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十三爷,是自家主子排行十三的弟弟,亦是先头去了的皇上的第十三个儿子。十三爷从小就跟他们主子交好,他们主子待这个十三弟也是格外的亲,到把一母同胞的两个弟弟给排到了后面。只是如今还没正式封王,大家还都十三爷十三爷的叫着。
张一串笑着迎上去请安问好:“十三爷,您老来了。”
十三爷弓腰从银顶红帏金黄盖幨暖轿里出来,站定了身子,搓了搓手,笑着对张一串道:“滚滚滚,爷今年才二十出头,怎么就老了?”
张一串忙改口:“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十三爷是英姿飒爽……”
十三爷摆着手叫停了张一串的奉承话:“别给我扯那些有的没的。想必你也接到信儿了,潜邸的事务,皇上交给我筹划料理了。”
张一串忙躬身回话:“内务府已经派人来知会奴才了。”
十三爷点头,整理着绣行龙马蹄袖口:“既然这样,就把潜邸的人都叫来,咱们也认识认识,另外我还有差事分派给你们。”
张一串忙请了十三爷进去,又命人拿了人口本子一一念了,再请十三爷训话。
十三爷是老熟人了,也没什么客套话,交待了几句,就让张一串把账本子拿出来,一一请点上头的东西。
潜邸留存的东西都是皇帝的私产,皇上交待过,不用交到内库。原来的账房先生会同十三爷带来的人一五一十的对着,回禀着核对的项目。
这一头十三爷给人分派差事。这里头有人欢喜,有人愁。有的则是直接赏了官儿,成了领俸禄的人;有的在内务府分得了差事;有的则是留在了潜邸照料潜邸事物;有的则被派到了庄子上去,虽说是皇庄,到底不如在京城繁华;还有几个则什么差事也没有,也没说日后怎么办,一个个不由的面露苦涩。
十三爷将这一切都瞧在了眼里,什么也不说,却是询问东西账目核对的事。正说着,一个亲兵飞奔而来,在十三爷跟前磕头:“十三爷。”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长匣子,打开,双手高举呈上。
十三爷接了过来,只匆匆的看了两眼,脸色就变了,腾地从座位上站起:“走,进宫”
大家看到这情形都晓得有事出了,一个个束手退到一边不敢出气。
十三爷穿了大氅只让人牵了马来。
道草根得了信儿忙牵了马伺候:“十三爷。”
十三爷瞧了道草根一眼:“道草根?”
道草根忙笑道:“奴才是。”他没想到十三爷居然会知道他。
十三爷点点头:“吏部给你的任命札子接到了?”
“是。”
十三爷抬手将自己身上的大氅月兑下来披到道草根身上:“那个地方天冷地冻的,这个就赏你了。”
道草根有些云里雾里的,平白无故就得了十三爷的貂皮大氅。这么贵重的东西,他想都不敢想。
十三爷彷佛瞧出他的意思,伸手按住他道:“你先别忙。我这东西也不是白给你的。你得拿东西给我换。”
“换?”道草根两眼一抹黑,他一穷二白的,能拿出什么东西跟十三爷换。
十三爷看着道草根迷茫的样子笑了:“三年后右翼马场的马给我翻一番?怎么样?”
道草根还以为是什么呢,一口应下:“十三爷,您就瞧好吧。三年后,翻一番。”养马而已,不过是让马生马而已,他当然能干的好。这买卖太划算了。
十三爷笑笑:“那就跟我击掌为誓。若是三年拿不出那么多的马来……”
“奴才给您当牛做马。”
“你到是打的好算盘,你是皇上的奴才,我怎么敢要你?我也不说别的,你就想想对不对得起皇上就好。”十三爷说着翻身便上了马,双腿使劲一夹,那马便飞奔出去。
叶草根稀罕的将十三爷赏的貂皮大氅摆在炕上,双手轻轻地抚过那细滑的皮毛。这皮子可真好,迎着光的那块还亮泽的很:“这就赏给你了?”
道草根仰头干了酒:“当然。”
叶草根忙又给道草根倒了酒问道:“平白的怎么就赏了这么大的恩典?”
道草根道:“你以为是白赏的?十三爷是让我好好的干,三年后,马场的马翻一番。”
“翻一番?那是多少?”
“这我还真不知道,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是马生马,马又生马而已。”道草根兴奋的搓着手,仰头连干了两杯酒。他别的本事是没有,可这养马的本事到还是可以的。
叶草根见他这样的蛮喝不由夺他的酒杯:“你给我少喝些。”
道草根叫媳妇夺了酒杯也不恼,干脆仰身躺在了床上。他现在想的都是三年后,他将马场的马翻了一番,那一匹匹的马,主子跟十三爷瞧了后,对他满口的赞赏。满府的人对他都是羡慕的瞧着他。大家也不笑话他是弼马温了,一个个的奉承着自己;就是那些个做官的,也不敢小瞧了他,亲切的同他说着话。
他也是有了身份的人,有了丫头奴才伺候着,成天里吃肉喝酒,好不快活。
后来他做到了太仆寺寺卿。每年都要选送一大批良马进给主子圣览,主子是格外高兴,还拉着他说了许多赞许的话。
突然,一匹马冲出了出来,直勾勾的冲向了皇上,他忙挺身上去,却叫马踹得飞了出去,他心中念叨这下完了,他死定了。他紧张极了,哀叹自己怎么就那么的倒霉。
他重重的跌了下去,疼,浑身疼的厉害。他下意识的去揉,手触模到一片冰凉。他忙看了看。
哦,这是他的屋子,他不过是从炕上摔了下来而已,并不是叫马踹飞了。方才那不过是一个梦而已。
道草根艰难的坐起来,却对上了叶草根伸出炕的脚丫子,自己却是叫她踹下来的。
他不禁摇摇头,翻身上炕,将叶草根的腿放了回去,自己侧身躺下,重温刚才的梦,只是掐去马冲出来那一段。
昨日即分派了差事,许多人都要搬走了,赶着这几日大家斗忙着相互请吃酒。
这一日是去“猪大肠”家,“猪大肠”被分到了内务府,正经的皇上包衣奴才。草根夫妇拎了酒肉往朱家去。
一路上总要碰到几个上别家吃酒的,大家相互打着招呼。
到了朱家,敲了门,却是个不认识的媳妇来开的门,那人挑眉上下打量着草根夫妇:“走走走。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什么阿猫阿狗的都往这里来。”
草根夫妇叫人说成这样,不由的一愣,叶草根忙道:“嫂子,我们是来见朱大哥两口子的。”
媳妇子听叶草根称什么朱大哥,不由冷笑:“呦。妈什么时候又多了个儿子媳妇啊。”随即脸子便落了下来,“走走走,别什么都上赶着上来。”
媳妇子推了叶草根,反手便要把门关上。
叶草根哪里肯让她推,再不管怎么样,她当家的如今也是个官儿,她现在岂是这些人随便推的,叶草根抵着门不让她关,对着院里头大声的喊着:“朱嫂子,朱嫂子,是我啊,我是草根。”
媳妇子见叶草根不走还要硬闯,甚至大喊大叫,不由的火大,抬脚就要踹过去。叶草根哪里肯让她踹。她本来长得块头就大,动起手来自然不落下风。
“猪大肠”家的在屋里头听见了外头的吵闹,忙出来瞧,一瞧是叶草根,忙上前劝慰着:“都是自家人。他大姑,草根妹子,别打了。”
叶草根在“猪大肠”家的厨房整理着发髻,一面看着“猪大肠”家的在灶台上忙碌着:“朱嫂子,那人是谁啊。阴阳怪气的。”
“猪大肠”家的瞧了瞧外头,俯子轻声道:“那是大常的大姐。嫁到外头的那个。”
叶草根点点头。她远远的见过几次,只是这位嫁的早,所知道的不多而已。她麻利的盘好发髻,上前帮衬着“猪大肠”家的:“嫂子,我来帮你。”她瞧着堂屋,朱大庆一家在里头陪着“猪大肠”母亲说笑,“大庆媳妇怎么不过来帮你。到让你一个人忙这些。”
朱家上下里里外外十几口人,所用的事情都让“猪大肠”家的一个人忙。
“猪大肠”家的勉强笑道:“大庆媳妇生的金贵。”
叶草根最看不过这样:“金贵什么。也是奴才。咱们还是万岁爷的包衣奴才呢,姐姐不比她金贵。”
“猪大肠”家的笑笑。话是这么说,可人家是什么人,简郡王女乃**外侄孙女,从小娇生惯养的。再说了,当初主子被关起来的时候,人可是把大庆及婆婆都弄了出去的。这份本事谁有。
“猪大肠”家的歉意的对叶草根道:“原本是请你们过来吃酒的,却没想到又闹了这么一出。真是对不住。对了,你们什么时候到任上?那之前我再请你们。”
“猪大肠”家的酒草根夫妇是没吃上,他们很快就接到了太仆寺的传告,立即就要启程。两个人也没多少东西,只雇了一辆骡车便往大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