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军士的押送下,道草根一家抵达日后任职的马场。真的是个一望无际的地方,蓝蓝的天空,碧绿的草,怎么看都没有尽头,虽然阳光暖暖的洒在身上,可道草根却不觉得半点温暖。往远处看去好像有‘山’,据说‘山’那边依旧是草原,都是草原,这里好像只有草原,他觉得没了希望,好像自己怎么努力都走不出去。这就是他日后要待的地方,这就是他要待的地方。
“我们送到这了,这就告辞了”负责押送的军士同牧场的人交解好,便打马而去,只留下道草根三人。
“道大人,道老弟?”得知信任的牧长来了,原先的牧长早已出来迎接,他已经接到上峰的调令要往张家口太仆寺马车驻地衙门任职,只等着道草根尽快来交接。
道草根僵着脸同他应酬着,只是这位牧长毫无同道草根应酬的意思,匆匆忙忙的交割了差事立即带着家眷离开这。
连一刻也不愿意多待,这让道草根更是觉得前途无望。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为什么前任牧场会如此急切的离开?
“大人?大人?”
牧长虽然走了,还有旁人留在那,那人笑着同道草根问好。
道草根应付的问了句:“你是……”
那人笑着给道草根打千儿见礼:“卑职张富彪,是本群的牧副。”
道草根点点头,他压根就没心思同张富彪寒暄什么,他现在全身犹如寒冰罩身。
张富彪却不觉得贴了冷,依旧是堆着笑容:“道大人,您请,已经给您把毡包收拾出来了。您跟太太少爷请先歇息下,卑职下去安排,一会儿还要请大人同太太赏脸呢。”(毡包就是蒙古包)
张富彪说了话便告辞而去。
草根夫妇打量着这个以后成为他们居住之所的毡包。
毡包,毡包,恩,这是一种白色的帐篷,四壁是几块用条木编成的网状连接而成,围成一个圆形,帐顶犹如伞骨与四壁连接,最后罩上了毛毡。
这以后连睡都要睡在地上了。这……这……道草根叶草根心沉的很低很低,怎么能睡在地上呢。
与草根夫妇俩的低落不一样,弃儿是相当的高兴,欢呼着扑倒毯子上,又是滚又是翻跟头的,好不快活:“娘,爹,这是毛毛的,好软和,好舒服啊。”
是软和,可是还是觉得不舒服,连个凳子也没有。
只这一会儿,外头又传来张富彪的声音:“大人太太,卑职送热水来。”
是要沐浴的,道草根带着弃儿跟着张富彪过去,叶草根这里自有妇人伺候。
洗了热水澡,换了干净的衣裳,这才觉得舒服些,似乎心里也没那么郁闷了。才收拾好,张富彪又来了:“卑职预备了些酒水为大人接风洗尘,还请大人跟太太赏脸。”
一听有酒道草根立马应下,这几天他都没吃好的了,没肉吃啊。
张富彪又请示:“还请大人示下,这酒摆在哪里好?”
道草根想指这里,却想着这是自己要住的地方,不能这样,便道:“去你那里好了。”
张富彪忙应下,随即又对叶草根行礼:“卑职叫了卑职的女人过来伺候太太。”说着叫了自家媳妇进门来给叶草根见礼。
男人们在另一处吃酒,女人们便在叶草根这吃。
女人并不多,只有四五个的样子。由张富彪女人介绍给叶草根认识,叶草根到比道草根想得开,她就是再觉得这不好,再想离开这,也晓得她们必须在这待下,至少待三年,老老实实的完成为主子养马的差事,至少也该三年翻两番。既然要在这待着,那就要跟这的人打好交道。她拿出与丰镇的那些女乃女乃们的手段同这些女人们交谈,不一会儿她就意识到,自己根本就不用那么做,这的女人跟自己一样都是粗鄙的,没必要装成在丰镇的模样。这么一来,她更觉得舒服了,跟人说的更高兴了。
“不知道牧长太太姓什么?从哪里来?”张富彪的媳妇接过一个媳妇子送来的白切羊肉请道草根尝。这里不像京城的酒席摆上个七个碟子八个碗的。很简单,就是一只羊。羊肝,羊肠,羊尾都是可以做成吃的。
弃儿高兴坏了,再也没有这么痛快的吃肉的。一整只羊啊,随便你吃,想吃哪里吃哪里,想吃什么样的就有什么样的。白切羊肉,肉片得薄溜溜的,沾着佐料,好吃烤的羊腿,外酥里女敕,咬一口满口流油,还是好吃煮熟的羊肝,沾着盐卤汁,除了香还是香
叶草根示意了弃儿慢些不要噎着了,这才道:“他姓道,我姓叶,我全名叫叶草根。”
坐在道草根右手边的一个女人笑着道:“难怪太太这般的富贵,这姓的好,这名儿也取的好,一听就是与众不同。”
叶草根不禁愕然,饶有兴致的看着那个女人:“这话怎么说的?”她还从未听说她姓的好,名也好。以前在府里头的人听了她的全名儿,都说是野草根,就包括李太太那样的人听到她的名字都忍不住笑出来。她还能说自己的名好?
女人拍着大腿:“我是个粗人,不会说话,可也听过一句话叫异于常人,太太这名儿多少少见,可不就是异于常人么?人可不就跟着贵气了?老话常说一看八字,二看名儿。这有了好八字还要有好名儿。太太这命格自然好的,再有这名儿,日后必定是极贵的。”
“我哪里有什么贵气。如是有贵气,这一路上也不用吃那么多的苦了。”想想这一路上吃的苦,受的难,叶草根就忍不住发牢骚。
媳妇忙道:“这叫否极泰来。女乃女乃这一口气把以后的苦都吃了,日后便再也没那些糟心的事了。那神仙不都是在凡间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才成仙的,在天上日日享福。女乃女乃日后是要做诰命夫人的。”说着那媳妇唤了声,“夫人。”
众人见了也忙着站起身,举杯称呼道草根为“夫人。”
这声夫人,唤得道草根浑身舒坦,比那方才洗澡还要舒服,飘飘然的。夫人……这词儿多好听。府里头有生了小主子的,主子爷没为请封的,也称不得夫人。现在有人称她做夫人,她怎么不高兴。
叶草根欢喜的连喝了三杯酒,这才放下。她很是受用的看着那个女人:“你叫什么?你们爷是做什么的?”
女人忙单膝跪地,端了酒杯上前敬酒:“不敢不敢。小的是赵老蔫的女人。他是大人手下的牧丁。夫人唤我做赵家的便是。”
叶草根点头同她吃口酒,她只象征的抿了一口。这是自己酿造的马女乃酒,白白的,就跟米汤一样,味道……叶草根实在不敢恭维。弃儿却是喜欢,大口的喝着。
“不许多喝,一回醉了,你爹要敲你人的。”
赵老蔫媳妇忙道:“不碍事的,喝不醉的,就是喝上一缸子,大爷也是不碍事的。”
叶草根依旧不许弃儿喝酒,只让他吃肉:“你喜欢吃烤肉就多吃些。”
赵老蔫媳妇又道:“张女乃女乃家的乌日娜最会做这个了,请她为大爷多做一些。”赵老蔫随即瞧着张富彪媳妇,“张女乃女乃,不知您是否愿意割爱?”
张富彪媳妇虽不满赵老蔫媳妇拿自家的东西做人情,可是献给的人是牧长太太,只得应下:“这有什么难的,乌日娜。”
毡帘从外头掀起,一个身着蓝色袍子带着奇怪帽子的粗壮妇人跪在门口:“女乃女乃唤我做什么?”
“再去烤两只羊腿来,要好好的烤。”
妇人立即应了。
叶草根瞧着少女穿着同她们不一样,便问:“她叫什么?名字好奇怪,什么日,还什么娜的。”她就没听过有用娜做名儿的呢。
张富彪媳妇开口解释着:“她是蒙古人。名字自然怪了自然是怪了。”
叶草根点点头,赵老蔫媳妇忙又寻了话题同叶草根说话,讨的道草根无限的欢喜。
张富彪媳妇冷笑的瞧了一眼殷勤的赵老蔫媳妇,以为讨了牧长太太的欢喜就能压过她了?咱们走着瞧
吃了酒肉,又端上了羊肠饭,真是花样多,弃儿吃得肚子涨得老高,最后实在是再也吃不下了,这才松手,抱着肚子,就地躺着直哼哼。
“娘,难受。”
叶草根收拾着东西:“活该”
弃儿哭丧着脸:“真的好吃。”他真的受不住嘴,什么时候那么痛快的吃过肉,不是说叶草根不给吃,而是无限量的,现杀现吃。
叶草根拍拍他:“侧着躺,看看好受点不?”
弃儿艰难的侧了身子,是好受一些,可还是难受。
同样哼唧的还有道草根,他是喝醉了叫人抬回来的,一进门扑在地上哼哼唧唧的不愿爬起来。叶草根拉了几下也懒得再费力气了,反正地上有毯子。这时候她才发现住帐篷有个好处,恩,道草根就是在地上睡觉也不怕冷着他。
她却没那么好命,依旧操心这要怎么布置。只有一个帐篷,弃儿肯定要跟他们一起睡了,可是一起睡的话,没个顾忌,这……要想着法子拉个帘子。
明天明天要跟人说说,还有洗澡的地方,恩,比如说来人要怎么做,不能一下子把她的所有的家当都看得一清二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