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盛薇见状连忙走过去,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叶莹见到苏盛薇只是一怔,自然不满她刚过门便多管自己的闲账,傲慢地抬起脸,怒指一旁的丫头柳叶:“这丫头犯了大错,我正教训她!”
跪在一边的柳叶头发凌乱、面色苍白,啜泣间身体仿佛瑟瑟落下的秋叶,可怜至极,苏盛薇轻蹙起眉,“那五妹能否告诉我,她究竟犯了什么大错?”
叶莹余怒未消,指着堆在一边浣洗的衣物,其中有一件崭新的粉色洋装,上面几块斑驳的墨色,突兀而又丑陋地渲染。那应该是与易掉色的衣物一块浣洗才串上色的:“那是我最喜欢的洋装,半个月前在金丝坊定制的,原本还打算穿去参加宴会的,怎料这妮子如此愚笨,竟与别的衣衫一块浣洗了!”
苏盛薇没想到,叶莹如此责罚一个丫头,竟然只是为了一件衣衫!她此前在叶家做客,知道叶家是旧式家庭,规矩自然与苏家不同,可是叶夫人与叶锦她们,对待下人虽然严苛,但像这样体罚下人的事,却是不曾有过。
柳叶显然受了惊吓,哭着求叶莹,“五小姐,求您放过我这次吧,下次我再也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了!”
叶莹冷笑,鄙夷地瞪着她:“下次?你知道这件衣服多贵吗?你就是卖命十年八年也未必赔得起!像你这样蠢的东西,我怎么可能再留在身边,你去把这个月的工钱结了,以后就不用来了!”
对于出身贫苦的人而言,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别说是找一份差事了,三顿饭能够吃饱都已经是件很奢侈的事情,柳叶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不能被赶出叶家,抱住叶莹的脚不放,声泪俱下:“五小姐,我知道我错了,您就放过我这次吧!我求求您,千万不要将我赶出去,否则我们一家老小都会活不下去的!”
叶莹将嘴一撇,无情道:“你们饿死不饿死,关我什么事,给我滚开!”说完,不耐烦地踢了那丫头一脚。
“啊!”柳叶惨叫了一声,双手抱着肚子瘫坐在地上,原本就苍白蜡黄的脸孔,瞬间变得更为骇人。
粘稠的血液自粗布裤腿处溢出,鲜艳的红色扎眼醒目,叶莹方才那一脚叫人有些措手不及,苏盛薇乍然回过神来,着急地将那丫头揽入怀中,目露急忧:“你怎么了?”
列也唇瓣青紫,额上渗出豆大的汗珠,虚弱间却只是恐慌地低喃:“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苏盛薇也跟着惊骇莫名,孩子,她竟然是怀有身孕的!急怒间她瞪着始作俑者,厉斥:“叶莹,你太过分了!”
叶莹也不知道那丫头有身孕,被苏盛薇一喝,自然有些心慌意乱,不过再怎么说,她在叶家也是一位小姐,除了父母尚且不敢有人对她大呼小叫,这个女人凭什么端出管教自己的架势?!
想到这她瞪圆了杏眼,冷声道:“我只是教训自己的丫环,即便她的孩子没了又怎样,你还想叫我偿命不成?”
苏盛薇蹙眉,美眸中迸射出慑人的冷凝之气,她没想到,这个五小姐,心肠居然如此狠,竟说出这样天理难容的话来!
她冷冷地挑眉,“照你这样说,丫环的命就不算命了吗,你以为你自己是小姐,就天生高人一等?”
叶莹毫无悔意,冷哼了一声,“看来四嫂今天是决心要管这闲事了,四嫂不妨问问这丫头,需要多少赔偿,说不定比起肚子里的孩子,她更喜欢钱!”
虽说叶莹方才脸上有显出片刻的慌乱,但是像她这样的人,自然不会为了一个下人感到内疚,她只是怕这事被叶皖庭知道,叶皖庭向来说一不二,脾气暴戾狂躁,如若他知道自己害得下人流产,一定会狠狠地教训她!
当然,如果这丫头够聪明,就应该知道私了,拿了钱乖乖将嘴守牢,然后悄无声息地消失,这样对大家都好!
一个下人,能奈她何?艳唇肆无忌惮地往上扬,眸中皆是阴毒与冷酷,霎时,她心中的惧怕尽数消失了。
就在她暗自得意的时候,面上忽然有一阵疾风拂来,尚来不及反应,左颊上便响起一个清脆的耳光!
叶莹的狂肆与嚣张,几乎瞬间被击碎,左耳不断发出“嗡嗡”的鸣叫声,她模着发烫的脸颊,满脸错愕,“你居然敢打我!?”
苏盛薇冷冷一笑,扬起绝美的脸庞:“我是打你了,怎么了?”
这样的人如果不给一些教训,将来只会更蛮横难缠!
叶莹眸中火光涌动,咬牙切齿:“苏盛薇,你以为你嫁给了四哥,就能这样教训我吗?你算什么东西,即便四哥娶了你,他也根本不爱你,他爱的是……!”
“住嘴!”
一声厉喝,叫两人同时掉过头去,只见不远处,明香陪同叶夫人一齐走了过来,叶夫人原本雍容的面孔,此时显得冷厉而又严肃,从方才那声怒喝可以看出,她对叶莹的行为也极为不满。
在这个家里,除了叶皖庭,最有威性的自然就是叶夫人了,故而叶莹一见到她便面露惶恐,脸色煞白了。
“夫……夫人……!”
苏盛薇心中着急,连忙对叶夫人说,“母亲,麻烦你叫司机备车,赶紧将柳叶送到医院去!”
叶夫人叫明香:“快去通知许司机!”
“是!”
不一会,许司机便将柳叶送去了医院,浣池旁只剩下叶夫人、苏盛薇、叶莹三人,叶夫人是何等聪明的人,方才一见身下全是血的柳叶,便已经猜出了事情的七八分。
“叶莹,你可知错!?”叶夫人眸子一凝,叶莹的行径着实叫她气恼,她知道,因着是妾室生的女儿,叶莹对自己心中又恨,即便自己有时候想要说她几句,又恐赵姨娘哭天抢地,寻死腻活,说她存心为难她们!赵姨娘就叶莹一个女儿,素来娇惯放任,疏于管教,才将她的大小姐脾气肆意到了极致,堂堂一个小姐,居然狠下心来责罚下人,还差点闹得一尸两命!
叶莹低叫:“不就是一个下人吗?”
叶夫人见叶莹不知悔改,瞑目深吸一口气,抑着怒气冷声道:“你上训诫楼呆着去,将《修身国文》抄写十遍,好好反省怎样知道德,明礼仪,学知识,会做人,没有我的准许,不许吃饭!”
闭门思过,抄写书本,这是叶夫人对叶家孩子们立的规矩,若是谁犯了大错,就将其锁在训诫楼里,让他自己觉醒。
十六年来,叶莹第一次受到叶夫人的责罚,如果不是这个苏盛薇多管闲事,叶夫人根本不可能听闻到消息,狠狠瞪视那张黛眉轻蹙的娇颜媚色,叶莹恨声一句,“这下你满意了吧?”说完,恨恨地转身往训诫楼走去。
叶夫人闭眸摇首,轻叹了口气,精致的面庞上,流露出难言的疲惫。
这就是一夫多妻的悲哀吧,自从叶皖庭纳了妾,这个家里几乎就没平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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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智宸回到官邸,天色已是墨沉,绕过蜿蜒的廊子,远远便能看到屋子里透出的灯光,一簇温馨的橘黄,叫他心中莫名温暖,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她,整日的疲惫,竟也在一瞬间远离消失了一般。
轻推门扉,小兰刚想出声,却被他用手势制止,黑眸凝视屋内那抹温婉素雅的身影,薄唇已是不自觉地上扬,轻轻一摆手,示意小兰先出去。
小兰心领神会,掉头悄声离去,留给两人的空间。
苏盛薇静立在紫檀木茶几旁,顾自拾起一支百合,稍稍修剪花枝,插入面前的净瓶中,她那一身白色的纱裙垂至脚踝,即便静姝站立,竟也显得飘逸绝尘,仿佛要羽化而飞的仙子。
她侧对着他,旁边落地台灯的光线,幽然地斜照她的脸庞,更为柔化她完美的五官轮廓,颊边还是一如既往的柔婉笑意,衬得人比花娇。
夜阑人静,唯有清丽绝美的她,以及初绽的百合幽香,甫一入肺,他嗅到了幸福的味道。
苏盛薇有心事,故而拿着那花枝,略微的失神。白天叶莹的话时而萦绕在脑海,两人争执间,叶莹险些冲口而出叶智宸心中爱的人,虽然后来叶夫人及时喝止了,但是这事却在苏盛薇心间落下了细尘,不至于太重太痛,却又挥之不去。
虽然她一直知道,他过去有一个女人,她其实并不在意他的过去,她只怕他到现在还忘不掉,亦害怕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没有那个女人重。
暗自轻叹口气,唤道:“小兰,将桌上的花枝递给我,再有几株,这瓶就完成了。”
话音刚落,便有一株百合递至眼前,她径直接过去,垂首修剪花梗,认真专注,浑然不察一旁叶智宸正含笑睨视她。
将修剪好的花枝放入瓶中,素白的手指,轻轻拨弄了几下,终于颦然而笑,“小兰,你瞧我插的瓶好看吗?”
须臾仍是未听到回答,她蓦然回眸,却不想他站在身后,黑眸款然地盯着她,四目相接,她心跳猝然,他的手已经轻抚上她的颊面:“这花再好看,也不及你美。”
被他触到的皮肤,迅速地灼烫起来,她羞怯地垂眸,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好大一会了。”
“那为何也不出声?”她嗔然地转身,避开他深邃的注视,再被他这样瞧下去,她的心都要自胸中蹦出来了。
缓缓走至妆台前,她在那圆凳上坐下,解开发间的鬓结,一袭黑亮的发如瀑布般流泻下来,墨发,朱唇,白肤,她散发的模样太媚,尤其是在这样的夜晚,眸底波光流转间,更有颦笑的百媚千娇,仿佛一朵盛开的芙蓉花。
自奁盒中拿起木梳,对镜梳妆,下一瞬,却是瞳眸一漾,他不知何时又已来到身后,镜中映出那双深邃的眼,一瞬不瞬地瞅着她,炙热如炬。
他执起她一簇黑发,轻轻递至鼻端,轻嗅那冷幽之香,神情沉醉。
“刚刚你在想什么,想得那样出神?”方才他静静地看着她,明显感觉到了她身上的忧伤与郁然,忍不住有些担心。
“没想什么。”她浅淡地应答,不愿他知道她的心思。
他黑眸幽深,忽而勾唇,“好吧,既然你不说,不如我们做点别的什么。”暧昧的话语,暗藏邪恶。
她颊色绯若胭脂,嫣红一片,避开他焦灼的注视,不胜娇羞,撩人胸怀。
那羞赧的模样,愈发叫他无法移开视线,迅速涌起的热烈情潮将他淹没,他微弯腰,轻轻松松便将她拦腰抱起,她一声低呼,木梳还来不及放下,便被他掳上了床。
她的背已经抵至床扇,小手却依旧搭在他的阔肩上,迎视间,清眸黠挑,几分娇嗔,几分羞赧,墨发披散在床榻间,似海藻涌动,媚态十足。
他喉结浮动,望着面前似妖般的女子,胸口似被一团绒毛轻搔着,酥痒难耐,他从不认为自己也是贪图美色,荒废军政之流,可是今日在军部,脑海却频频浮现出她婉媚怜人的模样,而现在,他已经迫不及待想像昨晚一样,与她蚀骨沉欢。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挑起她洁白的下颚,黑眸微眯,“你这是在勾引我吗?”
经他一问,她终于意识到了,此刻自己的姿势有多暧昧撩人,皓腕慌忙撤下对他的攀附,刚想逃离,却被他抓住了削肩,庞大的身体覆下,顷刻间困住她,让她无处可逃,灵活的指也已挑开她胸前的盘扣,她雪白诱人的肤,随即露出。
火热的吻落下,细密地遍布全身,他的身体那样烫,似是着了火一样,她缓闭双眸,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身下渐渐绽放。
**苦短,纱帘帐幔内,他覆身不知餍足地要着她,她羞怯柔弱地回应着他,动作虽然生涩,却能给他带来无限的刺激,一声轻吟都能令他窜起燎原之火。
他是温柔的,也是狂野的,床第间掀起一场激狂欲情,而她只能攀附着他,一寸寸地承受,颤抖着接受他不断释放的热。
待到激情停歇,透过窗户看,原本黑暗的天际,竟然已经微微泛白。
天!他们是不是太放纵了?
她无比困倦地伏在他胸前,阖着眼睑,嗅着他身上的气息,他身上有淡淡的薄荷味,张扬的硝味,以及似有若无的烟草味,清冽好闻,很男人。
她枕着他的臂弯,明明乏累,却如何也不想睡去,不知不觉,她好似已经沉溺在他的热情里了,她感觉此刻犹如梦境,她不想睡去,也唯恐醒来。
他的手在她光洁细腻的果背上来回游走,感受到她敏感的战栗,复又邪恶地用新生的胡渣刺她皙白的脸颊,她最是怕痒,轻嘤着告饶:“别闹了。”
“听说你今天与叶莹起争执了?”他淡声问道。
她枕在他的臂弯,乏累间点头,莹白的脸颊似暗夜绽放的细白野花,“怎么,你不高兴了?”
叶莹虽不是嫡出,但是不管怎样,都是他的家人,自己刚一进门就教训她,说不定在别人眼里,这就是持宠而娇。
他将她揽紧,蹭到她耳畔,放低了语气,哄慰道,“我不是生气,只是想告诉你,姨娘与叶莹心眼颇多,你以后尽量避着点。”说完,嘴唇在她软女敕的耳根处流连,一下轻咬,一下吸允,她刚得到几次满足,现在身体的每一处都极为敏感,哪里经得起他这番逗弄?
“我答应你就是了,不要闹。”轻颤着避开他的吻触,她刚想转过身安睡,他却不放过她,大手探到她的腰际,一阵轻捏软揉,乘她睡意迷离之际,再次翻身覆上她,邀她一块共舞。
“唔,不要了……”她的声音细碎无力,几乎是在求饶了。
他却精神奕奕,完全沉溺在她的妩媚撩人里,轻含她的朱唇,“乖,这是最后一次,我保证……”
这一晚,他已经不知道像这样保证过多少次,她意识模糊,感觉自己正被热热的岩浆包裹,腰与腿皆泛起一阵通电般的酸麻……
等到两人醒来,又已经过了晌午,起床时,苏盛薇看着遍布全身的红痕,自然又羞赧气恼了他一阵,唉,这男人,精力是不是太好了一点?
他笑着陪小心,走到嘟着红唇的小女人身后,郑重其事地保证,“好了,别生气了,下次我一定知道轻重些,绝不再如此粗鲁。”
这保证,叫人怎么听怎么觉得暧昧,脑海中不觉再次浮现昨夜的欢情,她气得一跺脚,“你太坏了,我不理你!”
浅颦薄嗔间,她欲转身,却被他轻拉住,她嘟起嫣唇:“你还要干嘛?”
他黑眸里染满笑意:“你忘了给我早安吻。”
她抬起头来,粉颊现出两朵红晕,咛声道:“大白天的,一会小兰进来看到不好。”
明眸如水,闪烁间潋滟怜楚,他注视着她灵动黑亮的眼睛,就像是着了魔,不顾她的推拒,俯身吻了她。
齿间的一片柔软馨香,衔在口中清甜芬芳,如此蛊惑人心。
叶智宸与苏盛薇并肩走过廊子,大厅中的藤椅上,叶夫人正在插花,见到如胶似漆的两人,唇角微浮,眉眼间盈起欢喜之色。
“母亲早!”,叶智宸走到叶夫人面前,笑着问安,一边的叶锦掩不住笑,说:“四弟,日上三竿,已是不早了,以前你总笑我与六妹爱赖床,没想到如今,你也与我们一样了!”
自从行伍,他早已习惯浅眠早起,像这样晚起,的确是少见。听闻叶锦调笑的话,他不由斜眸,苏盛薇清美的侧颜在他眼角的余光中流连,因为羞赧,低敛垂首间,她面颊沁红,分外动人。他唇角浮起浅笑,她就是他的温柔乡,她的美,将叫他一生沉醉。
叶智宸知道,自己再呆在这里,只会叫她更为尴尬面红,故而笑着对大家说:“何副官还在等我,我先去军部了。”
叶锦见小两口依依不舍,顿时笑开了花,冲叶智宸摆手道:“去吧,你放心,我们会替你照顾好媳妇的!”
叶智宸走后,苏盛薇面颊犹是布满绯红,叶夫人笑着说:“盛薇,别害羞,我巴不得你赶快给智宸添个一儿半女,智宸现在年轻气盛,有了孩子,男人多少就定了心性,你们夫妻的感情,也会愈来愈好。”
叶锦也笑着说:“没错,就拿你姐夫来说吧,他特别喜欢孩子,我们家小睿可是被他宠坏了!”
听闻两人的话,苏盛薇心中一动,孩子?一想到自己有一天能够孕育他的孩子,她竟然也有了几分期许。
如果能有一个孩子,生得与他一样迷人的眉眼,长大后与他一样胸怀宏图大志,那该多好?
沉浸在这样的想象中,她那盈动的美眸中泛起笑意,嫣红的唇微弯,浅笑薄曦,依旧是那般静致婉美。
“我看四弟也真是的,整天这样忙,哪里有时间陪盛薇?”叶锦低声埋怨,复又笑着对苏盛薇说:“你先吃点东西,一会三姐陪你逛街去,早上仁记洋行的郑老板来电话,说洋行里新到了不少时髦的款式。”
苏盛薇欣然答应:“好,我也正嫌待在家里闷呢!”
宛城因着是南方临海城市,交通便利,商贸发达,故而各行都兴盛繁荣,即便已过晌午,街上还是热闹非凡,行人熙熙攘攘的,各家商铺的生意都极好,至于那些新开的百货公司,进出的人就更多了。
车子在仁记洋行前停下,苏盛薇与叶锦一齐下车,美眸环顾着街市,琳琅满目的招牌叫人眼花缭乱,苏盛薇忍不住叹:“宛城可真是热闹,瞧瞧这些高楼大厦,都能赶着上海了!”
叶锦笑着说:“宛城只是小地方,哪里能与上海那样的大城市相较?难得咱们一块出来,今天三姐就带你好好逛逛!”她吩咐司机在楼下等,便与盛薇一块进了洋行。
洋行的郑老板看起来与叶锦很熟,热情地领着两人,介绍店里新到的款式,他知道苏盛薇就是叶家刚娶的四少女乃女乃,对她自然也极为客气:“四少女乃女乃慢慢看,喜欢那件就试一试。”
苏盛薇笑容婉然,说:“郑老板不必客气,我们自己看就好。”
那郑老板见苏盛薇品行高贵,人又温婉和善,不觉也喜欢了几分,“是,四少女乃女乃若是看上哪件,我一定给予折扣!”
叶锦笑着说:“郑老板,你这样可就不够意思了,我们是一块来的,若是要给折扣,也得一块给。”
郑老板连忙点头,笑道:“那是自然!三小姐是我们洋行的常客了,哪里有不给折扣的道理?”
叶锦这才满意了,拉着苏盛薇去看架子上挂着的洋装,其中一件设计格外漂亮,上好的锦缎料子,水玉点点,簇着红钻石的单肩带子,三层荷叶边喇叭袖子,很是有些高贵的宫廷味。
“盛薇,这件你穿上一定好看,快去试试!”
盛薇也确实喜欢这件洋装,于是也不多忸怩,直接拿到试衣间换上,等到出来,叶锦掉过头来,登时眼前一亮,“哇,盛薇,这洋装就像是为你量身订做的,真漂亮!”
她的皮肤本来就白,方能衬出紫色的淡雅清新,静静地站在试衣镜前,洁白如雪的娇靥晶莹如玉,如玉脂般的雪肌肤色奇美,身材轻盈,清雅娴静。
盈然地转了一圈,苏盛薇娇软的红唇微弯,美眸亦露出欢喜,“那就要这件好了。”
叶锦笑着点头,“钱我来付,这件洋装,就当我送给你的新婚礼物。”
苏盛薇粲然一笑,“那就谢谢三姐了!”
两人刚想拿着洋装去付账,却不想正巧碰上与同学一块进来的康熙芸,叶锦虽不喜欢康熙芸的大小姐做派,更不喜欢她的大小姐脾气,可是因着叶家与康家多年的交情,犹是微笑着与她打招呼:“康小姐,真是巧,你今天也来逛洋行?”
“是啊,周末放假,就出来逛逛。”康熙芸一面回答,一面用满含敌意的眼神看向苏盛薇。
叶锦知道康熙芸对苏盛薇心存嫉妒,也不愿与她在这里多牵扯,刚想先走一步,康熙芸的目光忽然转向自己臂弯中的洋装:“这洋装真漂亮,锦姐姐的眼光就是好!”
叶锦说:“我哪里能穿这么时髦的款式,这洋装是买给盛薇的。”在她看来,盛薇不管是穿中式还是西式的衣衫都好看,如此的美人坯子,不同的衣服,能够衬出她不同的风韵。
康熙芸面色稍沉,眸底盈起一丝蔑然,笑容亦带着嘲讽:“我也喜欢这件洋装,郑老板,这样的款式还有货吗?”
郑老板陪笑道:“康小姐,这洋装是新到的款式,本店仅此一件,不过这次到的新款挺多的,您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中意的。”
康熙芸将脸一扬,语气刁蛮霸道:“可是我就喜欢这一件,怎么办?”
“这……”郑老板顿时显得有些为难。
苏盛薇知道康熙芸是冲着自己来的,黛眉轻蹙,她将光洁的脸颊抬起,冷然道:“康小姐,什么事情都有个先来后到的道理,这件礼服是我先挑上的,而且马上就要付账,即便你再喜欢,那也没办法。”
看着康熙芸陡然变色的脸,苏盛薇笑容极淡,她就是要让这个被宠坏的千金大小姐知道,并不是她想得到什么,就能得到什么的!
康熙芸瞪圆了眼珠子,指着苏盛薇的鼻子,叫嚣:“你也知道先来后到?那四少是我认识在先,你凭什么捷足先得?”
苏盛薇不明白,这样的问题,康熙芸为何会问得如此理直气壮。浅淡地勾起唇,她提醒她:“康小姐意指我夺人所爱,未免有些自欺欺人吧?据我所知,智宸并不爱你。”
康熙芸气得浑身发抖,“苏盛薇,你少在那自以为是,四少即便是娶了你,那也不过是权宜之计,你能保证他的心搁在你身上?”康熙芸红唇绽放出一朵冷笑,嘲讽道:“四少过去那段感情可是闹得满城风雨的,你不会不知道吧?”
苏盛薇眸光一凝,心尖一痛,却犹是保持最高傲的笑靥,如茶靡般妩媚妖娆,“康小姐,你不觉得自己管得太多了吗?我们夫妻二人的事,与你有什么干系,你又凭什么在对我们的婚姻这品头论足?”说完也不愿多搭理她,掉头冲叶锦笑:“三姐,咱们走吧。”
叶锦也怕康熙芸会说出楚维仪的事,连忙点头道:“好,我们先去付账,一会再找个地方喝杯东西。”
苏盛薇自动忽略一边气得脸色发白的康熙芸,挽着叶锦的手,往收银柜台的方向去了。
“这个该死的苏盛薇,居然如此不将我放在眼里!”康熙芸看着苏盛薇远去的背影,银牙咬碎,心中的气怎样都消不下来。
身边的同学却一脸的怔愣,心中惊慕苏盛薇的气质与美貌,咋然道:“那就是四少娶的妻子?她长得可真美!”
这样的赞美自然换来康熙芸的强烈不满,她不服气地冷哼,尖酸刻薄道:“美什么美,一脸的狐媚样,等着瞧好了,过不了多久,四少就会厌倦她的!”
那同学嘴上不敢说,心里却嘀咕,会吗?如花美眷,静致温婉,这般明艳生烟的女子,但凡是个男人,都舍不得不去爱她吧?
走出仁记洋行,叶锦神色郁郁,闷声道:“好不容易我俩逛次街,怎么碰上那姑女乃女乃了?真是扫兴!”
苏盛薇手中提着精美的包装袋,里面装的正是刚买的漂亮洋装,在她看来,能够收获如此美衣,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听闻叶锦的话,她粉颊上攒出一朵微笑,说:“何必为了这点小事搅了心情?那边有家西餐厅,我请三姐喝咖啡吃点心,如何?”
叶锦见苏盛薇心情丝毫不受影响,便也跟着笑了:“你说的有道理,如果我们真的生气,岂不是顺了那康熙芸的意?走,吃点心去!”
虽然走得并不远,苏盛薇却依旧出了一身薄汗,坐在西餐厅内,头顶的吊扇呼呼地旋转,她却犹是伸出手来,轻扇发热的面颊。
叶锦瞧着对面的她,不解地问:“盛薇,天气还这般热,你为何穿这样长袖的衣衫出来?”况且衣领还死死地包裹住颈子,围得密不透风的,也难怪会觉得热了。
苏盛薇的双颊“腾”地绯红,她倒是不愿这样穿,无奈经过昨夜的荒唐欢爱,今早起来一看,不仅是脖子上,连莹白的皓腕都布满了红痕。这样的痕迹,想必明眼人一眼就能瞧出是如何留下的,她总不能将这般羞人的事昭告天下吧,这叫她以后怎么见人?为了遮羞,她无奈下才挑了这件衣衫。虽然,真的够热!
不过,此时面对叶锦的追问,她忽然觉得,这样做也并非什么明智之举。
慌措间垂了垂眼帘,苏盛薇红着脸掩饰道:“我瞧着太阳大,就穿了件长袖防晒。”
如此心虚的遮掩,却糊弄不了叶锦那双火眼金睛,她一看苏盛薇满脸娇羞的模样,便明白了七八分,眼底有暧昧的笑意漫漫溢出,倒也不揭穿,“那以后出门带吧遮阳伞就好了,否则即便防晒了,也非得捂出痱子来不可。”
苏盛薇哭笑不得,现在她就快捂出痱子了,全身热烘烘的,难受极了!想起昨夜与他的彻夜缠绵,她的脸更是红得犹如番茄,好在咖啡已经被西崽端了上来,她连忙对叶锦说:“三姐,先喝咖啡吧,看看味道怎么样。”
两人一边喝着咖啡一边聊天,倒也格外开心,待到走出西餐厅,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叶锦叹道:“这家西餐厅的点心真好吃!”
苏盛薇笑着举了举手中的盒子,说:“所以我才带点回去,让母亲与叶萱也尝尝。”
叶锦笑道:“她们一定会喜欢的!”
两人刚刚走出来,就迎面碰上意位打扮时髦的年轻少妇,那是交通部副部长张承山的二姨太,两人平常经常在一块打牌,故而十分熟识。
“叶锦,真巧啊!”张姨太笑着冲叶锦打招呼。
叶锦笑着与苏盛薇一块走了过去:“是巧,你怎么也上宛城来了?”
张姨太说:“我来看望我姑妈,也是昨天才到的。”她注意到一边的苏盛薇,便笑着问叶锦:“这位是?”
叶锦介绍道:“她是我们家老四刚娶的媳妇。”接着又向苏盛薇介绍:“这位是张姨太太。”
苏盛薇勾起红唇,笑着说:“张姨太,你好!”
那张姨太太从未见过如此风姿焯约,又温婉大方的女子,不禁感叹道:“叶锦,你这弟妹可真是不错,叫人见了喜欢得很!”
叶锦笑着说:“可不是吗?我母亲经常说,咱们老四娶了她,可真是福气了。”
苏盛薇微微一笑:“哪里,三姐你就不要再这样夸我了。”
张姨太在宛城没什么认识的人,见到叶锦自然高兴,“难得在这里碰上熟人,不如你上我姑妈家坐会,咱们好好打几圈牌?”
叶锦说:“那敢情是好,只是我与盛薇约好了逛街,还是下次吧。”
苏盛薇笑道:“三姐不必顾虑我,我也没什么想买的了,你们去玩吧,我一会自己回家就好。”
张姨太热情地说:“不如四少女乃女乃一块去吧!”
苏盛薇笑着摇头,说:“不了,我不是很喜欢打牌,去了只会扫大家的兴致。”
叶锦叮嘱她:“那你一会记得叫许司机送你回去。”
苏盛薇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街角有一家精美的饰品店,那饰品店里的玩意,大多从欧洲进口,十分的精致可爱。苏盛薇站在橱窗外,被里面一对可爱的灰兔公仔所吸引,不觉推开了玻璃门,走了进去。
“小姐,请问你想要点什么?”店员笑着走了过来。
苏盛薇拿起那一对兔子,它们有着长长的耳朵,大大的眼睛,其中一只穿着红裙子,胖鼓鼓的脸上布着可爱的红晕,另一只穿着黑西装,脖子上扎着领结,帅气又绅士。
毕竟年轻,又是女孩子,难免会喜欢这样的小玩意,苏盛薇将这一对惟妙惟肖的情侣兔捧在手心,细细把玩着,美眸中盈满了笑意,颇有些爱不释手。
“麻烦帮我将它们包起来。”她转身对店员说道。
店员为她包了两个精美的盒子,付了钱,她满心欢喜地往回走,许司机的车停在前面一条街,她走了一会,突然跑来一个小卖报的孩童,“姐姐,刚才有位哥哥让我约你到那家茶肆去。”
苏盛薇一脸疑惑,本欲再问什么,那卖报的孩童却已经一个转身跑远了。
明亮的眼眸凝视前方,看向方才报童所指的茶肆,约在这样地方见面,倒也没什么好惧怕的,只是,她刚刚嫁到宛城,除了叶家的人,与谁都不熟识,究竟是谁要见她呢?
低眉沉思了一会,终是想不出个所以然,索性迈开步子,朝着那间茶肆走去。
此时茶肆里喝茶的人并不多,苏盛薇一走进去,便有跑堂的笑着过来引她:“请问是苏小姐吗?”
待到苏盛薇颔首称是,那跑堂的又说:“请随我来!”
那跑堂的一直将苏盛薇带到了二楼,二楼上除了大堂,还有不少包厢,虽说上不得什么档次,却也静谧雅致,大堂之上还请了一个小班子在唱昆曲,那唱戏的丫头不过十五六岁,唱的那曲《十二月菜谱歌》清丽纯净,喝喝茶听听小曲,一般人能在这品茗,也已算是一种享受了。
跑堂的将她带到转角处的一间包厢前,停下来对她说:“苏小姐,找您的人就在里面,若没什么事的话,我先下去了。”
待到跑堂的离开,苏盛薇这才推开包厢的门,那木门很是老旧了,此时还发出“吱呀”的声响,门打开的瞬间,苏盛薇缓缓抬眸,却是整个人怔在原地,不能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