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不知道过了多久,水月终于回过神,极轻极慢的走近佐助,在他身前蹲下,仰脸看他。
佐助闭着眼睛,眼间自然舒展,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是睡着了。他的呼吸很慢、很慢,然而他的确还在呼吸。
水月忍不住想:难道昨晚他就是坐着睡过去的?
又等了等,佐助还是毫无反应,水月张口呼唤他:“佐助?”话语在出口的刹那,变的很轻、很轻,潜意识里,水月害怕惊扰了这样的佐助。他怕自己的声音稍微大点,就像能把这个佐助给震碎,然后佐助会消失不见一样。
佐助微微抬起脸,眼睛慢慢睁开一半,等了等,才眨眨眼,抬眼向水月看去。他看了水月好久,才认出这人是谁一样:“是水月啊……”
然后他晃了晃,朝前倒进水月怀里不省人事。
“佐助?佐助佐助”水月一下子慌起来,喊了他几声都没有反应。才想起来将佐助搬到了床上,转身就跑去找香磷。
香磷过来仔细为佐助检查过后,站直了身子,双手抱在胸前一脸的不解:“他没有任何异常啊。”又想了想,瞥向水月:“不会是你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吧?”
“你什么意思啊?我怎么可能对佐助做什么不好的事?反倒是你个毒妇才比较可能做什么吧?”水月怒。
“毒妇?你居然骂我毒妇你个阴险狡诈的小人你……”不等香磷骂完,一旁的重吾伸手按在两个人脑袋上,制止他们继续吵下去。水月找到香磷的时候,重吾也在她房里,一听闻佐助昏迷不醒,一起过来了。
“不要吵到佐助休息,既然香磷说佐助没有生病,那有可能是这几天太累了吧?我在这守着他就好,你们去看着村子到底怎么回事。”说着,重吾就不顾两个人反对,把两个人推到门外,然后强势的把门关上锁死。
在门外站了一会,水月和香磷都无可奈的看看对方,同时皱眉扭脸,都哼了一声,朝走廊两边走开。
房内的重吾则不出声的走回床边,坐在椅子上,静静的看着佐助慢慢张开了眼。
刚才那两个人吵吵闹闹的,都没察觉到佐助的眉浅浅皱了一下,随即舒展开,然后他继续一动不动的装睡。香磷和水月没注意到,但重吾注意到了,打一进门,重吾的视线就没离开过佐助的脸。见佐助这样,重吾就知道他现在不想看到别人,才把那两个人赶了出去。
本来重吾自己也想出去的,又实在放心不下佐助,最终还是决定留下陪着他。
而佐助呢,自己刚醒重吾就把水月和香磷赶了出去,他就知道是重吾知道自己在装睡了。现在那两个人已经被赶出去,自己再装,就显得对重吾生疏了,所以他睁开了眼睛。
“你哪里不舒服吗?”。重吾轻声问。
佐助转动眼珠看向他,然后闭了眼再睁开,盯着天花板说:“我没事……”但他声音虚弱的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这三个字。
叹一口气,重吾探身为佐助拉拉被单,给他掖好。
昨天下午,和另一位佐助离开了一周的远明九雀,突然独自一个人回了村子。隔了一夜,这个连感冒都不会得的佐助,就原因不明的昏倒了,醒来又这么的精神颓靡。这一切,重吾前后一想,就猜到了事实:该是那一位佐助回木叶了吧?
“佐助……”重吾憋了很久,才终于说了一句:“你要好好的……”话甫一出口,他就想咬了自己的舌头。这么苍白的一句话,说了跟没说有区别么
佐助听了,转动眼珠看看重吾窘迫的模样,嘴角翘起露出淡淡的一个笑:“嗯,我知道了。”还是那么有气无力的声音,然后顿了顿,似是在积攒足够的力气,才又慢慢的说:“重吾,我想喝水。”
重吾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俯身将左手轻轻慢慢的探入佐助脖子下,小心翼翼的将他上半身抬高,让他靠在自己胸膛上,再回头伸出右手取过床头柜上的水杯,一点点的喂佐助喝下。
他小心谨慎的模样,让佐助哑然而笑:“喂,重吾,我不是什么得了不治之征的重病患者,不用这样。”这么一笑,让佐助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好了一点。
“抱歉。”重吾这么说着,动作照旧小心。给佐助喂过水后,又将他放平在床上,再为他掖好被角,才坐回了凳子。
佐助又闭了眼,似乎想再睡一下。但不一会儿便又浅蹙了眉,脸朝床里微微转了过去,才不动了,又转了过来,如此反复。
重吾忍不住抬起手,极轻的放在佐助的额头上,也盖住了他的眼睛。
触觉冰冷。
“重吾?”佐助开口唤道。
“是我。”重吾轻声回应。
“哦……”佐助不动了,过了一会儿,响起了平缓规律的呼吸声,终于睡了过去。
重吾的整颗心脏都在疼,为佐助心疼。
这个他有多爱鸣人,这么多年下来,一直密切关注他的鹰小队三个人怕是最了解的。可是,突然之间又回来了一位佐助,并且那一位才是本体——看两个人对彼此的态度就猜得出——如此深爱鸣人的他忽然之间就成了多余的存在。
他还能撑过整整一年才垮掉,让重吾对他感慨万千、五体投地。也或许,之前他是因为不放心鸣人?
虽然自己被迫离开了,可是那一位佐助也始终没有回去,鸣人成了孤零一人。所以他不能垮,万一鸣人有什么意外,他一定会奋不顾身的赶回鸣人的身边的。
但现在,那一位佐助回去了,他最后的忧虑也不复存在,便一瞬之间,心,死去了。
又在心里叹息一声,重吾的手放在他额头一动不动,企图一点一点的驱散他的冷。
——只希望我掌心的一点温度,能够为你驱散梦里的寒冷,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可我就怕,就算是一点点,我也无法温暖你吧?
重吾苦笑。
二
第二天鸣人醒来,只觉得浑身肌肉都僵透了。而造成这样结果的罪魁祸首,自然就是睡在他身边的佐助——整整一晚,佐助都紧紧的贴着他,还把手脚都压在他身上,害的他翻个身都做不到。
抬起自己的右手,捏捏自己酸疼的后脖筋,鸣人扭脸垂眼看向还在安静睡着的佐助。他的呼吸好轻、好轻,轻到鸣人半夜里几次醒过来,都忍不住去试他的鼻息的程度。还有就是,他似乎特别喜欢睡在鸣人怀里。
比如,昨晚睡前鸣人明明是睡在里侧的,也就是佐助的左边。半夜鸣人硬躺平了,佐助居然随着他的动作就趴到了他身上,还是把脑袋贴在他胸前。然后鸣人朝左侧过身子后,佐助就随之滑落到他左边,脑袋依然埋在鸣人胸前。结果现在,变成鸣人睡外侧,到了佐助右边。
“你也真粘得住啊。”鸣人眯起眼,边说边拂开佐助的鬓发,捏了捏他的脸皮。佐助脸埋在他胸前,鸣人正好将他的耳朵看个仔细。看着、看着,鸣人忍不住模上了上去,动作轻柔的揉捏起那形状精细的耳朵。
“嗯……”佐助悠然转醒,在鸣人胸前蹭了两蹭,才仰头睁眼看向鸣人。对着鸣人眨眨眼,像个孩子一样的笑了:“早,鸣人。”
“早、早啊”鸣人看着佐助这样子对自己的笑,脸刷的红了一红,说话都磕拌了一下。尽管觉得自己会有这样的想法,一定是哪里出错了,可鸣人真的觉得:这样对自己笑着的佐助,好可爱
佐助支起身子,亲上了鸣人,只是唇与唇轻轻的碰触、贴合。
这样的亲吻,在鸣人的记忆里,只有一次与之相同。那就是佐助带着自己去寻找大蛇丸的秘密基地前,两个人落在村外的树林里,佐助第一次主动亲吻自己时的那个吻。
好像有点怪,又好像没什么。
鸣人揉揉佐助的头发,对他说:“起来洗漱一下吧,孩子们还不知道你回来了,这一年,他们也都想你想疯了。”说着就笑了,“哈哈哈,等一下见到你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鸣人感觉自己身上的佐助身体瞬间僵硬了,像是有人突然用针刺了他一下一样,猛地就坐了起来,僵在了那里。完蛋,因为重新回到鸣人身边的感觉太好,好到佐助都忘了,他还有四个必须去面对的孩子了。
“怎么了?”鸣人也随之坐起来,一脸不明所以的看向佐助。
“没、没什么,我去洗、洗、洗……”佐助动作僵硬的下了床,进了浴室,关上门还咔嚓一声锁死了。
鸣人抓抓头发,越想越觉得佐助这样真奇怪。可转念又一想,也许是一年没见,佐助在紧张吧?这么想鸣人脑袋里的结便解了,他就跑到对面自己房间的浴室里洗刷去。等他回来时,佐助还在浴室里,水声哗哗。
又等了等,佐助还不出来,他只好把佐助的衣服给搭在床边,就去一楼厨房准备早餐。
三
宇美一晚上没睡好。
昨晚卡卡西对着自己喊的那句傻蛋,一直在她脑海里回响,她似乎就是被这句话吵的一直睡不着。又翻了个身,看到天空已经由深变浅,拂晓了。
觉得有点渴,宇美便下床走到书桌旁拿水杯喝水。
冷不丁有人从背后伸过手碰了她的肩,把她吓了一跳。水杯砰然落地,摔得四分五裂。她迅速转身的同时退开两步,看到是佐助,跳到了喉咙眼的心脏才先是落回了肚子,接着又提了起来。
这个,可不是她所熟悉的佐助啊。
“现在立刻马上你过来我家”他如此命令道。
“啥?”宇美一愣神的功夫,佐助已经随着爆出的白雾消失了,这只是个影分身罢了。
尽管一头雾水,宇美还是老老实实换了衣服,就直接从阳台离开了公寓。走远了才想起来要不要喊上佐井一起,可回头看看,已经瞧不见公寓的一楼了,又抬脸看看天,时间真的太早。
算了吧,宇美如此想着,一个人顶着凌晨时分稍嫌冷的风,向佐助家赶去。
四
等到鸣人早餐都做好、朝美拉扯着弟弟和妹妹来到厨房了,佐助居然还在浴室里没出来。敲门问他怎么了就说等一下,也不说到底在干什么,倒是没有水声了。
鸣人开始在房里兜圈圈:要不要硬闯进去看看?
因为不想佐助出现的太突然,而让孩子们一时无法接受而抗拒,鸣人一直没有告诉他们佐助回来了。可在这等鼬起来就要吃早餐的时间里,如果鸣人自己一直呆在佐助的房间里,孩子们会感到奇怪的——这一年里,这房间他只有夜里睡觉时才会进来。
“喂,佐助,你还没好吗?”。鸣人忍不住了,再一次去敲门,“快点出来,我们商量一下如何让你和孩子们见面啊”
“等、再等一下、等一下……”佐助隔着浴室的门结结巴巴的说道。
鸣人无奈:“等什么啦,再紧张,你也总是要见他们的喂,伸头缩头都是一刀,痛快点啦。”
门开了条缝,佐助露出一只眼睛:“鸣人你先去么,我再等一下就好……”
“你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么?想好怎么和他们见面了吗?总不能直接出现在他们面前,说一句‘我回来了’就完事?”鸣人有点着急了。
“也不是……”佐助往门后缩了缩,又挡去了半只眼睛,“就是,你先去和他们好好说一说,然后我再出去么……”
想了想,鸣人无奈的叹口气:“也只好这样了,不过你也别一直躲在浴室里,赶紧出来换好衣服,我喊你的时候就利索的下来。”
“嗯,我知道了,你先去吧。”佐助这才把门打开,走了出来。早上他穿着睡衣就冲进了浴室,也没拿换洗衣服,现在洗好了,也不能再穿昨天的衣服,就套着浴衣再在腰间一系了事,胸前一片*光外泄。
鸣人觉得房里温度开始升高,最后到了他无法忍受的程度,于是他夺门而逃。
“哦?”佐助站在床边,刚刚拿起上衣,看鸣人这样,不明白他怎么了。
“那个傻蛋。”鸣人直接冲进了对面自己的房间,抵在门后低声软骂,捂着鼻子的手指间有血在渗出低落。
迅速到了桌边撕了一把抽纸按在鼻子上,鸣人四仰八叉的躺倒在床上,让脸朝上。
可是,身体里有什么在叫嚣,呼吸也变得急促,好难受。
抬手紧紧抓住领口,鸣人大口的呼吸空气,努力平复自己加速了的心跳:“那个……大混蛋……”
一点一点,让我变成现在这幅模样,你就要对我负责到底啊再敢丢下我……我就……就……
“就让你好看啊,大混蛋”鸣人恨恨的喊着,猛的坐了起来,然后,噗一声,鼻子又涌出了血。
“哇啊完蛋了”鸣人连忙伸手拿过抽纸,不停的撕着又是捂又是按。
五
真的赶到门口的时候,宇美又踌躇了:这么早来,真的没问题吗?
虽然说,是佐助喊她过来的,可此时此刻佐助并没有露面,难道她就这么冒然进去么?没办法,她只好先在门口兜圈圈。
喀拉。
门开了,鼬站在门口,一手扶在门框,另一手撑在门上,对着宇美微微一笑:“早啊,宇美。”
宇美顿时觉得头疼无比,该出来的人没来,最不想见到的人却来了。但也不能不言不语的,那只会更加别扭,所以她回应道:“早哪。”
“真的过来的好早呢。”鼬往后退开一步,给宇美让路,让她进屋。
“嘛——”宇美目测了一下鼬退开的距离,估量自己要以怎样的速度通过,才既不会让鼬觉得生疏,又尽可能不被鼬抱住——他一定会这么干的——因为计算着这些,对鼬的问话就没怎么上心,只是随便回答道:“想过来,就过来了。”真的有够敷衍。
但鼬听了,先一愣,继而笑了。
那样灿烂的笑靥,就像是这天地之间的所有光,瞬间都聚集到了他的脸上,耀了人的眼,也亮了人的心。
宇美这时已经一只脚迈进了门口,看到鼬的这个笑,刹那呆在了那里。
果然,还是好像。和当年,佐助站在阳台,哄被自己吵醒的鼬入睡的时候,脸上露出的那个笑,好像。是如此的幸福,幸福到旁人看到了,都会感觉到幸福。
趁宇美愣在门口的刹那,鼬果然扑了过来,一把抱住宇美,唇也凑上了宇美的脸。下意识的,宇美就闭了眼。但鼬只是在她的脸颊轻轻亲了一下,就像昨晚卡卡西带她走前,做的那样。而那时,她也误以为鼬想吻自己的。
宇美脸一红,小小的自我厌恶了一下:自己老在想什么呢?
“鸣人做好早饭了,一起吃吧。”鼬说完,放开了宇美,转身在前面引着她朝主屋走去,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曲,心情极好。
看着他这样雀跃的样子,宇美想了又想,最终觉得,如果只是亲亲脸颊的程度,鼬喜欢就让他做好了。等他慢慢长大接触更多的人后,自然而然就会知道,他对自己的感觉不是喜欢啊。
现在,就由着他吧,毕竟已经很久,没见过鼬这样开心了。
由此,对于鼬喜欢自己这件事情,宇美终于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