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微微前倾凑过来,他用手握住了明珠的双肩。
明珠轻轻一哼,抬眼还是微挑的凤眼,薄削的殷唇,那张脸孔依旧冶艳而妖魅,眉目间却少了那一贯玩世不恭,似多了一分真切,她心头倏忽一暖,嘴角在不经意间浮出一丝恬淡的笑纹。
朱胤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子,笑道:“这可是朕的第一个孩子,朕自然开心,以后朕可就是父皇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明珠眸色一沉,顿时撇撇嘴:她生下来的孩子,以后还得管李清阑叫母后呢!
这么一想,心里反倒添了几分堵。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目似琉璃,他立马察觉到她脸上丝缕的异色,
“朕听说孕妇害喜通常都吃不下饭的,明日派人弄些酸枣、杨梅之类的东西送过来。”
明珠没好气的瞅着他:“那种酸不啦叽的东西,我才不要吃呢!”
朱胤凛着眉,目光切切的看着她,少顷,兀自笑道:
“你不会觉得恶心想吐吗?”
“才不会呢。”她闷闷地答道。
“是吗?”
心莫名地失落了一下,他恍惚忆起那个逐渐模糊的慈爱脸孔,目光乍然渺茫犹如远山的重雾,
“朕记得逝去的母后说过的,她怀朕的时候,一闻到饭菜味儿就会吐酸水。她最不爱吃酸东西,那段日子却把那些酸枣、樱桃、杨梅之类的东西当饭吃饱了。”
他说得时候嘴角微勾,露出淡淡的梨花笑涡,明珠看着他,无端心生出一股浓浓的爱悯,仿若那双深邃的凤眸里有汩汩的悲伤流成河。
捏了一下他白白女敕女敕的脸颊,她神色不满的嘟囔道:
“你就是存心气我!那是皇后才有的富贵命,我可没那么好命,生个儿子出来就能当皇帝!”
“胡说八道!”他顿时又好气,又好笑。
“那我不胡说八道,我说正经的。”
明珠细言软语,笑吟吟的打着商量,“哪天要是臣妾先死了,皇上你就追封我一个皇后的头衔,好不好?”
朱胤脸色一沉,松开了她的双肩,挺起背坐直,又闷不吭声的喝了两口茶,似乎真有点恼了!
明珠错愕了一下,自知这下又犯了他的大忌,别扭的扯了扯嘴角,委婉地改口道:
“算了!算了!要是皇上没这个心……臣妾哪怕死一万次也不敢这么奢求。”
哐啷一下,只见朱胤将茶碗重重放在桌上,明珠和留在殿内伺候的小蝉、小五子三人都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哆嗦。
定下神来,倏忽,一股火气从她心底窜上来:“你说啊——我又哪里说错了?!”
朱胤狠狠地瞪着她,不说话。
这时,银红偏偏端了一碗药进来,呈到她面前:
“娘娘,你今天的药该喝了。”
一闻那股反胃的药草味儿,她这会儿还真想吐了!
明珠板起脸色,不太愿搭理的别过眼去,冷淡的吩咐道:
“先拿下去,本宫过一个时辰再喝。”
“娘娘,这话是您今天说的第五遍了。”银红毕恭毕敬的回道。
“不需要你多嘴,本宫心里有数。”
说着,她狠狠的瞪了一下银红,像赶苍蝇一样催促起来,
“还不快点撤下去!”
不料,一只手却把药端了出去,递到她眼皮底下。
“把药喝了。”
他淡淡的口气,听不出任何情绪。
明珠俯看了一眼那浓得像墨汁的药水,捏住鼻子,胃里隐隐开始翻腾。
脑袋里灵机一动,明珠抬头盯着他,深锁娥眉,眨了眨无辜的眼,一边有意无意把药碗先推开,一边问道:
“皇上,捉拿刺客的事可有进展了吗?”
“只是查封了谢阁。”
他说着,又把药碗递回来了。
明珠看也没看,又推开了,一本正经的继续纠缠道:
“为什么只是查封谢阁?为什么不抓她?她差点儿要了我的命!难道我的命不重要吗?”
朱胤拧紧眉头,凤眸骤然眯紧,目光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她。
被他看得有些心虚,明珠抿了抿嘴,唯唯诺诺:“为什么不回答?”
少顷,他突然勾起一边的嘴角,似笑非笑的轻微一哼,把那碗苦药汁又原原本本地送回了她眼前。
胃里又开始起翻腾了。
明珠低下头,用袖摆遮脸抹了两滴眼泪,再抬起头来时,女敕脸修娥,俏丽的鹅蛋儿脸上,淡眉似蹙非蹙,目光如水般柔柔弱弱,可怜巴巴的望着他。
可是,他无奈地摇摇头:“不要耍心思了,乖,你先把药喝了,朕再一个一个回答你。”
“不要!我不要喝——”
过了晌午,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骤至,令人措手不及。
李清阑凝望着窗外,院子里有一只被雨打落的小雏雀在地上扑翅挣扎,线一样纤细的两条腿刚颤巍巍立起来,不过一秒,又瘫跌在水花里。
如此反复了几回,依旧如此。
她转回头,想唤了宫人去把它救起来,不防对面榻座上的萧可情嘴快夺声,先开了口:
“皇后妹妹,你可知永寿宫里那个如今怀上龙种了?”
李清阑愁眉轻锁,自哀自怜的叹了一口气:“萧姐姐,你说的这件事,本宫已经知道了。”
“你就这么无动于衷?”
萧可情皱起眉头审视着她,心里琢磨着怎么把这把火烧起来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