还挂着泪珠儿,观察着韩沐风的表情,弱弱的问:“风,妈妈怎么样?有没有事?”话音里还带着哭腔,她知道,韩母对于韩沐风来说是多么的重要。
韩沐风放在白婉柔背上的手一顿,继而维持着刚才的频率拍着白婉柔的背,安抚着她,也是在安抚自己。
“会没事的。”看白婉柔担心的神色,话在嗓子里卡了半天,才说出来,“医生说血块压迫脑神经,先观察一下,如果……醒不过来,就……”
白婉柔抱紧韩沐风,像是这样就能给他力量般,“风,我没事了,我要和你一起陪着妈妈,等妈醒来。”
任凭韩沐风怎么说,白婉柔就是要和他一起。这多少给了他一些慰藉。不像那些有着真正血缘的所谓的家人,到这个时候了,想的还是韩家的面子。
白婉柔的胳膊上还打着石膏,还好不影响日常行动,也不会给韩沐风添麻烦。
韩沐风回到母亲的病房的时候,显然看到韩道飞已经不耐烦了,只不过是脸上没有表现出来。韩道飞在房间里踱着步子,脚步声不轻,看到韩沐风回来心中松了口气,“沐风,你回来了,你爷爷还好吧?”
韩沐风淡淡的应了声,也懒得和他说话。
韩道飞关心的是老爷子吗?关心的是老爷子的财产。
经过这一系列事情,韩沐风突然感觉到无比的悲凉与无力。明明是有着割不断血缘关系的人,为什么,除了利益,就没有其他了。
韩道飞去陪着老爷子去了,虽然他也疼韩沐风,那是在自己还没有孩子之前,有了孩子,当然希望所有的好的都给自己的孩子。
韩沐风一直守在韩母身边,一刻也不离开。白婉柔看着心疼,劝也劝不住。
“风,你都收了一天了,去休息会儿,待会再来换我。”白婉柔递给韩沐风一杯水,桌子上摆着二婶送来的饭,一口也没有动。
韩沐风接过杯子,喝了一口,连水都是苦的。
二婶那边,把老爷子送回韩宅,过来替韩沐风。毕竟女人心肠软,说不定,老爷子看她待老大家母子好,会向着她也说不定。
“就是,沐风,身体要紧,你要是倒下了,以后你妈谁来照顾?这里有我跟小白就够了。”二婶看着一点没动的饭菜,示意白婉柔再出去重新买点回来。
白婉柔回来的时候,也不知道二婶是怎么劝的,反正韩沐风肯吃一点了,虽然吃不下,韩沐风夹起一筷子菜,连嚼都不嚼,整个的咽下去。
白婉柔看着心疼,在旁边递水,眼泪流下来,被她迅速擦掉,“风,你别这样,妈妈不是还在观察期吗。”
韩沐风喝了一大口水,把嘴巴里的米饭咽下去,割得嗓子疼。
“我过会儿就来替你跟二婶,有什么事就打电话跟我说。”公司里还有许多事情拖着,他现在真的是两头顾,顾不过来。
“嗯,你也要注意休息,不然,等妈醒了,看着会心疼的。”白婉柔看着韩沐风脸上冒出的胡茬,写满了疲惫,心中一阵抽痛。
陪在病床边的时间过得特别慢,白婉柔眼睛紧紧的盯着那象征着生命还存在的仪器,看着上面的绿线起起伏伏,手握着裤管,攥的紧紧的。
二婶和白婉柔也没有什么共同语言,整个病房陷入了沉寂。
其间医生过来两次,第二次,说生命特征加强,有希望。
两个人脸上都松了下来,却没敢告诉韩沐风,怕万一没醒过来,让他有了希望,失望更大,变成绝望。
“小白,我大概是今天哭多了,眼睛有点不好受,你去找医生给我开点药来。”二婶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真是上了年纪了。
白婉柔的思绪被拉回来,“嗯,好,二婶,你先喝杯水。”
白净的玻璃杯里,水纯净无瑕,偶有一个气泡冒出来。白婉柔晃了晃水杯,试了下温度,递给二婶。
医院里的空气都是沉闷不堪的,白婉柔一个人走在空旷的走廊上,夜风吹过来,有些凉意。
乔芊羽一个人在病房里闷得慌,又不敢顶着满脸痘痘回家,怕陆夫人担心。她拉着谭冥出来散步,正好累了,坐在外面的连廊里休息。
谭冥戳着她脸上还未退去的小疙瘩,“你说,你要是留下了疤怎么办,那该多丑啊。”
乔芊羽挥开他在脸上作乱的手,“那我就去找个麻子脸嫁了呗。”
谭冥在她的小pp上作势狠抽,“你敢,那我就把自己弄成麻子脸。”
两个人正在嬉闹,乔芊羽突然捂住谭冥的嘴巴,谭冥恶劣的咬了一口,引来不满呃瞪视。
“嘘--你看那个人,好像是白婉柔。”
谭冥顺着乔芊羽指的方向望去,“她怎么在这儿,难道跑到医院来害人了?”
乔芊羽摇摇头,看着不像,“你说她是不是被那个王总打到医院来了?”没想到那个王总还真狠,估计把在谭冥这儿受的气都发到白婉柔身上了。
“你看她走的很急似的。”乔芊羽透过常青藤观察着白婉柔,可惜光线不好,她的脸隐在了影子里,看不清楚。
“你管她做什么,难道我堂堂谭大少还没有一个白婉柔好看?”谭冥把乔芊羽转向后的身子正过来,好好的花前月下,被白婉柔那个女人给打搅了。
白婉柔拿了医生开的眼药走回病房。
二婶趴在床上睡着了,看来真的是累了。白婉柔没有叫醒她,也不想叫醒她。
跟二婶在一起,她觉得特别压抑,就是会见国家主席都没有那么紧张压抑。她把药放在桌子上,看了看时间,晚上八点多。
一整天都紧绷着神经,昨天就经历了一顿暴打,白婉柔有些撑不住,她给韩母盖了盖被子,把被脚掖进去,手碰到韩母的手,冰冷,没有温度。
她看了看开着的窗,夜风吹进来,有些凉。
再去掖另一侧被脚的时候,无意间触到韩母的脸。
手指被针扎了般缩回来。白婉柔颤抖着手,眼睛睁得大大的,像要把眼眶撑裂一般。她伸出一根手指,触上韩母的脸,冰凉,僵硬。
再看看一旁的仪器,上面,早成了一条平滑的直线。
“妈……妈--”白婉柔一声痛哭,“妈--你醒醒--妈--医生--医生--”
二婶被白婉柔凄厉的哭喊声惊醒,看着白婉柔满脸泪水,再看看床上躺的韩母,“大嫂她……”
医生听到急救铃赶过来的时候,韩母已经死了有几分钟了。
“怎……怎么会……这样我……我就睡了……一会儿……人怎么就没……了……我……我怎么睡了?”二婶看着医生在一边忙碌着,她被撞倒一边,手脚冰凉。她刚刚,趴在一个死人身上睡着了!
她怎么就睡了?
医生不是刚刚还来说生命迹象很强,醒的希望很大吗?怎么一眨眼的功夫,人就没了。
白婉柔缩在一边给韩沐风打电话,好几次,都拨错了键,手机掉在地上,她哆嗦着拾起来,嘴唇都在抖,“沐……沐……风……妈,妈她……”
那边,电话都没挂就没了说话声。她听见桌椅碰撞的声音,听见重物倒地的声音,听见有人惊呼的声音……最后,什么也听不见了。
韩沐风赶来的时候,白婉柔缩在地上,头发披散着挡着脸,身子一直在抖。
二婶站得远远的,整个脸没有血色。
他听着医生在一旁解说着母亲的情况。医生说,他们检查的时候,人还好好的,还有醒过来的迹象,只是过了几个小时,怎么就突然不行了呢?
韩沐风怔怔的站在原地,看着白布下的那张脸,那个为了他坚决不改嫁陪了她二十八年的人,那个给他生命的人,就这么走了,甚至,他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他告诉自己,不能在母亲面前哭,眼角溢出的湿意,被他强硬的擦去。
韩母的葬礼办的很低调,只有韩家的人,还有几个挚友。甚至外面都不知道韩家出了这样的大事。
谭冥推门进去的时候,想了想,还是告诉了乔芊羽。
乔芊羽静默了很久,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对韩母,没有什么感情,但是突然听到她死了,还是有些堵得慌。
“听说是出车祸,这也算是他们家的报应了,当初白婉柔想借乔佳葭的手撞死你,现在,自食其果了,只不过可惜了,死的不是白婉柔,白白搭上了一个老太婆。”谭冥说话够毒,倒是话中有话。
“你是说,这场车祸是蓄意的?”乔芊羽看着谭冥一脸惋惜的表情,唯恐天下不乱。
“不知道,听说肇事者已经抓到了。不过,出车祸的地点你才是哪儿?是韩家大门口。”
乔芊羽拖着脑袋看着谭冥,两个人的眼睛里,只有彼此,心意,也是相通的。
“她既然敢这么做,肯定是想好办法逃月兑了。”乔芊羽想着那一次,在韩式前面的广场上看到的那一幕,难道,那只不过是一个铺垫?
“好了,我去把住院记录销了,免得惹出麻烦。”谭冥点了点她的鼻尖,宠你无限。
乔芊羽看着谭冥,觉得他多此一举了,这件事,还蔓延不到他们身上。
处理完母亲的丧事,韩沐风开始着手调查车祸的事情。警局突然打来电话,告诉他,人已经抓到了。
他和白婉柔匆匆赶去,没想到,真是冤家路窄,见到的人,竟然是乔贺。
他的身边,跟着一个头发乱糟糟,穿着奇怪的女人,念念叨叨的,嘴里不知道说着什么。
警察请双方坐下,给韩沐风说了大致的情况。乔贺带着步苏玫是自首来着,按照规定,量刑的时候,肯定会有所减轻。
只是,现在存在着一个很很重要的问题,步苏玫精神有问题,间歇性的。也就是说,根本判不了刑。
“你们胡说--她就是有预谋的--”白婉柔站起来指着步苏玫,她拉开自己后颈的领子,“你们看,这就是她咬的,她根本是装疯。”
“您先冷静。”警察让白婉柔坐下,他拿出一份鉴定书,“出车祸的时候,她确实是发病没有辨别能力。”
韩沐风拿着那份鉴定书,指甲扣进去,压抑着内心的恨,眼神对上乔贺似笑非笑的眼。
乔贺沉声开口,“咱们这也算是平了,你们害死了佳葭,我老婆又疯了,怎么着也是你们占便宜。”
步苏玫听到乔佳葭的名字,突然变得不安静了,她放开手里玩着的毛线球,突然裂开嘴大笑,“佳葭,妈妈的佳葭,哈哈,佳葭--”
她笑着像白婉柔扑去,抱着她不撒手,“佳葭,佳葭想死妈妈了,你怎么不来看妈妈呀?”
白婉柔挣扎着,步苏玫的声音听得她汗毛都竖了起来了,“你个疯子,走开--走开--”
“你不是佳葭,是你杀了佳葭,是你杀了佳葭。”步苏玫突然像受了刺激一般,她揪着白婉柔的头发往桌子上磕。警察和韩沐风过来拉,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她制服。
“啊--我要杀了你--杀了你--车祸--车祸,不对,人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是你,人是你杀的,是你杀的……”步苏玫朝着白婉柔的方向伸着手,指着白婉柔语无伦次。那留的长长的指甲,如厉鬼索命的利器。
“风……我……”白婉柔脸上又被抓了好几道,她害怕的看着步苏玫,隐在恐惧后的是无边的恨。
她一早就猜出是步苏玫想要杀了她给乔佳葭报仇,只是,没想到,从一开始,她就设好了圈套。她看着疯疯癫癫的步苏玫,想着在韩式前,她压着自己撕咬的那一次,那时候,她虽然行为疯癫,可是,言语却很有逻辑性。
韩沐风肯定是要求警察方面做重新检查,听当时白婉柔的叙述,如果是个疯子,怎么知道一撞不成,再假装倒回去,等人放松了警惕的时候,在来一撞?
韩沐风从警局出来,这相当于一无所获。乔贺和步苏玫跟在后面出来,好像故意跟在他们身后似的。
“乔贺,我告诉你,别以为弄张疯傻的假证明就能混过去,我妈的命,我要你们一家子来偿!”韩沐风看着被他吓得躲在乔贺怀里的步苏玫,淬了恨得目光恨不得把她抽筋拔骨挫骨扬灰。
步苏玫突然从乔贺怀里挣月兑出来,她跑到白婉柔面前,把手里的毛线球给她,“姐姐,这个给你,你帮我们佳葭报了仇,这个给你。”
毫无常理的话说出来,白婉柔打掉递过来的毛线球,推了步苏玫一把,“滚开,谁是你姐!你害死了妈妈,我,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看着韩沐风的汽车离开,步苏玫捡起滚在地上的毛线,把散了的一点一点缠起来,拍拍上面的土。这是佳葭最喜欢的颜色,小的时候,她还用这种颜色给佳葭织过毛衣。
“老乔,我真想用这捆线勒死她,亲手勒死她!”攥着毛线的手指紧紧插进线团里,指关节一个个暴突出来。
“放心,总有一天,她会下去陪佳葭的,只是,可惜这次让她逃过去了。”乔贺拥着妻子上了车,心里无限悲凉。为了给女儿报仇,他沦落到让妻子装疯卖傻的地步。
那一天,妻子颤抖的回家,说自己杀了人,给佳葭报了仇,他心中涌现出难以名状的哀伤,如果不是自己这么没用,如果不是他没有好好管教佳葭,他的家,不会走到这个地步,不会走到家破人亡的地步。
步苏玫想着当天的情景,心里满是不甘,只差一点点,只有那么一点,若是白婉柔动作再慢一点,自己的车速在快一点,白婉柔现在应该已经成了一捧黄土了。
白婉柔,你以为你躲得了一次,躲得过第二次吗?她就是赔上这条老命,也要提女儿报仇。一个五十几岁的老太婆,换一个二十几岁的少妇,划算!太划算了!
这几天,韩式的工作基本上都是下面在打理,韩沐风像是一下子被抽干了般,没了斗的力气。
乔芊羽来的时候,韩沐风正在办公室里坐着出神。由于韩家美吧韩母的死讯公开出去,乔芊羽提醒着自己不要说漏了嘴。
“韩总,韩总?”乔芊羽叫了几声,韩沐风都没有反应,“韩沐风?”
韩沐风一惊,转过头来看到是陆子茶,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你来了。”
“韩总好像精神不太好。”乔芊羽看着韩沐风杂乱无章的桌子,地上也是一片狼藉,好像很多天没有打扫了一样。
她蹲在地上,把文件一张张拾起来,整理好,又把韩沐风的桌子整理了一边,整齐的放在一边。
韩沐风一直看着陆子茶的身影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鼻尖开始冒出酸意。
“韩总,你,你做什么?”乔芊羽突然被韩沐风抱住,她挣扎着,身上开始泛起麻痒。
“别动,让我抱一会,就一会儿。”粗哑的声音响起,像破了的锣敲出来的声音。
“你怎么了,有事你说出来,你先放开我。”乔芊羽感觉到身上开始起了层层疙瘩,从身到心的排斥。
“求求你,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哀求的语气,无助的声音。这还是韩沐风吗?
乔芊羽尽量缩着身子,减小与韩沐风的接触面,不敢在动。
只是母亲死了就颓废成这样?
她想冷笑。手打更新
当时,她被他逼迫承欢,逼迫交易,接到妈妈死讯的时候,他把她按在手术台上不让让医生打麻药,清晰地感受着孩子从体内一点一点被清除,她痛,她无助,她找谁去抱?找谁去哭?
她被太平间的人赶出来,背着妈妈冰冷的尸体一步一步走在路上避着人群的时候,有谁在她身边?
韩沐风,你尝到了吗?你痛了吗?你的痛,不及我当时的十分之一!
你带给我的一次伤,每一次痛,都要比这个痛千倍万倍。
当你和白婉柔翻云覆雨颠鸾倒凤的时候,我被一群男人围着,恶心的手,在我的身上游走,我喊破嗓子的呼救命,有谁管过我?
当我被谭冥“逼迫着”跳楼的时候,你跟白婉柔在家里温存着,是在那张属于我,我却从来都没有碰过婚床上吧。
痛吗?以后,你会尝到更痛!
眼角流下的泪,代表的不是脆弱,是跟过去的告别。
乔芊羽僵着身体,看着门外,同样僵住的白婉柔,脸上,面无表情。
被这样一个男人抱着,让她笑,她真的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