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就像是地核一样,被深深藏在地心中央,在它的周围,已经被人为地裹上了一层又一层厚厚的屏障,也不知道是人们自己不想面对现实?还是因为它实在是太丑陋不堪,连自己都不愿意看到?总而言之,现实只有一个,它的外衣,却厚重,又光怪陆离。
想要看到真正的现实,就要有一双透视眼,或者,去炼就一双火眼金睛吧。那是不可能的?所以说,没有人能够完全地看透现实。
按照丁邵凯给的地址,苏一朋来到了一处位于四环边上的写字楼,他对这个地方感到很陌生,他不记得曾在这里拜访过客户。但是地址确确实实是这里。
这里不是市中心,所以,建筑物看起来不是那么的拥挤,而且,从楼宇装修上来看,朴素单调的外墙装饰衬托着争先恐后矗立起来的各种大牌的灯箱广告,给人一种“头重脚轻”的感觉。这里的车流量也不像市中心那么拥堵。不知道为什么,来到这里,苏一朋深深地出了一口气,好像在市中心地段,连喘气都要找到空间才能喘舒服似的。尽管天空依旧是冬天的铁灰色,可是,他的心情不知不觉舒畅了许多。
丁邵凯的公司,是一家经营国内品牌化工产品的批发销售公司。说起这品牌的年头,有两位数了,这是很不容易的。一家企业能在如此乱世中毅力十几年不倒,是有绝对的定力的。
据苏一朋所知,七年前,该企业曾有过一次大洗牌的动作。从营销策略上来说,他们把产品按照功效进行了品牌细分,使得本来单一的一个品牌,细分成了十几个不同品牌,针对的购买客户群立刻扩大到了百分之百。与此同时,在人事管理上,他们对拿着高额工资和奖金的老员工以及部分高层管理人员进行了大换血,全部换上了技校出来的学生和新毕业的大学生,为此,在人力成本的开销上,每个月就节省了几百万元。而那些被劝退的员工们临走时,每人按工龄计算,拿到了公司赔偿他们的最少几万元的补偿费。有少数几位坚决不接受被“劝退”的员工,当时还联名把公司告到了劳动局,结果,由于公司是严格按照劳动法的数额对员工进行的补偿,所以,根本不存在非法辞退员工的问题,结果自然是不了了之,几位联名上告的员工最终还是不得不离开了。
苏一朋明白,正是精明的营销策略和彻底地员工大换血,才使得这家企业苟延残喘地从上一次危机中勉强活了下来,而后的几年,这家企业的元气逐渐得到了完全地恢复,甚至是重振了雄风。
而七年后的今天,经济又面临着一次大挑战,一次大危机,如今,这家企业是如何在风浪中站稳脚跟的呢?据苏一朋判断,只有新鲜的血液才能让企业的机能运转更快,老化的细胞和呆滞的思维,都不是他们想要的,所以,只有不断地换血,才能把人力成本降到最低,当然,虽然都说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但是太过于频繁的换血,也会令企业疲惫不堪,缺乏稳定性。不过这就需要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苏一朋没有开车,而是直接坐地铁来到这里,然后步行走进了这家写字楼。在北京这种地方,如果没有挤地铁的功夫,只靠开车那就太成问题了。特别是清晨和傍晚的上下班时间,如果公司距离住地很近,开车还算是方便,如果很远的话,那就还是坐地铁效率会更高一些,毕竟地铁不存在堵车的问题。
这里的写字楼是连成一片的,而且整体上叫一个名字,所以,苏一朋走进第一个入口,问了前台才知道,他要去的地方,在这片写字楼的另一头,也就是说,他应该在下一站再下车就对了。
在这里,苏一朋看不到另一头的景象,但是凭着对这边的感觉,苏一朋觉得这个写字楼的环境还是不错的,至少这边的装修看着很新的样子,物业管理也不错,给人很干净、整洁又清爽的感觉,服务人员的素质也很好,连正在扫地的大妈都懂得微笑服务,笑眯眯地把他送出来为他指路。
终于走到了另一边,苏一朋看着楼上黑乎乎的窗户和正在往下滴水的管道,站在门口愣了一会儿,他真希望自己这一次又走错了,但是,很遗憾,路线完全正确,正是此地。
楼梯挺宽敞的,升降电梯也挺新,没有抖动,也没有噪音,可是,这里的一切都好像蒙上了一层细细的灰尘,好像缺乏打理似的,从一楼到三楼,苏一朋都没有看到一位做清洁的人员。
推开办公区的玻璃门,展现在苏一朋面前的是一个拥挤不堪的办公区域,前台招待人员的工作台被设置在大门的左手边,紧挨着左手的玻璃门,这么说吧,你只能推开右边那扇门走进去,左边的门已经被工作台挡住了,被当成了前台的一面玻璃“墙”。
前台桌子里面坐着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子,苏一朋打量了一下,这个位置也就只有她能坐进去,如果换成苏一朋,估计他只能直挺挺地挤在里面,勉强站立着了。苏一朋告诉这个前台的女孩他和丁邵凯约好的见面时间,女孩子看了下时间表,走出来示意苏一朋跟她走。
女孩子走在前面,苏一朋跟在后面,从狭窄的办公隔断中小心穿行而过,不大的工作区,坐了至少二十几名工作人员,每个人的办公桌前面有隔断被分隔开来,一眼看上去跟一个个小鸽子窝似的。前台女孩穿着深蓝色的职业装,衣服笔挺,却很不合身,穿在她的身上,又肥又大,或许,是这孩子营养不良?要不就吃得太少?怕是担心坐不进前台那个狭小的位置所以不敢吃饭吧?
正胡思乱想着,女孩儿把他领进了一个门上写着“会议室”的房间,并伸手做出请的样子,示意他坐下稍等,然后,女孩就出去了。
这个会议室也是玻璃房,但是玻璃墙上挂着帘子,与外面保持着可公开可**的空间。会议室里有一条长桌,转圈约十几把椅子,现在因为只有苏一朋一个人,所以显得还是蛮宽敞的。
挨着玻璃墙边上,放着一摞印刷品,看上去像是公司的宣传杂志之类的东西,苏一朋随手拿起一本翻看了几眼。果然是大品牌公司,宣传广告做得大气,精彩,漂亮,完全看不出是从这里设计制作出去的,图片摄影也很有专业水准,一看就是花了大价钱请了高级摄影师精心制作的。
放下手中的宣传资料,再放眼这间会议室,并透过未拉严的窗帘,看到外面仿佛俄罗斯方块排列似的办公区,苏一朋原本敞亮的心情,不知不觉又好像被什么堵上了似的。终于,看到了一位年龄大约有六十几岁的老阿姨,正弯着腰,艰难地在办公区里面做着清扫工作。
看样子大家的情况都不大好过啊,苏一朋默默地想着,不要抱着太乐观的态度,否则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现实,和你眼中所看到的一切是不同的,苏一朋提醒自己,关注需要关注的事情,谈实质性的问题,讲实际的话题,现实只有一个,无论它背着怎样的躯壳,首先,自己要有一个面对现实的心态。
透过会议室的玻璃,苏一朋看到写着“总经理办公室”的门打开了,一个熟悉的男人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是丁邵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