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历史悠久的国家,西齐国也曾有过无数辉煌。
最盛时,西齐国曾拥有五个州府之地,虽然持续时间不到一年,但那也足以让人无比怀念。可西齐国现在不仅只剩下两州之地,更是一个狭长的肠状地形。
在生产力比较落后,并几乎维持在同一个水平线上的古代社会,如果没什么内忧外患,要维持一个国家发展并不难。可由于西齐国同时接壤北越国及大梁国两个侵略性极重的国家,问题也就来了。
因为,除了新年这段时间,西齐国几乎每个月都要遭受两国劫掠。
没等国家真正发展起来,刚刚做出的投入很快就化为了泡影,又得进行新的投入。
这就变成了西齐国好像是在养育两国,或者好像是在为两国养育国家一样。
由于除了国都外,西齐国没有任何可以说是安全的地方,所以在各地子民为了避免侵扰,纷纷向国都迁移的影响下,西齐国的国都几乎集中了西齐国现有人口的八成,近日还正式超过了百万人。
百万人的城市在现代社会还不算什么,但在古代社会那就是一个臃肿的庞然大物。
为什么说臃肿?
想像一下,如果百万人居住的都是前院后屋的平房小院,附近还要有相应的市场等生活设施,这样的国都需要有多大就行了。
幸好,古代社会对生活品质的要求并不高。
尽管前院后屋是居民最基本的生活需求,但就是占地面积大一些,对国家的表面负担并不大。
为什么说是表面负担?因为要养活百万人需要多少粮食?西齐国国都附近的耕地面积又有多少?如果所有粮食供应都要由西齐国国都自己供应,那就需要至少国都面积五倍以上的土地。可以西齐国地形,以西齐国国都所处的地理位置,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而为了容纳更多被北越国、大梁国的侵扰所逼迫迁来国都的人民,西齐国国都附近的土地面积也是越变越少。
当然,如果没有北越国、大梁国的争相侵扰,西齐国就可将耕地面积延伸到国都以外地方,所面临的粮食困窘就可立即解决了。然而,这世上并没有那么多如果,所以为了维持国都的庞大消耗,西齐国在被北越国、大梁国侵扰的同时,却还得高价购买两国的粮食。
因为只有这样,他们购买粮食的车队才不会在境内被两国所劫。
“众卿,你们对北越国朝廷为何要让浚王图浪出境立国的事情考虑如何了?我们要如何抵御这次变故。”
与北越国皇帝图韫相比,西齐国皇帝贾浃的年纪要稍大一些。
可贾浃的身体即便比图韫好多了,看起来却苍老许多,这主要也是因为国事困扰的缘故。特别是知道北越国朝廷即将让浚王图浪出境立国之事后,贾浃就觉得自己的精力是越来越不够用了。
因为可以想像,即便浚王图浪的最初攻击目标可能不会是西齐国,但为了增加更多国土面积,浚王图浪也迟早会将目标盯在西齐国身上。
甚至由于没有了北越国朝廷“支援”,为了筹集战争经费,浚王图浪也会加大对西齐国的侵扰。
但是,没人想做一个亡国之君,这也是最让贾浃不甘心的地方。
“陛下,可以想像,北越国朝廷之所以让浚王图浪出境立国,乃是为了太子顺利登基之故。或许我们是不是可与那浚王图浪虚与委蛇,许诺将来助他反攻北越国,这样也可为朝廷争取一些时间。”
为了解决浚王图浪出境立国一事,除了新年首日外,贾浃几乎每日都要在朝议上与大臣讨论应对之法。
可突然听到鸿胪寺卿姚兆的建议,贾浃还是怔愣了一下。
但如同往常一样,不管鸿胪寺卿姚兆的建议是否有可取之处,身在武将行列的都司琮兕就大声不满道:“这怎么行?这不是与虎谋皮吗?我西齐国现在还有谁不知那浚王图浪野心的?你即便助他反攻北越国,将来他还不是一样会攻打我西齐国。”
“即便这的确可将浚王图浪进攻我国的时间延后,但也等于让我国失去了与其他国家共同抗敌的大好时机。等到其他几国都被浚王图浪吞并后,我国才是真正没有后退之路了。”
武将就不懂政治吗?武将不懂政治,又怎知道什么仗该打,什么仗不该打。
这可不像现代社会,一个手机就可通达天地南北。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在面对北越国和大梁国的无时无刻侵扰下,为了更多的保障本国利益,至少在西齐国,武将的政治觉悟都要比那些文臣高得多。
由于两人往日嫌隙太深,虽然鸿胪寺卿姚兆和都司琮兕都不是朝内的真正顶梁柱,但想到左丞相的授意竟会被琮兕不知轻重地顶回来,姚兆顿时大怒道:“住口,琮兕你这匹夫,你懂什么政治。”
“等到我国协助浚王图浪进攻北越国时,自然可将大量平民散入北越国境内,现在国都所遇的粮食困境也立即可解。”
听到这话,朝议上的众大臣全都一脸怔然,甚至贾浃也惊讶了一下。
将平民散入北越国境内?虽然这的确可解西齐国国都的粮食之危,但不等于将自己国民全都卖出去了吗?
西齐国实行的是双丞相制,由左相、右相一同掌理朝政。
没想到鸿胪寺卿姚兆竟会将自己的主意说出去,还说的这么没头没尾,左丞相陆中正立即不满地望了望鸿胪寺卿姚兆,出班说道:“陛下,现在对我朝来说,最重要的不是缓解浚王图浪的侵攻之策,而是如何缓解国都的粮食危机。”
“只要粮食危机得到缓解,军中将士都能吃上饱饭,士气高涨。相信浚王图浪即便再想攻打我西齐国,却也没那么容易。”
“毕竟我朝历史远在北越国之上,虽然一直受北越国侵扰,何尝又真正被北越国灭国过?即便那浚王图浪确乃一时之雄,却也只是一时之患,只要能够稍稍释放粮食压力,相信我朝定能再度重新崛起。”
再度重新崛起?
听到这话,朝上大臣立即全都明白了。这主意竟然不是鸿胪寺卿姚兆所出,而是受左丞相陆中正授意所出。
虽然西齐国一直企图并入北越国或大梁国以改善国内处境,但出于对权势的,却也不是什么人都一心如此。例如左丞相陆中正,一直都是反对西齐国朝廷想要并入北越国或大梁国的想法,而是主张继续独立建国。
当然,这也不仅仅是左丞相陆中正的主张,还包括那些皇室宗亲的主张。
因为,西齐国不并入北越国,他们还是皇亲国戚,民间再苦,与他们又有什么关系。但西齐国若是并入北越国,得益的是人民,或许那些朝廷官员也会有应才适用机会。可对于这些皇亲国戚来说,那就是立即什么都没有了。
不是说针锋相对,已经年过六旬的右丞相杜龟也颤巍巍出班道:“陆大人此言差矣,不说我朝并非仅有一个粮食之危,然北越国朝廷都视浚王图浪为洪水猛兽,我朝又岂能与那狼子野心之人暗通款曲。”
“与其同浚王图浪以虎谋皮去设计北越国朝廷,我朝更应该同北越国朝廷合作,先除去浚王图浪这个大患再说。”
“这样与北越国朝廷有合作先例,不管我朝是否能并入北越国,相信北越国朝廷都不至于在最后对我朝落井下石。”
“这个……”
虽然右丞相杜龟反对自己的意见让左丞相陆中正很有些不满,可他却说不出反对右丞相杜龟的话语。因为,右丞相杜龟的意见即便是拖胎于左丞相陆中正的最初意见,考虑得确实周全多了。
甚至于西齐国皇帝贾浃也一脸喜悦道:“右丞相此言大……”
“陛下大喜,陛下大喜……”
贾浃的话还没说完,殿外就传来一连串的高呼声。
在众人都惊然望出外面时,却见两名官员已经扑倒在殿门前跪倒道:“陛下大喜,陛下大喜。”
“你是鸿胪寺官员,喜从何来?”
看了看两名官员袍服,知道一名官员乃是军机章事属下的副丞密探,贾浃就望向了另一名负责外交事务的鸿胪寺官员。
鸿胪寺官员抬手奉起一封折子道:“陛下大喜,内阁学士严大人从北越国京城传信,北越国皇帝已于庆新年天下告书中正式宣布我西齐国并入了北越国一干事宜,并由严大人折中,我朝皇室及所有朝廷官员都得到了最为妥善的安置,此乃详折。”
“什么?北越国皇帝已宣布西齐国并入了北越国?他们都未曾与我朝及陛下进行过任何商议,这事怎可由北越国一国单独宣布?””而且人人都知道内阁学士严大人只是个挂名,平日根本就没上过几日朝,怎可为我朝与北越国谈定此事?“
虽然姚兆乃鸿胪寺卿,也是鸿胪寺最高官员,但突然听到鸿胪寺官员话语,不是惊喜,而是立即激怒起来。
不过,不等鸿胪寺官员回话,听到姚兆置疑严松年身份,同在殿外跪着的军机章事副丞就说道:“姚大人,内阁学士严大人不仅是受陛下密令前往北越国京城,更是直领军机章事的专任之权。不上朝,只是为了方便军机章事的公务。”
方便军机章事公务?一听这话,不仅姚兆立即哑了下来,其他大臣也不再说话了。
因为,军机章事虽然各有其职,但所有人都知道,眼前这名军机章事副丞就是个密探。
而由密探嘴中所说的公务,自然就是密探公务了。
没想到看似风度翩翩的严松年身上竟还挂着军机章事的密探头目之职,众人都有些吃惊,也不知自己有什么行迹落在严松年眼中没有。
只是不像那些大臣一样紧张,西齐国皇帝贾浃说道:“你说严大人已经与北越国朝廷谈妥了安置事宜,他是怎么谈的。”
“有关各种朝廷官员的安置,北越国朝廷说品级可以暂时不动,但至于后置安排,那还得看具体情况而定。”
“至于说西齐国皇室,则降格为本地王族,而且北越国朝廷只接受国家公库,却将皇室内库留于现西齐国皇室用于对王族贾氏的安排与整顿。至于说陛下要如何安置现有的本地王族,北越国朝廷及皇室原则上不予干涉。”
听到品级暂时不动,那些西齐国大臣都松了口气。
因为,他们只要在日后表现出才干,自然有获得重用的机会。但什么人如果连这都不能接受,那就好像是对自己的才干没有自信一样。
而在听到北越国朝廷只接受国库却不会伸手皇室内库时,包括西齐国皇帝贾浃在内的皇室宗亲都松了一大口气。因为,比起皇室宗亲原本就没有多少实权,西齐国并入北越国后,贾浃肯定也不能继续自己的皇帝美梦来说,能保有皇室内库,这绝对是对他们的最优厚待遇了。
不过迟疑一下,同在朝内的东王贾垣就说道:“难道严大人就没设法让北越国皇室直接接纳我西齐国皇室吗?”
“这事严大人也在奏折中说了,说是贾氏真想并入北越国皇室,那就必须将所有皇室内库交出,并且接受北越国皇室以后的一切规矩与安排。考虑到此事的将来有些难以保证,严大人不敢妄自擅专,只有先谈好不并入北越国皇室的条件。”
“把严大人的奏折拿上来,朕要亲自看看。”
不像东王贾垣那么得陇望蜀,听到北越国朝廷允许贾氏继续保有皇室内库,贾浃就已经很满足了。
知道一些事情恐怕不适合在殿上说出,贾浃也不会在这里多问。
而在鸿胪寺官员和军机章事副丞一起进入殿中后,在太监上前收取严松年的奏折时,军机章事副丞却又从怀中另掏了一封奏折,一起让太监送上去。这种行为虽然在平时有一些出格,但在今日却没有人会多说一句。
因为可以想像,另一封密折中的内容肯定关系到皇室宗亲的安排,那是谁都不可能交给普通大臣观看的。
先将两封奏折看了看,贾浃才一脸兴奋地将一封奏折递给旁边的传旨太监道:“念给众卿听听。”
“陛下,难道我们真要放弃国家,将西齐国并入北越国吗?这可是朝廷之耻,皇室之耻啊!”
虽然在军机章事副丞及鸿胪寺官员带来西齐国并入北越国消息时,左丞相陆中正就一直都没说话。但他不是不想说,而是没找到合适的说话时机。
但在看到贾浃脸上出兴奋之色时,陆中正就知道北越国朝廷给贾浃,甚至是给西齐国皇室的条件开得非常优厚了。
担心北越国朝廷给朝中大臣开的条件是不是也“特别”优厚,陆中正根本不敢让太监将严松年的奏折念出来。
望了望左丞相陆中正一眼,贾浃也知道朝中有不少官员反对将西齐国并入北越国,或者是因为不想自己手中的权力丧失,或者干脆就是自视清高的“忧国忧民”。
放下手中给皇室宗亲的密折,贾浃说道:“陆丞相,那你认为将西齐国并入北越国,对西齐国子民来说是件好事还是坏事?”
“这个,……但也并非什么西齐国子民都甘愿成为亡国之民吧!”
“亡国,何为亡国?”
贾浃一脸慨然道:“虽然以后西齐国的大部分境内都将归北越国朝廷所有,或者说是归朝廷统治。但整个西齐国国都范围,北越国陛下及朝廷都已答应交给适时降为亲王的朕来管理。而国都内的西齐国子民已达整个国民的八成之上,统治者依旧是朕,他们何来亡国之忧?”
“所以,在朕都能为西齐国子民的长久安危放弃皇位的状况下,若是任何官员不肯为子民牺牲自己的权位,那不是朕对子民不关心,而是卿等不关心子民,莫怪朕不敢用你们,便是北越国朝廷也不会继续任用不会为子民担忧的官员。”
“陛下圣明。”
听到贾浃话语,不仅左丞相陆中正脸上一寒,右丞相杜龟更是领着众臣高呼一声。
也不去看在那里僵住的陆中正,贾浃继续说道:“虽然待会你们都会知道,但朕也不妨在这里提前告诉你们一声。”
“虽然在西齐国并入北越国后,朕就成为只管理都城一个城池的王爷。可由于都城中拥有的上百万人口,北越国朝廷也允许朕在都城中实行府治,继续沿用原本官员管理整个都城。”
“当然,在无法得到朕的任用,或者说是你们另有想法的状况下,同样可以向北越国朝廷要求适当官职。”
“因此,只要你们继续忠诚于朕,现在你们所拥有的一切依旧不会失去。”
“毕竟以现在的西齐国来说,我们就与只治理一个都城又有什么不同?所以不管将来的西齐国归属如何,朕都相信我们再也得不到如此好的安置了。至于将来,朕当然也希望与众卿共同努力下去。”
“陛下圣明。”
随着贾浃的宣告,那些西齐国大臣就几乎是以欢呼般声音开始庆贺了。
因为,正如西齐国皇帝贾浃所说,在北越国和大梁国的反复侵攻下,虽然西齐国好像仍有两州之地,但实际也就等于只拥有一个都城。所以一直以来,他们并不是在养一个国家,甚至就是在养一个都城。
而在西齐国并入北越国后,北越国还允许贾氏以王族身份继续治理现在的都城,那就等于在有了北越国外援下,不是他们在养西齐国,而是整个都城在养他们这些官员了。
这种与往日几乎没有任何改变的生活,不管是否得到北越国朝廷任用,只要他们能继续得到贾氏王族任用,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