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以为他只是对着砚匣在自言自语,是在对于父亲的无理取闹而表达自己的不满和气愤。可是,他此时的表情却又多了一些痛苦和哀求。
然后,我看到男孩儿猛地将身体向前一倾,愤愤地说道:“你休想”
他是在跟谁对话吗?
虽然知道他看不到我,但我还是动作小心翼翼地挪到了书桌前。
我注意到,男孩儿的目光是正对着桌子上的砚匣的。那只是一个六边形的扁平棕黑色木匣子,匣身并无雕花,更没有其他的坠饰。
“你……就算我爸没有天赋,可他也不需要你的帮助,你不要继续纠缠他”
男孩儿的目光是正对着桌面上的砚匣的,他的双手紧握成拳放于桌上,态度越来越愤懑,却始终都没有碰那个砚匣一下。
最终,男孩儿泄气般地瘫坐在椅子上,用哀求的口吻说道:“你究竟想怎么样?要怎么做,你才能放了我爸?”
“什么?”男孩突然面露吃惊地站了起来,原本就白皙的脸上顿时失去了血色一般。“不可能,我把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不会用这种手段来……你胡说虽然我最近一直都没有去过那边,可是我知道……不,不是的,我妈是正常死亡,医生都说我妈是因为操劳过度才……住口,你住口”
男孩儿突然一把拿起桌上的砚匣,奋力向对面墙壁摔了过去。
棕黑色的木匣子和墙壁之间因为猛烈的撞击而发出一声强响,砚匣也在这一击之下碎裂成数块。掉落在地的木块之间,我并没有看到有砚台,或者是砚台的碎片掉出。那竟然只是一个空匣子。
可是,随后我便发现,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因为,男孩在看到碎裂一地的木块时,他的神情也是震惊和不可思议的。看来,他也始终认为砚匣里面本就应该有一方砚台的。
男孩从书桌后跑出,蹲在地上疯狂地从木块中翻找着什么。可最终也没能找到他所要的东西。
“你,你在哪?”颓然地跌坐在地上,他颤抖着声音问道,“你出来,你不是在这里吗?为什么,为什么砚匣是空的?”
应该是听到了比之刚才更令人震惊的话,男孩儿的脸色更加苍白。伪装出来的坚强再也坚持不住,男孩儿坐在那里,双眼无神地睁着,目光却没了目标。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男孩儿都始终保持着那个姿势坐在地上。我以为是男孩儿的记忆出现了定格,所以画面才始终一变不变。可是,就在我的精神开始无法集中,打算在房间里面四处“走走”,以便找到走出男孩儿记忆的结界出口时,男孩儿再次开口了。
“如果,我把你和我爸的契约转嫁到我身上呢?你不是说,我爸跟笔墨不和,始终都达不到你想要的那种境界吗?虽然我比我爸年轻很多,可是,我自认在书法上的造诣已经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跟我签订契约,放了我爸,你能吸取到更多的精气与灵力。这样稳赚不赔的买卖,你为什么不答应呢?而且,这也是你一直都想要的吧?那么长时间的伪装,不就是为了等到这一天吗?”。男孩儿的声音很平静,波澜不惊的,就像是在谈论一件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虽然我不知道契约转嫁是指什么,更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契约。可是,我知道男孩儿如果真的跟那个“你”签订了契约,他将万劫不复。
仅仅过了几秒钟的时间,男孩儿苍白的脸上就露出了笑容。但那个笑容很苦,充满了讥讽和悲伤,几乎可以让每一个看到的人都心疼到落泪。可是,男孩儿却想是卸下了一个千斤重的担子一样,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慢慢躺倒在地上。
眼前的房间再次被浓浓的烟雾所充斥,在画面彻底被烟雾掩盖之前,我看到男孩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指尖,慢慢流出了鲜红的血液。
烟雾渐渐散去,房间里的家具也都不见了踪影。我仍然保持那个摔倒的姿势坐在地上,手机放在我的右手边,身体却没有了先前的沉重。我试着动了动胳膊,发现自己已经可以动了。并不是刚刚在男孩儿记忆世界里那样只是意识的活动,而是身体确确实实恢复了自由。
我惊喜地站起身,捡起地上的手机正要给连伊打电话,却意外地看到,那个叫做楠楠的男孩儿,此时就站在我的身边。
“你要打给谁?”男孩儿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我,我当然是要打给我的朋友了。这么长时间不回去,他们很担心,所以……”我语无伦次地解释道。
“没用的,这里根本就没有手机信号,严宁知骗你的。”
我:“……”
“刚才你都看到了,是吗?”。虽然是疑问句,但男孩儿的眼神是笃定的。
我点点头。
“能帮我一个忙吗?”。
“难吗?”。
“你不可以拒绝。”
我:“……”那你还问我能不能?
“最近我越来越控制不了它了,既然你有能力进入我的记忆,看到过去发生的一切,那就说明你的能力肯定不一般。我想,如果是你的话,应是可以的。”
“等一下,等一下。我不是很明白,刚刚,那不是你让我看到,所以我才能够看到的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要试一下,如果你不能看到的话,现在你早就死了。”
我本来就已经死了好不好?
“可是,我没有看明白啊虽然大致上我知道事情是怎么发展的。可是,你,你爸爸是怎么跟那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联系上的?还有,你们说的那个契约又是什么?契约可以转嫁吗?我刚刚看到你的手流血了,那是又怎么一回事?还有,你和严宁知到底又是怎么回事?他所说的那个墨殇,是不是你?还有还有……”
“你可以不用那么着急,慢慢来,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问,我绝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男孩儿打断我,凉凉地说道。
我:“……”我那是焦虑
“好吧,那你先回答我刚刚问的第一个问题。关于,关于你爸爸的。”我心里有点发虚,但愿他不要对这个问题表示忌讳。
“我先回答你的最后一个问题,墨殇不是我。然后,我爸跟墨殇有个契约,就是,用人的精血喂墨殇的墨,以助它提升灵力,同时也帮助我爸提高他在书法方面的造诣。”
从刚刚的那段记忆中,我也看到了那个叫诚谦的男人,也就是楠楠的爸爸,似乎在书法上的造诣不是很高,却又对于书法有着令人无法理解的执着。
“你的妈妈……”
“我妈是我爸的牺牲品,是第一个用来喂墨的人。”
“那你把你爸爸跟墨殇之间的契约转嫁到你身上,那岂不是就……”
“不,我不会。凌家每一代里都会出一个在书法上面的天才,可是,却世世代代都没有在书法界留下名气。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对书法并不了解,却也并没有听说过有哪个很有名的书法家是姓凌的。
我疑惑地看着男孩儿,等着他给我答案。而他也确实并没有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答复,便径自说道:
“凌家的老祖宗是一个教书先生,在一次意外的巧遇中,从一个道士的手里得到了一块石头。老祖宗一眼就看出,那是一块上好的端石。道士在把那块端石送给老祖宗的时候,说此石可以用来做任何东西,却独独不能制作成砚台。老祖宗虽然满口答应,却并没有把这句劝告放在心里。心想这么好的砚材,不用来做砚台,那岂不是可惜?于是,老祖宗用自己不多的积蓄,找了一家有名的端砚坊,把端石制成了一方端砚。”
“可是,端砚制成之后,老祖宗却发现那根本就是一方废砚。虽然那方端砚雕工精良,石质细腻、润滑、坚实、严密,却根本就磨不出细腻的墨汁。老祖宗看着那方没办法用以磨墨的端砚,每日都痛惜感叹。一日,在老祖宗再次拿着那方端砚唏嘘不已的时候,一不小心竟划破了自己的手指。鲜血滴在砚上,却激发了老祖宗的智慧。他拿来墨棒,在滴有鲜血的位置细细研磨。然后,他发现用鲜血磨出的墨汁竟看上去极其的柔女敕细腻,写出的字也极其大方流畅。”
“老祖宗知道,那方砚确实有问题,心中痛恨自己没有信守对道士许下的承诺。虽然惋惜那么好的一方端砚竟无用武之地,可老祖宗知道,绝对不能让外人知道那方砚台的存在。”
“此后,老祖宗娶妻生子,心想就这么平淡过完一生也就罢了。可是,他却意外地发现,他的大儿子竟然在书法上有着惊人的天赋。而这个天赋,也世世代代地流传给了每一代的一位凌家子孙。”
“是那方砚台……”
“没错,就是那方砚台。”
“老祖宗在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自己儿子的书法天赋与那方端砚有关。可是,在一次书画大赛中,他儿子想既是那么隆重的场合,就应该拿着自家珍藏的端砚去参赛。而由于不知道端砚的秘密,他儿子在夺得了那次书画比赛的头名之后,那些看过他写的字的人,都莫名其妙的死了。”
“你的老祖宗也是那时才知道,端砚与你们家书法天赋的秘密的?呃,那个时候,砚台就已经有自己的名字了吧,墨殇?”
“嗯。之后,这个秘密被告知给凌家每一个拥有这份天赋的人。端砚,也就是现在的墨殇,也被这么一代代的传递下来。可是,老祖宗定下了一条戒律,那就是,凡是凌家子孙,绝不可以靠书法维生,尤其是那个有天赋的人。”
“可是,你爸爸不是书法老师吗?”。
“那时也已经注定了我凌家会在我爸爸那里被毁了。”男孩儿闭上双眼,痛苦地说道。
“你说你已经控制不住它了,那是什么意思?”
“墨殇似乎只有在那个特殊的凌家人手里的时候,才不会出去为非作歹。当初我爸从我这里把砚台偷走,才会让自己陷入疯狂。后来虽然我将墨殇和我爸之间的契约转嫁到了我的身上,又用我所有的血液暂时封印住了墨殇。可是,仅仅十年的时间,墨殇就冲破了封印,开始寻找下一个目标了。我终究只是个普通人。”
“你能那么大义凌然地牺牲小我成就大家,又是那么小小年纪,真的已经很不普通了。”如果我是在他那个年纪,肯定不会那么有奉献精神。
“你可以不用恭维我了。墨殇突破结界后,引来了严宁知,现在又开始通过严宁知出去吸取别人的精气了。如果不尽快阻止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
好,好英雄主义的想法“可是,我也没什么特殊能力啊天知道我是怎么才能看到你的记忆的。”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啊,不对,把我困在这里的,到底是你,还是墨殇?”
“是我,也是墨殇。我们……”男孩儿的话突然顿住,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很是狰狞。“嘿嘿,我们是一体的。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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