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九章、一种谁都做不到的功劳
作为人人痛恨的酷吏,什么样的官员才能成为酷吏?那必须拥有绝对忠心才行。
如果是地方的酷吏,他们必须绝对忠于自己的顶头司,做一些司为了颜面、为了官声不好做的事,以此来作为自己忠心的表率。而回到朝廷,他们则必须忠于皇,为皇主动做一些想做又不方便做的事。
因此昨日带着圣旨回家,李冈就将圣旨供在了每日都要拜一次的祖宗牌位。
为什么每日都要拜一次?
因为要想成为一个酷吏,不违背良心怎么行。
而为了表现自己的忠心,再没有比为了忠心而违背良心的事更能让皇欢颜了。所以为了抵消这种罪恶感,李冈从成为酷吏的第一日起就开始每日在祈求祖宗保佑。
保佑他能继续获得皇欢心,这样李冈才能继续活下去。
所以第二日清早醒来,李冈又是拜过祖宗牌位、拜过祖宗牌位的圣旨后才匆匆往羽林军大营赶去。
因为遵照皇旨意,李冈必须在今日再带着羽林军去查抄少师府有没有匿藏李府子嗣。
而对于皇要李冈耽误一日再去查少师府的事,李冈是心知肚明。
因为皇根本就不想他在少师府查出什么李府子嗣,只想让他带着羽林军去少师府大闹一通,显显皇的无威仪。
或许其他官员是不敢做这事,但在朝见过几次易嬴“发威”情形,李冈早就察觉到皇对易嬴的擅专行事已经越来越不满,只是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惩治时机而已。
所以一知道少师府收留了李府子嗣,李冈就知道自己机会来了。
因为不管会不会得罪易嬴,这又是李冈向皇表忠心的机会。
不然皇又怎会派羽林军去查少师府,这就表示李冈在少师府做什么都没关系了。
“什么?皇要羽林军去查少师府?”
突然听到皇要羽林军去查少师府的消息,左羽林将秦中玉就异常震惊。因为查府虽然不等于查抄,但皇一旦做出这种举动,同样也等于向朝廷下下告示,自己已经不再那么信任易嬴了。
看到秦中玉表情,李冈就一脸得色道:“皇圣旨在此,着羽林军协同本官前去彻查少师府,看看有没有匿藏箜郡王出逃一案中的同党李府子嗣,亦即是箜郡王的玄孙一脉,秦将军还有什么疑问?”
“末将不敢,但不知李大人需末将调拨多少兵马供李大人使用?”
秦中玉的正三品左羽林将职位虽然还在李冈的从四品大理寺少卿之,但面对李冈拿出的圣旨,特别知道李冈是怎样的酷吏,秦中玉也不敢耽误,更是只能口称末将。
因为秦中玉即便不喜欢李冈,但与易嬴更没有交情,面对手持圣旨的李冈,秦中玉自然不会给李冈留下把柄。
“人不用多,但秦将军最好亲自率军前往,免得镇不住场子。”
看到秦中玉屈服,李冈就有些洋洋得意道:“这可是皇旨意,为皇办差,秦将军莫不是还要推托?”
“末将不敢,请李大人稍候,末将这就去点集一营羽林军随李大人办差。”
随着秦中玉匆匆走出屋子,跟在李冈身边的大理寺密探就说道:“大人,还算这秦中玉识相,不然大人就可一起办了他了。”
“嗯,那就让他多蹦达几日羽林将?哼,什么东西,也敢跟吾争女人?”
作为北越国朝廷第一大酷吏,李冈不仅无嗣,而且至今未婚,不是他不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而是身为一心忠于皇的酷吏,李冈不敢娶妻生子来拖累自己。
真要娶妻生子,那也得等李冈从官位退下来再说。
为什么说退下来?
酷吏也有退下来的可能吗?
但这至少也是一个希望、一个幻想,幻想自己能功成身退。
而因为没有妻女,要想满足身体的需要,李冈就经常会逛一些ji馆,曾经一次就同秦中玉的下属争过女人。
虽然与李冈争女人的并不是秦中玉本人,但在找到机会彻底弄跨秦中玉下属后,李冈却不信区区一个下属又敢与自己作对,自然将责任算到了秦中玉头,这也是酷吏的一贯思考方法。
所以,虽然暂时还没找到秦中玉把柄,李冈却也没有真正忘记这事。
而作为拱卫京城的羽林军,一营却也有足足两千人。等到秦中玉点齐兵马,李冈就兴冲冲带着兵马一起从宫前广场往外扑去。
刚经历过两营羽林军从京城出逃的事,突然又看到一营羽林军从宫前广场经过,正在宫门前等候朝的官员顿时就骚动起来。
注意到李冈走在那些羽林军前列,虽然没人敢跑去拦住李冈询问,但立即就有人找到龚泱道:“龚大人,那不是大理寺少卿李冈吗?他怎么不朝,却和羽林军秦将军混在一起?难道他们也是想出城?”
“……你们别乱想,他这是去抓逃入少师府的箜郡王玄孙。”
“逃入少师府的箜郡王玄孙?箜郡王还有后人待在京城?还藏在少师府里?这不可能”
京城里的各种大小消息是从哪里来的?一是通过官员们自己的渠道打听,二就是通过官员们的交流。
突然听到李冈要去抓箜郡王玄孙,这样的事情虽然不稀奇,可箜郡王的玄孙居然会躲入少师府,还要让李冈带羽林军去抓,这里面的味道就很足了。
而龚泱也不怕扯扯易嬴后腿道:“那是因为李冈请到了圣旨,是皇让他去少师府抓人的,不然他哪有这胆量。”
“是皇让李冈去抓人的?难道皇已对易少师……”
“……可怎么会是李冈呢?”
不用龚泱细说,只要知道李冈是手拿圣旨去少师府抓人,所有朝中官员都能从里面闻出一些味道。再想想李冈是个怎样的酷吏,一些官员脸甚至都泛起了同情表情。
而在注意到图扦又在拉着几个官员说些什么时,龚泱双眼一转,却又找到正在一旁与洵王图尧闲扯的冉鸣道:“冉丞相,你听说没有,易少师那本《关雎》说的好像是太子母亲之事,可冉丞相又知道里面那男主角是谁吗?”
“龚大人这话说的好,那男主角是谁,本王或许不知道,但里面可好像也有冉丞相的影子呢冉丞相你说是又不是?”
不用冉鸣发话,旁边的洵王图尧就跟着揶揄起来。
因为,京城里什么消息传得最快,那当然是有关各种官员起落的消息传得最快。虽然与易嬴无仇,但洵王图尧同样与易嬴无爱,知道易嬴居然敢拿太子母亲的事情当“笑话”来写小说,即便不是落井下石,洵王图尧也敢跟着数落几句了。
而由于龚泱原本的声音就很大,顿时不少大臣都望了过来。
因为很明显,易嬴的《关雎》不仅有拿太子母亲感情说事的嫌疑,里面不但涉及北越国皇图韫的形象,冉鸣里的一个大反派。
望望众人都有些晦涩的目光,想想已被自己压了许久的消息,冉鸣一脸轻笑道:“见笑、见笑,能为太子母亲出力,那也是本官荣光。”
“为太子母亲出力?冉丞相这话怎么说?”
知道冉鸣的半句丞相之名,洵王图尧却也听出了冉鸣话中有话。
如果是别人,在穆延全力封锁下,可能不会这么快得到来自申州、盂州的消息,但由于一直对万大户的动向很关心,冉鸣不仅早知道焦玉被劫一事,更是已经收到了大世子图仂被抓的消息。
不过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想想易嬴能让这消息传出来,应该就是已到火候了,冉鸣也说道:“这是洵王爷不知道,早在新年刚过时,一直对申州虎视眈眈的盂州指挥使余容就出兵兴城县劫走了太子母亲。”
“而一直以来,我等所不知的余容为什么会对申州府如此挂念的原因现在也已经昭然若揭了。余容挂念的可不是什么申州知州一位,而就是当初的申州知州夫人,也就是现在的太子母亲。这下你们知道《关雎》中的男主角是谁?还有易少师为什么要写这部《关雎》了”
“什?什么?余容劫走了太子母亲?”
“……这还是新年刚过就发生的事,怎么朝廷一点都不知道。”
没想到这种天大的消息会由冉丞相以这种方式爆出来,不仅宫门前的官员一片哗然,龚泱也跟着惊呼出声。
冉鸣却说道:“朝廷不知道这消息并不奇怪,因为事关太子母亲名声,申州知州穆延为尽快将太子母亲救出,又怎能轻易让这消息泄出申州。不过以余容手中的盂州军,或许穆延也无法仅用申州兵力独自救出太子母亲了。”
“而为了挽回太子母亲被劫的影响,这才是易少师炮制这本《关雎》的原因。从皇对这本《关雎》同样不闻不问的态度,应该皇是早已知道了这事,想必没有哪位大人还会去触皇的霉头”
“这,……怎么会是怎样?”
虽然冉鸣并没望向自己,但随着冉鸣说出事情真相,图扦的双脸就立即扭曲起来。
因为,易嬴如果敢无事生非地拿太子母亲的感情来张扬自己的才学,那无论如何都是一个大不敬的罪。可易嬴的《关雎》如果是在太子母亲被劫后所写,虽然他可能也不会从中得到任何好处,但也没有任何官员还能以此弹劾易嬴了。
毕竟比起太子母亲被劫一事所引起的震动,知道余容、焦玉就是《关雎》中的男女主角,推断出余容劫持太子母亲的原因,所谓太子母亲被劫失德一事的影响就可由大化小、由小化无了。
这却不是罪责,而是一种谁都做不到的功劳。
只是随着宫内传来朝的消息,留给大臣们喧哗的时间也不多。
带着无限感慨,那些原本还想借机折腾一次的官员立即就按下了心中的愚蠢念头,老老实实将弹劾易嬴的想法抛到了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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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宫门前这一幕,更不知冉丞相已帮自己将焦玉被劫一事传出去,留在少师府中,易嬴却已得到李冈率羽林军前来兴城县的消息。
尽管易嬴的样子还是很镇定,同样得到消息的易府女人却还是难免慌乱起来。
曾经历过家破人亡的芍药就说道:“老爷,你看李冈已经带着羽林军来了,难道老爷真不打算让核桃她们先转移吗?”
“转移什么?只要他们暂时不露面就行。而且本官的真正目的乃是救出已被关入大理寺的李府一家,又不是与李冈斗个你死我活,哪能因为这种小事就自乱阵脚。”
“救出李府一家?”
“难道老爷想利用这事来救出李府一家,这不可能”
一直被李冈带着圣旨来查少师府的消息困扰,众人都几乎忘了核桃为什么会带着李府两个孩子逃到少师府的原因。
想到易嬴已答应要救出李府的事,再相比一下李冈带着圣旨来查少师府的事情,众人也知道易嬴的确不能退缩了。因为,易嬴如果在这种地方都要退缩,将来他还怎么去救出李府中人。
毕竟李家可是实打实的箜郡王血脉,这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再次听到易嬴想要救出李府一家的话语,核桃也微微有些激动道:“少师大人的大恩大德,李府没齿难忘。”
“不说这个,小霞你先带核桃和清儿、小佳下去这种场合她们可不适合露脸。”
“吾知道了。”
一边说着知道,小霞在带核桃三人离开时却也满脸疑惑。
因为,她不仅不知道易嬴打算如何救出李睿祥一家,更不知道易嬴怎样才能躲过今日一劫。
但易嬴如果躲不过今日一劫,他就绝对不可能再救出李睿祥一家。
因此不管承不承认,易嬴今日都必须将皇的圣旨挡在外面。
同样知道将要发生的事情,图缏却也是一边看着在前厅中逍遥的易嬴,一边府门大开地注意门外大街的动静。
这也是因为有天英门弟子在少师府,少师府才能提前得到消息。
然后不用等到日三竿,随着太阳爬过墙头,街道尽头就传来了“轰轰”脚步声和马蹄声。
从空中腾起的灰尘里看到羽林军竖起的旗帜,图缏就站在门前大声向门内喊道:“大人,羽林军已经进入街口了。”
“不用着急,等他们进来”
一边大声应着图缏,易嬴却在椅望着旁边的童武说道:“童武,你说图缏这个门房做得怎么样。”
“图大人的工作是做的没差,不愧当年能得到先皇信任,可大人就打算一直让他做门房吗?”
望着站在门前好像标枪一样的图缏背影,童武真有些不知该不该说妒嫉了。因为,童武如果不是与易府一起从兴城县前来京城的“老人”,不是图缏的身份太尴尬,童武都要认为图缏比自己更适合当易府总管。
易嬴也是摇头晃脑道:“这个本官也知道,可除非是战场打仗,本官还真没地方可以派给图缏的。但他又是大明公主派来的人,不说赶不走他,他自己也不想走。”
“老爷想赶走图大人吗?”
“还是不要费这个劲了,免得又起什么波折。不过真说起来,图缏这样的官员真是世间难寻。”
“老爷说的是……”
原本就没看出易嬴想要赶走图缏的意思,听到易嬴嘴中流露出对图缏的赞许语气时,童武也不感到奇怪了。因为不得不说,图缏也是童武一生所见过最为忠心的臣子,即便先皇已死去多年,图缏却仍在效忠先皇守护杨邹氏,这是其他官员绝对比不的。
而正在易嬴和童武谈论图缏时,李冈也和秦中玉带着羽林军来到了少师府门前。
见到站在少师府大门中间迎候的图缏,李冈还没反应,秦中玉的双眼却瞬间瞪大。几乎是从马鞍滚下来,跪倒在图缏面前激动道:“图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原来大人回到京城的消息竟是真的,大人一切可还安好?”
“你是……?当年的小秦子?”
没想到秦中玉突然在自己面前跪倒,图缏眼中就疑惑了一下。然后仔细望望秦中玉已不算年轻的双脸,图缏脑海中才慢慢泛起一张人脸。
秦中玉却一脸激动道:“是的,大人。某就是当年的小秦子,蒙大人恩典,某现在已是左羽林将了。”
“左羽林将?那你跪在这里干什么?身为朝中的羽林将,你自当顶天立地站着为皇办差才是,怎能向某这个庶民下跪。”
“是,大人。但在某站起前,先让某谢过大人当年的救命之恩”
“噔噔噔”
说到这里,秦中玉就给图缏磕了三个响头。
因为当初不是秦中玉在先皇面前帮犯事的秦中玉说话,秦中玉恐怕早就化成飞灰白骨了,哪可能现在坐在左羽林将的位置。
古人讲究恩怨分明,秦中玉一直以为图缏是不是早就死了,。没想到前几日才接到图缏好像曾在京城现身的消息,今日就在少师府再次看到图缏,秦中玉立即就想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不知这是秦中玉的脾气早就如此,还是他早知图缏的脾气如此。
直到站起身来,秦中玉才退回满脸惊讶得甚至都没从马背下来的李冈身边说道:“李大人,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图大人当年对某有活命之恩,某不得不先礼敬一下图大人再帮李大人办差。”
“图大人?他是什么图大人,为什么会站在少师府门前?”
图氏不说在北越国,在大陆都是个小姓。
即便李冈也知道京城还有少数并非皇氏宗亲的图姓人,就好像李冈同样与李睿祥的李府无关一样。但能让秦中玉下跪磕头的图大人,李冈却不敢轻易断定他是什么人。
秦中玉说道:“图大人乃是先皇时的近身侍卫,至于现在……”
“现在某是易少师的门房,你等何人,带着羽林军来此又是为了甚事……”
如果没有秦中玉闹的这一遭,图缏也不会在李冈面前摆出什么不容侵犯的神情。但为了不让自己的早年部属失望,图缏也是双眼直直地望向了李冈。
因为对于李冈这样的酷吏,图缏根本就不将他放在眼中。除非他们能在皇退位前就先一步功成身退,不然肯定是死得最惨的一个。
想想北越国皇帝图韫的身体状况,图缏就没有理会李冈的意思。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