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巧只得站起来,“那我去把您昨天穿过的衣服洗了。”说着,拿起放在床头的衣服往外走,衣裙抖落之间,那股属于方倾的书墨香气又钻进我的鼻子里。
呃!衣服上居然都留下了方倾的味道,昨夜究竟被他抱了多久?!
翠巧出去了,留我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反反复复萦绕着那个白色的身影,一人一马从碧天黄沙中走来,嘴角噙着淡笑……
一连几天,我多数时间待在营帐里不出去,处理公事也尽量避免与方倾见面。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躲着方倾,只是总觉得那夜的醉酒很丢人,再见他一定会有不可避免的尴尬。
龋虫中毒者的安乐死事情已经处理完了,开平县丞办理得不错。
死者家属的抚恤金也开始陆续发放,这些抚恤金是从开平县的官府用银中调拨的,我还要再写奏折给皇上,请求皇上再批复更多的银两给死者家属。
不过好在除却上一回的中毒事件,还没有发现其他中毒者,我再次对周边郡县官员进行重点强调,一定要严加防范。
今日我依然没出去,坐在书桌前写奏折,当官这么长时间了,我还是第一次写奏折,以前在翰林院没少看方倾写奏折,总觉得他写得很轻松,大笔一挥就写完了,可是轮到自己的头上,怎么就这么难写?每一句话都要斟酌良久才能落笔,就怕哪句话不甚说错了,惹得莫逐日龙颜大怒。那我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营帐门口传来响动,我没有抬头,吩咐道:“巧儿,帮我给茶碗里添点水!”
一直在琢磨着奏折的用词。也没注意,过了良久也没见翠巧给我添茶,便转头去看。一下子看到了方倾背负双手站在门口,双眼明亮地看着我。
“你、你……是你呀。”
不知怎的,一对上他那双黑亮的眼眸,我立刻就不自然了,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方倾嘴角微挑,露出一抹温和笑意,缓缓向我走来。他才走出两步,我便觉得那股书墨香气扑面而来,吸进鼻子里,引得心头阵阵悸动。
赶紧错开目光,将手中的笔放下。想从椅子上站起,刚站起来,他便走到了我的面前。
我下意识地向后退开一步,与他保持距离。
他微怔一下,“你在躲什么?”
躲?笑话,谁躲了!我才没有躲!
他又故意向我凑了凑,“你就如此怕我?”
怕?笑话,谁怕他!我才不怕他!
挺了挺胸脯,清清嗓子。正色道:“方大人,你进女子的营帐,怎的不敲门?”
方倾认真地道:“我敲了啊,你没应,我担心青云使大人的安全,便进来了。”
……他敲了?莫非是我为奏折措辞。注意力过度集中,没听到?担心我的安全,说得可真好听。
他的目光在我的桌子上扫视一圈,漫不经心地道:“龋虫一事的奏折你不必写了,我回帝都会亲自向皇上说明的。”
“呃?”我惊讶地看着他,“方大人,我没听错吧?你不是一向提倡各司其职的吗?龋虫事件理应由我上表才对,怎的你会如此好心来帮我?”
他用温和的嗓音道:“此次来边关虽说是我的私人行为,但我的身份毕竟是一国丞相,怎能置身事外?”
“呵!既然方大人如此有担当,那下官遵命!”
我赶紧收起写了一半的奏折,有左丞相出马,这事用不到我了。
方倾在我的身后道:“我准备过几日启程返回帝都。”
“要回帝都?”这么快?
“嗯。”他点点头,没有多说。
我想问问他这次来边关到底什么目的?难道只为了救我?可是想到这么问他定然会嘲笑我自作多情,便将到了嘴边的话憋了回去。
于是,我们沉默了,谁都不说话,就站在那。
可是一沉默下来,又发觉彼此的存在感那么明显,他身上的味道就在我的鼻间萦绕,他轻柔的呼吸声就在我的耳畔徘徊。
一时间,又觉得自己的手脚都不知该放在哪好。
半晌,方倾打破沉默道:“走前,我想看一看边关民风,你陪我去好吗?”。
认识他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他用这般商量的语气跟我说话,那个总是毒舌的方倾真的转性了?
“好吧……下官遵命。”我似乎没有理由拒绝。
他笑了笑,整个人如沐春风,和煦明媚,我愣愣地看着他,手上刚刚拿起的书也忘记放下了。
他眨眨眼睛,忽然伸出手来,用长长的手指轻轻蹭了蹭我的脸颊,柔声道:“这里有墨渍。”
我怎么以前从没有发现方倾还有如此温柔的一面?或者他一直很温柔,只是没有对我展示过!
在我发直的目光中,他夺过我手中的书,放在书桌上,顺势攥住我的手,低眉道:“看什么?傻瓜?”
感受到他的体温通过手心传递过来,我如同失了心魄一般,竟然忘记抽出自己的手,傻傻地问道:“你究竟是谁?真的是方倾吗?怎么同以往完全不同?”
“如何不同?”
“你没有训我,没有奚落我,没有鄙视我,也没有用尖酸刻薄的话嘲笑我……你、你、你不会是被人穿越占了身体吧?”
“啪!”头上被他拍了一下,“什么乱七八糟的?赶紧换衣服,随我进城!”
方倾松开我的手,甩着宽袖,向门口走去。
我良久才回过神来,赶紧换好衣服,追了出去。
他在营帐外等我。见我出来便转身走在前面,我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
以往在翰林院时,我也总是走在他的身后。现在仍然走在他的身后,可是心中的感觉却是完全不同,很奇怪。好似我从来没有这么心甘情愿过……
马车在营地门口等候,我和方倾步行穿过营地,经过校场之时,见到燕啸正在练兵,他骑在高高的大马上,一身青色铠甲,手执长刀。英姿飒爽、霸气威武。
他也看到了我,侧过头露出洁白的牙齿向我微笑,我微微颔首,报之一笑,错开目光。
方倾背着手。头也不回地道:“燕大将军近几日郁郁寡欢,方才收到你的眉目传情,那愁云也该散去了!”
眉目传情?!
“我何时与他眉目传情了?”我瞪着方倾的后脑勺,这涉及到本官的清誉问题,必须争辩。
他继续悠闲地走着,“方才。”
“我只是礼貌性地与他打招呼,怎么就成了眉目传情?”
“你这么认为,但看在别人眼里却并非如此,尤其当事人……”方倾不咸不淡地道。
我皱着眉再次转头看向校场。果见燕啸还保持着方才的那个姿势,深情地看着我,双眼恨不能化作桃心状,周围似乎在冒着无数粉色泡泡!
无语……
方倾哼笑几声,脚下步子加快,走向马车。
上了马车。他坐在我的对面,并不看我,两只脚伸到我座位的旁边,悠然地倚在靠背上,闭目养神。
原本在我的营帐里培养起来的那一点点暧昧情绪被方才的两句话莫名地打破,我和他又开始彼此看对方不顺眼。
懒得看他那副自命不凡的模样,我摘下腰间的水囊喝水。
他闭着眼睛,慢条斯理道:“水囊用的可还舒心?”
我这才发现手上用的这个水囊还是当初他扔掉我又捡来的,因为我用过而被他嫌弃的那个水囊就是这只了。
塞上水囊的塞子,我耸耸肩,阴阳怪气道:“很好呀,谢谢当初方大人相赠。”
估计他肯定会毒舌道:谁送给你了?我扔的好不好?是你自己捡我扔掉的东西!
谁料,我等了半天,并没等到他的讽刺,反而看到他闭着眼睛向我伸过一只手来。
“干嘛?”我不解地问他。
他用自然得不能再自然的语气道:“给我。”
给他?难道他想讨回去?不会吧,方倾也变得这么小气了,一个水囊也要往回要!
见我没有动作,他又催道:“拿来。”
切!小气鬼,给他就给他!反正也是他的。
我不情愿地将水囊递到他的手上,他调整了一下坐姿,然后……居然拧开水囊的塞子,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喝完了还品味一般啧了两下嘴巴,点头道:“嗯,味道不错!”
我再次凌乱!
方倾用我喝过水的水囊喝水!他不是有洁癖吗??他不是一向嫌弃这些的吗??而且,里面装的分明就是普通清水,有什么味道,怎会味道不错??
震惊地看着他将水囊塞好,还给我,又继续闭目养神,并若无其事地道:“进城后唤醒我。”
呃!
我低头看看手中的水囊,脑子中只剩下一个词:间接接吻!
方倾这货脑子进水了吧!
再抬眼,看到他气定神闲,没事人一般。
他居然如此淡定!好吧,就算接吻这事儿对于我和他并不陌生,因为我们的相识貌似就是从接吻开始。虽说见第一面就舌吻对方这种事情不是每个人都能碰上的,但那一次毕竟是意外,可这一次,分明就是他故意的!
靠,为毛我有一种被方倾调戏了的赶脚呢?
马车到了开平县城,街道上熙熙攘攘,来往商贩的声音络绎不绝。
我轻轻拽了拽方倾的衣角,“到了。”
他哼唧一声,也不睁开眼睛,继续窝在座位里。
我不理他,反正我唤过他了,是他自己没醒。
就这……还视察民情呢,谁闭着眼睛视察民情啊!
刚出繁华地段,马车突然来了个急刹车,我原本靠着车窗坐着,被急刹车的冲力带得向前一冲,直朝着方倾的怀里倒了过去。
方倾扶住我的肩膀,闭着的双眼半睁开,嘴角微微一挑,露出很少见的妖魅笑意,“这么快就想投怀送抱了?宁儿?”
我脸色一黑,推开他的手,正襟坐好。
马车停下,外面传来年轻男子的声音:“请问里面可是青云使大人?草民是春秋米行的少东家,听说青云使大人从此经过,为感谢大人前几日帮助草民的米行洗清冤屈,特来赠送礼物表达谢意,请大人务必收下!”(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