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嬛赋 19.言说

作者 : 如意未央

宫娥中望了方才情景的,无不纷纷议论:“四王子怎的来了,懿诏未宣四王子出使迎亲的罢。”

“四王子向来寡淡,醉心琴艺书画,甚少过问政事,只一神仙般拓荡洒月兑的人儿,怎的涉入这次和亲中来了。这事事见得,这次和亲必然蹊跷。”

“和亲的王子人选不尚未定得么。许是言说王子也仰慕那汝国和璧的风采吧,传闻中的一顾倾城,断无虚传。”

“你等休得胡说。”一宫娥斥道,“我为莘妃娘娘身旁侍女,言说王子为娘娘亲子,断是那等轻浮放浪之徒?若王子喜好美色,怎的年至十九尚未婚娶,不早该三妃六侍,粉黛云齐了么。你等出得宫殿便惹事生非,乱嚼舌根,真正不将天子王妃放得眼里了。”

荼罗闻言一喜,牵了思帧,对那宫娥遥望招手,状态极尽亲热:“绯罗,绯罗,姐姐,荼罗在这边。”

那宫娥闻言转过身来,竟与荼罗生的一般面貌,端是细细瞧得,亦分辨不差异来。闻那宫娥方才的言论,该是谨慎稳重的,但瞪了圆目,鼓了腮帮的模样又与浮躁爽直的荼罗难辨二人。她回身见得荼罗,正待惊喜,转思又皱了眉,踏了衰草走上前来:“方才的话你也多少听进耳中去,谨言慎行,别以为今日出了宁兰,他日便不返得深宫。今日的言行作为,被好事者记了心上,他日搬了娘娘身前,又是一番兴风作浪。”

荼罗拦了绯罗的手,左右摇摆,口中撒娇嗔道:“姐姐顶顶坏,见了荼罗便训斥,怎的一星点问寒嘘暖也无,断是怀疑你是我一母同胞的孪生姐姐了。”

绯罗见她这般永远长不大的孩子模样,蹬蹬双脚:“真正把你惯坏了,惹出事来,又少不了我为你挨着。”

姐妹携了手说话之际,灰裘大袄盖了一身的领事礼监捧了小红册走上前来,口中扯了尖细的嗓子喊着:“诸宫上女,共九十九人,按了马车匹数,列队站好,夜冻霜寒,莫待耽误了。”

众宫娥闻言,忙按了方才乘坐的马车依了次序列队站齐。

高旬礼监冻得老涕涕零,双目通红,只见他颤颤地抖开了那小红册子,凑了身边小监所举的火把,一个个喊名清点起人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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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大帐中,靖王正执了三足青铜酒杯,看了青案上方的羊皮地图看得出神。大帐正中正嗤嗤烧了一垛旺火,火光掩映中见得那年轻靖王腰畔执剑,一身银羽战甲衬得宽胸展臂,浓粗如同墨撇的双眉深锁中间川字,眉下深凹灼灼锐眉,唇角紧抿,下颌青色胡荏,硬是揉了雄放与清朗于一体,称得丰神俊朗,断不为过。

靖王裕琛为皇长子,少年拜将封王,独领轻骑银羽军,其战素以疾、诡闻名。

站了他身侧的便是方才携美离去的赭袍毓王。

靖王裕琛掩了图纸,饮尽杯中烈酒。放了那杯于案上,双手执了腰部,对了身旁王弟说道:“你诏示朱福灿传讯于我,于这荒原郊野待你三时,而你快马急鞭赶来,便是为追得这个宫女?”

言说执了酒壶浅酌,垂睫沉眸,辉映了火星暖光,待放下酒壶之际,便从袖中取了一枚扳指放下。那扳指暗红玛瑙,浑然成色,祥云瑞兽,泣血濯蜡,真正是精贵之物。

裕琛见了此物,深眉一展,向来冷峻深邃的脸上竟而露出暖煦笑意来。他拍得言说的肩膀:“十九岁了,再过一年也便受得封地立为王爷了。据说你的‘巫沧续’原为一女子所作,今**又向父皇要得这麒麟扳指,这定是好事在前了。父皇必定十分欣慰,兄长亦为你觉得高兴。”言毕,披了红豪往帐外走去,“今日加乘,我待去看看安排。”

裕琛离去后,言说拿了那扳指在手,这戴他的拇指是正好的,但他取了下来,看了其余四指,转念之间,握紧了手中,亦敞了袍子走出帐去。

外面四下天色已然全黑,上方如兜头罩了黑色幕缎,直沉沉地压下脑来。荒原四下众多兵士席地围火坐了歇息,因晓得待安排妥当便要策马启程,因了军令不得饮酒,便只好围了衣袍喝得些滚热辣汤以暖和身体。

转身走到帐后辎重马车卸载处,见了那些鞍似被改装,原本一马一鞍的,现时竟变的像一马一鞍一木箱。那木箱一人身量大小,定在马鞍后面,与马鞍钉成一体,竟也稳稳当当。闻的礼监一声呼喝,众多娇红宫娥披了一身暖裘,一个个因了牵引走上前来,踩了马镫坐入那木箱之中。而后一个个兵士上得马去,将缠了木箱缝隙的粗绳捆至自家身上。

毓王忽的喊道:“朱福灿。”

高旬礼监忙不迭地迎了上去,佝了身子:“奴才在,见过四王子,四王子万安。”毓王问道:“出自世**的宫娥有几人。”

朱福灿看了一眼毓王,瞬而忙用袖子揩了清涕,回道:“回四王子话,出自世**的上女共五人。”

毓王负了手在身后:“名字。”

“是。”朱福灿瞧得毓王一眼,忙抖开了那小红册子,“出自世**的上女彩蔷、齐瑜、西楼、白薇、鸟儿共五人。”

“西楼。”毓王的眸色几不可见的一阵烁动,“唔?鸟儿?”

此时,见了靖王迈了大步走了过来,朱福灿忙又佝了身子,福礼道:“王爷,奴才已安了吩咐,加乘完毕,各宫宫娥九十八人,均已配了骑乘,等了令下,便可出发赶赴璨州。”

裕琛看了言说一眼,对朱福灿道:“四王子在此,便是正好。你将辎重分载,减少每辆马车的负重,轻装加鞭,务必十日赶得安含州与我等会和。四王子与你等同行,一切调遣,听候王子安排。”

“喏。”朱福灿领了令,伏地跪退。

“哥哥不欲言说同行?”言说问道。

裕琛道:“山林小路多有险峻意外,你带了朱福灿走得官道,轻装快马,便捷亦甚稳妥。我欲调遣三名副将与你同行,其中事宜,四弟多做安排。”

“既是哥哥安排,那自是好的。”言说目中含了笑意,“不过,言说可能再讨得一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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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儿从那马背木箱中跳跃下来,看了前方烈火斗星处华服高冠的男子,望得目中涩痛,喉中物梗。

他含了初冬暖日般的微笑望了自家,第一次,目中断无其他物什,断无其他碎影。

这断是梦境吧。

这若不是梦境,那方才那番撕心裂肺、伤痛绝望又是为何。

她身形趔趄,欲行不得,怕这一步踏出去,便生生踩碎了这惑人梦境。

见了她的迟疑犹豫,留恋伤感,言说笑着伸出手去,唤了她名道:“小鸟,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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