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纹连忙点头回道:“江主子莫担心,好在救得及时,那百荷姑娘如今已经救回来了,现在双儿姑娘与陆儿姑娘正在那边劝慰着她,听旁的小丫鬟说,是瞧见今儿个杨嬷嬷又训了她,她许是一时间想不开这才寻了短见,只是百荷姑娘身上有很多伤……奴婢们问她那伤是怎么来的,可是无论奴婢们怎么问她,她都不肯说,只是一直哭个不停,现在那边已经由罗嬷嬷接手主事儿了,可那罗嬷嬷的气焰很盛,见百荷姑娘醒了她就开始指着骂,说她晦气!吕小主瞧不过,就说了她两句,结果她又跟吕小主争吵起来了,双儿姐姐瞧着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特意让奴婢过来请江主子过去瞧瞧。”
江雪歌一听那边闹了起来,立时便从床上下来冲了出去,吓得冯氏与孔氏两人连忙起身跟随,可江雪歌走到了半路却是忽然停住了脚步,一副恼怒之色的道:“灵儿,快去将邹大总管请到‘沁雪园’中来,他若是问起何事,你就把事情明明白白的回了他,一字不落!”
冯氏与孔氏瞧见江雪歌一副被气得脸色苍白模样,自是知道杨嬷嬷这些时日的嚣张让江雪歌忍了不少的气,这会儿显然是爆发了,冯氏心思一转,若是趁着这个机会将杨嬷嬷给办了……冯氏这般想着,连忙上前去扶了江雪歌添油加醋的道:“这个老婆子也实在太不像话了,小丫鬟好容易救回来,她竟是还不依不饶的逼迫人家,这心怕是被狗吃了,如今还敢跟主子叫起了板,江主子,这种奴大欺主,又心思恶毒的老刁奴,咱们可不能再纵着她害人了!”
江雪歌故作迟疑的看了冯氏一眼,冯氏担心江雪歌一时心软放过那个老婆子,便赶紧给孔氏打了一个眼色,孔氏心神领会,自是立即上前附和着:“江主子,冯姐姐说得对,这个老刁奴实在是太过份了,能将一个好好的姑娘家逼得上吊,就知道她旁日里定是虐待人虐得狠了,此次若是不办了她,还由着她在院子里糊来,怕是咱们这些个做的主子都不得安宁了,江主子如今可真不能再容她了!”
江雪歌听到这里抿着嘴寻思了一会儿,便是点了点头道:“你们说得对,旁日里总觉得都是府中的老人,便是给她几分脸面,省得旁人说咱们这些个做主子的不宽容,可如今瞧来,却是不再纵容着她了,今儿这事儿也实在是闹得太过份了,竟是差点儿闹出了人命……不过,现在咱们也不好私下的办了此事了事,因为,人命关天,总是得拿出个章程来才是,我看由着邹大总管来处理此事才是妥当。”
冯氏马上点头附和,“江主子说得对,这事儿已经不单单是咱们沁雪园中的事儿了,这还好人救回来了,可若是没有救回来,岂不是让人家姑娘白白丢了性命?这若是传了出去,说是王府逼死小丫鬟,丢的可不是那老婆子的名声,而是整个王府的名声,既然江主子都请了邹大总管来,咱们自是要上去好好说道说道,省得这老婆子诡辩!”
江雪歌对冯氏说的话没有异议,便是就着她的手正准备走,却忽然身子一软,差点儿就摔到了地上,冯氏与孔氏一怔,便自以为是江雪歌被那杨嬷嬷给气得快晕了,冯氏赶紧的搀扶好她,而一旁的陈妈妈与朵儿马上走上前来扶着她道:“江主子消消火气,为了一个奴才把自气成这样可不值当,依照着老奴看,江主子身体要紧,本就是身子骨弱,可当不得这般气受,还是先歇上一歇再过去也不迟,那边儿不是还有吕小主盯着么,应是闹不出什么天大的事来,如若您还是不放心,冯小主和孔小主两位也在,莫不如让她二位先过去瞧瞧……”
陈妈妈说着,便将江雪歌扶到了边上坐下,江雪歌手扶着头装晕,便是点点头道:“罢了罢了,我这头也是疼得厉害,走路都没甚力气,还是你们二人先过去好生瞧着点,可别再闹出什么事儿才好……我先在这里歇上一歇,待邹大总管来了,我再过去便罢。”
那杨嬷嬷背后就算有天大的依仗,明面上却也不敢越过邹大总管去,毕竟这王府中的下人都统归邹大总管来管理,莫说是一个小小的管事嬷嬷,就是李侧妃见着了邹总管,也都是客客气气的,只因为这邹总管在府中的权势堪比李侧妃,且他背后还有王爷!
冯氏与孔氏瞧着江雪歌将邹大总管都请了出来,心中自是明白,只要一旦惊动了邹大总管,那老刁婆子定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这会儿两人早就极不可待的想过去痛打落水狗了,一得了江雪歌的吩咐,立即便告了声退,就脚步匆匆的往后边儿小院子赶去了。
瞧着那两个匆匆而去的背影,江雪歌嘴角淡淡的勾了起来,陈妈妈自然知道这事儿是江雪歌安排的,却还是感概道:“这事儿可弄得够吓人的,这若是去得不及时可如何是好?”
江雪歌也是叹了一口气,“她也是被逼得急了,天天被那老婆子关在屋里折磨得生不如死,她也没得选择,虽然这上吊是假的,可她那一身的伤却是真的,与其留在那里天天被杨婆子虐待,莫不如豁出去拼一把,而且提前就叫双儿和陆儿教了她许多遍,又掐着点儿的来,不会出人命的,往后就留在咱们院子里做个帮手吧。”
江雪歌这事儿一连着挖了好几个坑,算准了这杨嬷嬷贪功,倒是不负她的辛苦安排,接二连三的往里边儿跳,如今就看邹大总管那边是否借得上力了!
上次北风烈让邹大总管刚往自己院子里补了人,后脚李侧妃便将这杨嬷嬷给放了进来,邹总管虽然表面上什么都没有说,可这心里边定是对李侧妃很有怨念的,而且,经过此事,也让江雪歌知道,李侧妃与邹大总管争权之事在王府中定不是第一次发生,这二人私下里定是争得厉害,如今就看邹大总管是否会借着此事,在与李侧妃争权中能不能扳回一局了。
陈妈妈是个心善的,一想到那杨嬷嬷的狠心便止不住的摇头。
几人在这边廊下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没过多大一会儿的功夫,邹大总管便被请了过来,瞧着江雪歌在这边坐着,连忙快步过来给江雪歌请安,江雪歌这会儿仍旧是苍白着一张脸,按着胸口无奈的说道:“这事儿也是忽然之间闹起来的,我如今还在禁足之中,这个时候也是不太方便出面,这事儿便要劳烦邹大总管来管一管了。”
邹大总管微垂着双目,闻言立即回道:“江主子身子要紧,为着个奴才气着自己不值当,再说,这本就是奴才的职责所在,江主子还是回屋中去歇着罢,免得气坏了身子,这便是奴才们的罪过了。”
江雪歌点点头,“有您这话我便放心了,那边儿我就不过去了,一切您看着办便是了。”
邹大总管忙回道:“江主子客套了,奴才定将此事办好,绝不会纵着恶奴在王府中生事。”
说着,邹大总管便是给江雪歌又行了一礼,这才领着人去后院儿中查事去了。
而这个时候杨嬷嬷已经被人给绑了起来,嘴上却仍是在不停的咒骂着众人,待看到邹大总管也来了院子的时候,她的脸色微微有些变色,不过嘴中却仍是不依道:“邹大总管您来得正好,我行事样样依着规矩来,自认对差事问心无愧,那个小蹄子上吊与我有什么关系?为何要绑了我?”
杨嬷嬷旁日里作恶不少,她这般拿大的做派在小丫鬟的跟前撑得起来,可邹大总管岂会将她这份拿大的做派放在眼里?
邹大总管只是淡淡的斜了她一眼,便是斥道:“吵吵嚷嚷的还有没有规矩?还没轮到你说话,你抢着说做什么?”
杨嬷嬷在“沁雪园”中一向是嚣张惯了,可在邹总管面前她还真是得瑟不起来,当即便撇撇嘴焉了下去,不敢再乱吭声儿抢话了。
百荷此时被众人给劝慰了好一通,这才哭着开了口,自是把杨嬷嬷旁日里对她的苛刻都说了个遍,还由着邹大总管带来的管事嬷嬷们私下里查检了身上的伤,边边百荷控诉完了,便有其他的丫鬟婆子们你一言我一语的道出杨嬷嬷克扣下人月例银子,公报私仇,假公济私,责骂下人……等等事情。
随后,又在双儿与陆儿的撺掇下,还在杨嬷嬷的屋里搜出了不少的银钱,其中还有个五十两的大金元宝,这可不是她这个月银才二两的管事嬷嬷能得的。
邹大总管让她说说这钱的来历,杨嬷嬷不敢往李侧妃的身上说,便说这是世子妃赏给她的……
于是,“碧玉园”也给惊动了,周嬷嬷代表了张君好前来回邹大总管的话,说是头几日杨嬷嬷去“碧玉园”中求了世子妃,说是她儿子不小心将人给伤着了,需要银钱给人家治伤如何云云。
可周嬷嬷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没什么底气,多大的伤啊?即是不小心,那又能出多大的伤来,再说了,再大的伤也用不了五十两的金元宝吧?何况王府中人哪个不知道杨嬷嬷儿子的事?什么给人治病,不过是她那腌攒儿子跟别人抢花姑娘,打伤了人被丢进了牢里,杨嬷嬷要使钱将她儿子给赎出来罢了……
反正不管如何,治个伤肯定是用不了那么多的钱的,何况张君好也不是什么大善人,怎么会给个不相干的婆子那么多的钱?这里边儿的意思是个人都瞧得出来,又何况是首当其冲的那三个人呢?
于是,冯氏,吕氏和孔氏心里边自是把张君好给恨上了,显然是这世子妃妒忌,故意给“沁雪园”中的人小鞋穿,怪不得这杨嬷嬷在沁雪园中张扬跋扈,成天没事找事儿的给那几个小主吃排头呢!
这个时候已经不单单是后边小院子的丫鬟婆子们出来指证了,就连带着主院的丫鬟婆子们也跟着掺和了进来,说是杨嬷嬷趁着罗嬷嬷不在的时候,常让主院的大厨房给她上好菜,例菜吃得比江主子都好,而且当差的时候还喝酒,还让伺候江主子的大丫鬟陆儿和朵儿给她捶背……
丫鬟婆子们都把杨嬷嬷给恨得咬牙切齿,旁日里瞧着她是李侧妃派过来的人,就是挨骂挨罚了也不敢说,但是今儿瞧见杨嬷嬷已经被绑了起来,而且还有邹大总管来做主,自是把心里边早就积攒了很久的怨气全都发泄了出来,也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反正脏水污水统统都往杨嬷嬷的身上泼。
这时候的杨嬷嬷就好似过街老鼠一般,人人都上来骂上几句,气得杨嬷嬷直跳脚,可此时就算她骂得有多么的难听,都敌不过“沁雪园”这么多的丫鬟婆子们一起骂她,杨嬷嬷几次差点儿被气昏了过去!
这个时候,又有人跳出来说冯氏的金镯子不见了还没搜到,沁雪园中的屋子都搜过了,可还是没有找着,兴许就是被这杨嬷嬷给偷了去,只不定被她藏在了什么地方。
接着众人便又是一通落井下石,好像越说越像那么回事似的,就差没有直接的定了杨嬷嬷贼人的罪名了,可是那镯子在杨嬷嬷住的屋子里却也是没有找到,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兴许是被她放在了她儿子那里,于是众人便是吵嚷着要邹大总管去搜杨嬷嬷儿子的房间。
杨嬷嬷脸都气绿了,直骂着众人不安好心,这是要故意的要抹黑她云云。
可邹大总管却是不吝她这个,直接使唤了人去她儿子的住处搜东西,然后趁着这段空闲,邹大总管让人把“沁雪园”中发生的事情始末都写了下来,还让问过了话的人都摁了手印,足足拿了一厚叠子的口供,全都是丫鬟婆子们说的杨嬷嬷的恶事。
约莫着过了小半个时辰,那边搜杨嬷嬷儿子房间的人回来了,只是那些人的脸色相当的古怪,邹大总管不明就里,不过却是没有开口多问。
那个领头搜屋的小厮给邹大总管行了一礼,便是回道:“回邹大总管,金镯子搜到了。”说着,便是双手将那个溜金雕花的金镯子呈了上去。
邹大总管拿着那个金灿灿的镯子还没开口,旁边的冯氏便惊呼道:“就是这个,世子爷赏给贱妾的镯子就是这个。”
旁边的杨嬷嬷一听,当即便嗷的一声晕死过去,显然是急怒攻心,可在晕过去之前,她却是明白了过来,今儿她是真的栽了!这显然是有人要害她,那金镯子根本就是有人拿出来做伐子,故意陷害她的!
邹大总管将那只金镯子还给了欢天喜地的冯氏,本以为完事儿了,可那小厮却是又将一样东西呈了上来。
邹大总管眉头一挑,难不成还有其他的脏物?可这样东西看着也不像啊,这不过只是几张折叠在一起的纸罢了!
可看着那小厮的慎重的神情又不像,便是疑惑地打开来扫了一眼,可只一眼,就惊得邹大总管瞬间瞪大了双眼,嘴张成个O型,随即,那张老脸便是涨了个通红,似是不敢相信般又看向那个小厮,不确定的问道:“这……是在杨嬷嬷儿子的屋中搜出来的?”
那个小厮肯定的点点头,脸上也是有些可疑的红色,而就在邹大总管拿着那三张小画纸惊得膛目结舌,忘记了遮掩的时候,就有好奇的丫鬟婆子们凑了过去看,可也是只瞧了一眼,便是一个接一个的倒吸冷气,而邹大总管这个时候也显然是回过神来,忙将那三张小画给收了起来,然后便什么也没说,只带着人去主院找江雪歌去了。
这事儿虽然只算是一个小插曲,可是还是有眼尖的人认出那画中的女人非常像一个人,画里绘的是秘戏图,而且是那种非常精彩激烈生动的……
一些好奇凑上去见着了图的小丫鬟们,个个燥得满脸通红,就连那些个成了婚的婆子们脸上都有着几分的红润,这事儿怕是不出半天,便会传遍整个王府吧?
显然邹大总管也知道流言是怎么也遮掩不住的,刚刚他明知道那些个丫鬟婆子们也瞧见了那小画纸,可他仍却是什么也没有说就走了,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想过要替那人遮掩!
邹大总管拿着那些个口供直接去寻了江雪歌商议,“……事情的大概现在已经清楚了,却是这杨嬷嬷贪婪成性,贼喊捉贼,竟是连主子的东西都惦记上了,而且还苛骂下人,她责虐百荷姑娘,让百荷一时想不开便寻了短见,这事儿已是有几人听到了责骂声,有人作证的,而她旁日里克扣银钱引起了院子里的众怒,期间还惹了江主子的不悦,倒是老奴用人不淑,疏忽了!”
邹大总管说的不过是场面话,江雪歌又怎么会不知道,便是道:“既是查清楚了便好,那些个丫鬟婆子们也都不容易,她居然还如此苛刻,如今竟是连小主的物见也寻思上了,唉……瞒人不瞒识,邹大总管是府中的长辈,却也知道我如今天处境的难处,可这一次却实在是太险了,也容不得咱们再往后退步,不过此人毕竟是李侧妃赏来‘沁雪园’的,如今您瞧着是否跟李侧妃回一声儿?免得好像咱们撵人似的……”
邹大总管与江雪歌两人心领神会自也不必多言,待邹大总管将那份口供提交给李侧妃瞧的时候,李侧妃当即便怒得摔了手中的青瓷茶杯!
满地的茶水和龙井叶子,李侧妃那张怒急的脸让整个屋中侍候的丫鬟婆子们都战战兢兢,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只有坐于堂中的邹大总管仍然面色如常,分毫都没有受到影响。
“这个不省心的,居然做出这种腌攒事儿来丢我的脸,简单直是太过份了!”李侧妃咬牙切齿的说着,那张精心描绘过的脸因为生气而显得有些扭曲,她早就知道这杨嬷嬷是个贪财的又狠毒的,她不怕她的贪,只怕她不够太毒,可如今就是她不放在心上的那个贪字,将她的脸都丢尽了,如今闹出这等子的恶劣事情来,李侧妃的心中自是懊悔不已。
李侧妃当初派杨嬷嬷去‘沁雪园’,一是想插手沁雪园中的事,二也是想使个人去给江雪歌添添堵,而且还特意嘱咐过杨嬷嬷,她是自己派去的人,行事什么都要多斟酌,可是那没脑子的杨嬷嬷显然是误会了她的意思,竟是到‘沁雪园’中去抖起了威风,克扣打骂丫鬟婆子便罢,还跟张君好勾搭在了一起,最可恶的是手脚也不干净,竟是连个侍妾的物件也惦记上了!
杨嬷嬷可是她派过去的人,她偷东西不就是在打她的脸么?这简直是让李侧妃气得胸口疼,恨不得将那杨嬷嬷给马上杀了解恨,她不过是有心想要安插个人到沁雪园中把江雪歌看住而已,可如今这么一闹,简直是让她颜面扫地,而最最可恨的是,此事还是经由邹大总管办理,那这事儿王爷必定也会知道!
想起上一次因为宁氏的事,镇南王爷已经警告过她一次了,看来,这一次恐怕也难逃王爷的责怒了!
该死的老婆子,就该立即拖出去几棍子打死了事,省得活着给她丢人现眼!
还有那个该死的张君好,胆大包天的竟是把手都伸到了自己人身边了,着实可恶!
最最该死的便是那个江雪歌,一想到这个女人,李侧妃只觉得心头的怒火更盛,旁人不知道江雪歌的手段,可李侧妃这个在王府中斗了多少年才斗出头的女人,又如何瞧不出江雪歌的心计和手段?这件事儿面上瞧着,她好似什么都没做,可这整件事情的发展全都在她的掌握之中,李侧妃只要稍微一想便知这是江雪歌故意纵容杨嬷嬷的脾气,然后再待杨嬷嬷在“沁雪园”中作威作福个够,激起了所有人的怒意之后,她再一举出手,不但是将这杨嬷嬷给扫出了‘沁雪园’,建立了她的威信,而且还让自己和张君好两个人都有苦说不出,这份心计与手段,就是连李侧妃她自己都不得不说一声佩服!
李侧妃瞧了一眼坐在一旁一声不吭的邹大总管,便是强压下心中的怒意,摆了摆手,便立即有丫鬟上来将地上的碎瓷片和茶水都清理干净,而她则是端庄优雅的坐在位置上,似是刚刚那暴跳如雷之人不是她一般。
邹大总管微垂着的双眸底闪过一丝轻嘲,瞬息之间又隐了下去,却是稳稳坐于下首,一言不发。
“她虽是我派过去的人,可如今她犯下如此大错,我自是不会徇私姑息,以免寒了下人们的心,也省得让其他人觉得有机可乘,一切都依着规矩来办吧!”李侧妃淡淡瞧了一直垂目的邹大总管一眼,眸底却是快速闪过一丝阴厉。
邹大总管面色如常,李侧妃这个说法让他一点都不意外,便是回话道:“李侧妃深明大义,是奴才们的福份,如若按照安规处置,杨嬷嬷数罪在身,理应责罚一百个板子,杖毙处置,以儆效尤,可此事牵扯到多位主子,杖毙下人总是有碍主子们的名声,不如子代母过,杨嬷嬷责罚五十板子,其子代母受过五十大板子,不知李侧妃觉得如何?”
邹大总管这话一出,李侧妃的脸色当即便变了,邹大总管这是想把杨嬷嬷的儿子从府中采买的位置上给踢出去,五十大板子,漫说杨嬷嬷挺不挺得过,但其子代母受过这五十大板子下去,可铁定是残废了!而王府中又怎么会用残废了的下人?这与体面不合!
这般想着,李侧妃便是道:“如今那杨嬷嬷的儿子听说还被关押在大牢中,什么时候回来也未可知,也是个可怜的……不若就先把这板子放着吧!”
邹大总管一听这话,便是一副感概的模样,附和道:“李侧妃说得是,是老奴疏忽了,是怪可怜的,连给他母亲敬孝的机会都没有……”这般感叹了一通,邹大总管却又话锋一转:“他被关押在牢中也不知道归期……可王府中的差事可不能因着他就不做了,老奴寻思着,二堂外的二民不错,脑子灵活又是个能说会道的,倒是可是先让他顶了这份采买的差事,将来待杨嬷嬷的儿子回来了,那五十板子再补上也不迟,然后在另外给他安排份差事便罢了,李侧妃觉得有好?”
李侧妃一怔,当即便是明白过来自己着了这小老头的道了,看着邹大总管那副得意的模样,李侧妃如若此时拒绝了这个提议,便是要由杨嬷嬷一人来独立承担一百大板子,必死无疑,事后也定会传出她心思狠毒的名声,难免会让一众忠心于她的人寒了心!
可那个采卖的差事确真真的是个肥差,她心中自是很不甘心将这个赚钱的位置让给邹大总管的人……
邹大总管自是将李侧妃的不甘愿瞧在了眼里,心知想要如愿拿到这个采买的位置怕是用点手段了……于是,邹大总管在喝茶的时候,手中那份厚厚的口供也不知是没拿稳,还是怎么回事,却是不小心掉了一地,邹大总管见状,忙蹲下去捡……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怎么回事,那三张折叠起来与众不同的纸张竟是正好落在了李侧妃的脚前,李侧妃低头看了看,旁边一个小丫鬟立即上前捡起来,正要递给李侧妃,邹大总管却是一步冲上来将那纸给夺了过去,并连连给李侧妃告罪。
他越是如此,越是让李侧妃觉得有问题,便是冷哼道:“邹大总管也不怕闪了腰,竟是连这身份和体面都不顾了么?那纸里面有什么?给我看看!”
而此时已有旁的小丫鬟帮他捡起了散落的口供交还给了他,可邹大总管听得李侧妃这话,却是仍将那纸紧紧地捏在手里,只淡淡回道:“这物件不过是从杨嬷嬷儿子的屋中搜得的,怕污了李侧妃的眼睛,依着老奴来看,李侧妃还是莫看为好!”
李侧妃旁日里虽然顾忌着这邹大总管是王爷的人,可却并不代表着她能忍受邹大总管欺压到她的头上去耍威风,她是堂堂的亲王侧妃,要怎么行事难道还要让一个奴才来教她么?李侧妃本就压抑着的怒气,当即便喷发了出来,“放肆,本妃想要做什么,何时开始竟是需要经过邹大总管的首肯了?拿过来给我!”
说着,便是给旁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个丫鬟便是立即上前行到邹大总管的跟前,那意思,显然是要硬夺了。
邹大总管叹了一口气,便是给李侧妃行了一礼,道:“李侧妃息怒,老奴不敢,既是李侧妃执意要看,那老奴自是不敢多言。”
说着,便是直接绕过那个丫鬟,将那折叠的纸片,亲自交到了李侧妃的手里,然后立即又退了下去。
李侧妃轻哼了声,算他识相,别以为是王爷的人就敢明着跟她对着干了,他说到底,权力再大,也不过是王府中的一个奴才,而她却是掌管着整个王府后宅的女主人!
邹大总管退下后,并没有回座位上去坐着,反而微垂着头立于下首,因为他知道,他一会儿就得出去了。
果然,李侧妃展开那画纸后,便是不由自主的倒吸了一口冷气,面上就尤如受到了什么惊吓,不敢置信的盯着手中的画纸说不出话来!
而这个时候,邹大总管却是面色如常的请示道:“老奴刚刚的提议,不知李侧妃觉得如何?”
李侧妃一听邹大总管之言,那张原本惊骇的脸瞬间便冰寒一片,整个屋子里都似如坠冰窖,那双细长的单凤眼冷凝得如刀,生生的射到邹大总管的身上!
李侧妃强压着心头的震怒,冷言问道:“这真的是从杨嬷嬷儿子的房间里搜出来的?”
邹大总管垂目语气不变,却是肯定的回道:“回李侧妃,是!”
李侧妃手捏着那三张小纸画,气得身子都颤抖了起来,好一个邹大总管,竟是拿着这个来要胁自己让出采卖的位置,好!好!好!一个个都来算计上她了,李侧妃磨着牙齿看着那个垂目立于堂下的人,心中虽是将他给恨了个透,可嘴上却又不得不言道:“即然如此,那便依了邹大总管的意思来办吧!”
邹大总管心中一笑,面上却是没有露出半分,也没再多说什么,只领了命便离开了。
看着邹大总管那昂首离去的背影,李侧妃的目光中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凶狠,一想起这些个算计她的人,她的胸口就隐隐作痛,邹总管,江雪歌,你二人好样的,竟是联起手来算计我,好,好,我如若是不收拾了你们,我都堕了自己这亲王侧妃的名头!
最可恶的还有那个不甘寂寞的贱人,竟是做出如此伤风败俗的丑事来,“来人,把大少爷给我请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