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樟郡要捉拿他?为什么?他作为抵御吴越十万大军将士的将领,堂堂齐王殿下,罗樟郡为什么要捉拿他?那么那听到的郡守楚横大人与安子程的对话,说上面下令严查紧守,难道就是针对的齐王?
她心里不由大惊,齐王在边缰保家卫国,城下敌兵都应付不过来,再加霍乱流行,后方断粮,各种对他不利的因素齐在,为什么还有人要下令捉拿他?
在京城的时候,并没听人说卢邑缺粮的事,难道是他的消息根本递不出来?就因为罗樟郡这边一直在截堵他的人往京城传消息?
,是什么人,居然不顾国家大义,干出这等要致他于死地,致十万大军于死地的恶事?
她想到这里,只觉后脊梁骨发凉,在新宜的时候,张大人说齐王月余未上城楼,黄大人派过去探消息的人都被人莫名截杀,这已经非常明显,分明是有人想困死齐王!
这个想困死齐王的,绝非皇上,因为一国之帝王,要的就是兵强马壮,边事稳定,强将威猛,将敌军抵御于国门之外何况齐王还是他最得意的儿子?更不会下些糊涂令!
那么这个欲致齐王于死地的人,就已经呼之欲出!
太子!
可以推断,楚横是太子的人,那么安子程呢?安子程知晓此事,难道他也是被太子收买,成了他的人?之前安子程说自己有危险,自然也可以断定是太子要杀自己。
她不禁苦笑,她究竟怎么得罪太子了,让他非要杀自己不可?
然而还不待九雅问出罗樟郡为什么要抓他的事,拓跋玥已经接着说道:“再说,你那日一身胡服,我完全是懵住了。”
他望住她,“我不敢相信,远在京城的九雅会到这里来,更不敢相信,九雅会以那样的装束示人。”
他轻笑一声,河风都跟着温柔了起来,“看来还是我对你不够了解,把你想成了一般女子。幸好,我转身跟了上来,没有错过救你的机会。”
九雅不敢再看他的眼睛,那里如水波迤逦的风景绝对不属于她。
她微别开脸,同时隐隐约约觉得此时他不愿提起卢邑的事,或许是因为青衣魅影在的缘故。
她望着河岸景致,转了话题,“主人家的儿子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拓跋玥嗤地一笑,“你是说那个大月复便便啊,我一刀把他肚子上的怪肉给割了,给他弄了不少名贵药粉,不知道还活不活得成,依我想,他与其那样活着,不若割了自在。就算是因此死了,也是他的福气,活着也是一种痛苦。阿弥陀佛,我又做了一件好事。”
看他在如此逃亡之时还能谈笑风生,风趣幽默,九雅也忍不住心情好了起来,嘴角渐渐露出了笑意。只是这个时候,傅誉怎么样了?
青衣魅影站在船尾紧紧地盯视着拓跋玥,这个人的气质,让他们想起了连绵不尽的山峦,又想起高上的流云,看得清,却是看不到尽头。这等似行云流水的人,究竟有着怎样的身份?少女乃女乃又如何会认识他?
同时,做为男人的第六感觉,他们看得出来,此男对少女乃女乃有非分之想,太他娘可恶了!
两人暗中对视一眼,等下总要摆月兑他,不然少爷的女人可能要保不住了。
青衣一望空中明晃晃的太阳,稍一辨方向,忽然发现小船是在顺流往东而去,忙客气道:“麻烦这位兄台马上把船靠岸,我们得马上上岸,若是向东,就距我们的目的地更远了。”
九雅此时也发现了方向不对,站起来道:“确实方向反了,得马上靠岸。”
拓跋玥微拧眉,“你们的目的地是哪里?可知道,说不定等我们一上岸,那些追兵就会围上来?”
魅影断然道:“这些我们自有分寸。”
拓跋玥的目光在九雅面上一溜,见她似乎也很赞同的样子,便也不多说,桨一转,小船朝岸边靠去。
四人一狗弃船上岸,这里地界开阔,四周都是一片河水干涸后留下的沙卵石河床地面,几人沉默着才将这段河床走完,步上林间小道,拓跋玥忽然停步,望着九雅,“你这次来新宜究竟有什么事?难道不是为寻我而来吗?”
九雅闹了个大红脸,看了青衣魅影一眼,“请你说话注意一点,我是被朝廷派去新宜控制霍乱疫病的大夫。”
“那么是说你不是为我而来?”拓跋玥笑了笑,“可是大夫,你救百姓于水火之中,为什么会有人想要你的命?哦,他们是说要活捉你,你究竟惹了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居然会为你如此大动干戈?活捉你有什么意义?”
他一下子提了一大串问题,九雅也不知从哪里答起。然而就在此时,他们同时听到不远处有急骤的马蹄声,青衣魅影脸色一变,拓跋玥暗哼了一声,“我就说那些人极懂追捕之能事,你们偏不信,这下好了,要被人抓活的了。”
他扯起九雅就开跑,青衣魅影也实在没料到追兵会来得如此之快,两人也不再啰哩叭嗦,赶紧跟上。然而两条腿的怎么跑得过四条腿的,何况九雅跑得几步就体力不支,被拓跋玥拖着就快要趴地上了,青衣猛然上前掰开拓跋玥拉九雅的手,和魅影及为默契的左右一夹,就将她提了起来,快往前奔去。
拓跋玥望了望空空如也的手,抿了抿嘴,再望望奔而去的三个人,不会是这两个男人喜欢她吧?小九雅,这可不好,你怎么可惹这些烂桃花?
转而他微微一笑,费尽千辛万苦才救出她,岂能让这两个家伙捡了便宜?
他略一提气就追了上去,后面的蹄声更近了,而且据震烈的蹄声来估计,少说也有五六十骑。拓跋玥追上三人,命令道:“快往左边躲避,已经跑不过他们了。”
青衣魅影也知这个道理,腿脚一转,就往左边稀松的林子里蹿去。那些骑兵早看见了他们,其中一人大喝道:“快!大家包抄,别让他们钻进林子深处了。”
众人骑马急追,甚至还有人因为急不可耐,还射出了箭矢。青衣魅影提着九雅边躲着箭矢边跑,才跑得几丈远,前路就被人堵住,不得不拔剑在手,准备大开杀戒。
青衣魅影一戒备,拓跋玥就站拢了过来,他四下一望,一派轻松道:“你们两个在这林子中能自保逃出去吧?”
青衣看了他一眼,“你想怎么样?”
拓跋玥很自然地站到九雅身边,“这些人刁滑得很,来,九雅,跟着我,这下我们可能要各个击破了。”
九雅上下打量他,“带着我这个累赘,你有把握么?没的把你也搭进去,那就不划算了。”
拓跋玥眨眨眼,“没把握的话,也不会把你丢下。走吧。”
九雅立即朝青衣魅影说道:“如果分散了,我就不去城北十里,直接前往鄣州,我们在那里最大的一家客栈会面,不见不散。”
还没待青衣魅影答应,拓跋玥忽然一揽九雅的腰,提气就往一株大树上掠去,青衣魅影亦同时朝前冲去。眼前的都是银色轻便装的兵士,看不出是哪个军种,属哪个营统领他们或刀或枪,蓄势待扑。
青衣魅影拔剑直袭当面两骑,身如闪电,刺中马头,健马受惊长嘶,马上人斥骂着摔了下来。
不知是谁下令放箭,弦声响处,他们两人毫不停歇,蓦然腾空而起,脚不沾地,挥箭迎向漫箭雨,急向一侧放箭人闪电射去。
这数十支的劲箭,都是强弩所发,又狠又冷,就算两人身法奇快,也无法全数击落避开。青衣身中一箭,眉头都不皱一下,两人配合默契,猛然提气,再将身形拔高,四掌按过一侧树杆,五指一收,就捏得两支箭,成功投往躲在骑队后面的射箭手。两人朝那一个缺口再出击,还未近身,另外几个射箭手已被他们强劲拍出的气流击中,惨叫着栽倒于地。
他们两人趁机各自抢得一马,握剑的手腕一沉,长剑到处,两股猛锐剑气透锋而出,登时又有三人栽倒,倒毙当场。
趁此良机,两人各自捞得一具尸体横在背后,猛夹马月复,马儿长嘶着往前冲去,如雨的箭矢射在背后尸体上,又有人急追,两人却已从突破的缺口处冲上了小路,平坦路上,全然不理会身后的追兵,两人疯拍马股,推下背后尸体,伏在马背急驰而去。
此时此刻,拓跋玥带着九雅掠上树梢,他的身形如灵猴般敏捷灵活,下面的人架好箭待射,然而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拓跋玥已经手扳树枝像荡秋千一般速荡开。他们大吃一惊,像这种带着一个人,还要腾空准确连续抓树枝,快速找出下一个落手处,不仅要腰力好,气息绵长,还要有相当准的判断力。
树下有人急呼道:“放下那女的,不然别怪我们下狠手了!”
边叫边追,拓跋玥气息悠然,声音像绵绵不绝海涛般传来,“女的就不放了,你们要下狠手便下,就看你们有没有这本事。”
树下是大骂声,眼看他就进了密林,马匹难进,那将会更加难追踪,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下令射箭。
听着箭弦急响,破空之声凌空传来,本已被这树枝间急荡的场景弄得已经眩地转的九雅更是紧张,她不由自主抱紧拓跋玥的腰,将头埋在他肩上,只觉若是摔下去,定然要粉身碎骨。
拓跋玥轻笑出声,身形不减,越是密集的树林对他越有利,下面的人已经弃了马,可是林间荆棘从生,他们追过来的速度显然要慢上很多。更别提射箭。
眼见已经听不到人声,九雅终于睁开了眼,拓跋玥似乎也累了,攀上一根粗树杈上坐下来。九雅也抱着树杆颤巍巍坐下,幸好树上枝叶繁茂,看不到离地有多高,倒少了恐高症的侵袭。
拓跋玥额间已见汗,但是依然气定神闲,他一手扶树枝,打趣道:“是不是觉得很可怕?”
九雅的脸色此时都还煞白,却强自镇定道:“还好,就是怕那些人的刀箭无眼伤了你。”
拓跋笑着把她额际的碎发挽到耳后,“对于你的担忧我表示很荣幸。不过你对我的没信心又让我很恼火,算了,这种冰火相交的感觉总不太好,我还是忽略过去才好。”
他说着又站了起来,伸出手,“那些人快追来了,我们走吧。”
九雅望着微汗的脸,犹豫,“还像刚才这样?我看你脸色不太好,如果很费力,我们还是下去,我自己走。”
拓跋玥弯眼一笑,“我正有此意,毕竟你比以前长高了很多,带你可不轻松。”
九雅把手放在他掌心,只觉他手掌温暖而有力,想到他刚才亲溺给她挽发的样子,忽然之间觉得她不能承受他这种爱护。虽然不清楚他知不知道自己已经嫁给傅誉的事,但是她现在只想亲口告诉他,提醒他不要再对她这样。
脚踏实地,她措着词,欲开口,拓跋玥不知从哪里模出一只罗盘,分辨着方向道:“你是说要去鄣州吗?为什么选那里?我现在有急事要往东部去,如果你的事不太急的话,就先随我去塔克部族。”
九雅果断摇头,“我不去东部,等出了这密林,我往北到鄣州,你一个人去塔克部族。”
拓跋玥侧目看了她一眼,没有出声,将罗盘收好,又折了一根树枝权作开路杖,转身就拨着丛木开走。
他这种不言的沉默令人有一种窒息的感觉,九雅再也不敢开口说她的事,默默跟在他身后。
两人挥荆斩麻,速度依然很快,就算九雅不懂追踪之术,她也总感觉那些追兵并未放弃,总在身后不远的地方。
林中遮蔽日,转眼色快黑,九雅咬着牙跟在拓跋玥身后急赶,就算她的快靴再柔软,此时脚底也不知打了多少泡,但是她却一声不吭,不想让人觉得她是个骄弱无用的废物。
拓跋玥行了一段路,又将罗盘在黑之前最后一次拿出来辨认方向。九雅也趁机停下来歇息,喘息道:“要出密林,还要走多远?”
“马上就要出密林了,因为前面还有一座山,等翻山之前,我等想个办法摆月兑他们,不然,我们今晚都要不停歇的赶路。”
九雅直皱眉,“这些人为什么要这般契而不舍?”
拓跋玥望着密林深处,“这就要问你了,你究竟惹了什么难缠的人物,人家还要活捉你?”
九雅叹着气,皇上是想致傅誉死地,可能也会连自己一起牵连。但是他是想自己死,而太子更是如此,若是他知道皇上的意图,恐怕行动得更积极。那么活捉自己,肯定是傅誉未被他们抓住,想拿自己去诱杀他。
所以说,惹上这么两位上位者,眼下是谁都没解,那么,要不要告诉齐王呢?
色越来越暗,密林中马上就要伸手不见五指,拓跋玥等不到她的回答,也不追问,先是从九雅的外袍上撕下一块布来,又自他自己的袍摆上同样撕下一块,他让九雅稍等一会,然后就模黑从树间掠开去。九雅站在虫鸣声不绝于耳的黑暗中,强自忍着恐惧,等他回来。
过得一会,拓跋玥就掠而来,拉起她就转了方向,往下风头走去,边走边道:“估计后面的追兵有什么能闻气味的追踪之物,我已经设了陷阱,他们要识破起码要等到明亮。我们快点走,等到了山上,我们再找个地方休息。”
九雅在黑暗中被他牵引着,高一脚低一脚的紧跟,忽然想起了什么,“能闻气味的追踪之物?莫不是我的那条狗?刚才忘了带它,会不会是它追着我来了?”
拓跋玥叹了口,道:“极有可能,怪不得我怎么转弯都摆不月兑,原来是你那条毒狗。”
九雅不好意思道:“它也不是故意要咬你,一般它一见人攻击我,就会咬人。”
“你倒是弄了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不过这样也好,有它在,估计一般人是伤不到你,居然连我都咬了,杀伤力不错。”拓跋玥说的话极为自负。
九雅忍不住笑了,“不知道你是褒还是贬,但是我会权作是赞扬。”
拓跋玥也笑了,“不错,你倒是学得快,像我了。”
像他?又怎么会像他?不过听到他的笑声,有如云开月明的感觉,九雅终于是松了口气,此人不说话时,真正是沉闷得可以。如果这一路都要这样下去,估计她要闷死。
为了忘掉脚底的疼痛,她故意找了轻松一点的话题,“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会出现卢邑以外的地方?卢邑那边的战事怎么样了?”
“卢邑?那边的战事勉强支撑着,但是马上就快要断粮,朝廷却有人不想我好过,派出向朝廷求援的人全如泥牛入海,所以我才不得不带了几个得力的人一齐悄然出卢邑,突破封锁线,想不到一出来就遇见了你。”
九雅一震,“既然你有要务在身,为何又要潜进新宜?这不是耽误了很多时间么?”
拓跋玥的身形突然顿住,九雅粹不及防,一下子又撞在了他的胸膛上,她急急后退,他却带紧了她的手,让她无法后退。
“看到你和寒子鸦一起离开,我想我是撞着鬼了,居然鬼使神差地就转了身,好在我并没白跑,而那些事,他们也一定会给我办妥。所以我并没有耽误正事,你不必想太多。”
九雅咽了咽口水,“谢谢你。”
拓跋玥在黑暗中低笑了一声,“看你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怕我吃了你么?”
他转过身去,“上来吧,估计你脚上的泡已经破了,再走恐怕要出事,真是个倔强的小东西。”
九雅犹豫了一下,拓跋玥已经不容置疑的把她揽上了背,随后他的脚步加快,九雅伏在他背上静默不语,淡淡的迷离香在鼻端萦绕,心情只觉沉重。
此时此刻,新宜城里,杀戮已经停止,到处都是残亘断壁,老百姓们四散躲避,城北城楼下,已经临时搭起了指挥部,张郡守被暴民所杀,一万官兵在被人炸城之时损失上千,与羽林军共御黑衣骑士损失两千,城南开城门迎接匪众视同与匪勾结叛变两千,最后在黄大人指挥下,就还剩五千官兵,两百羽林军。荣昌王的一千顺昌军损伤较少,此时都围集在指挥部四周,严密防守黑衣骑士半夜偷袭。
“黄大人,对方的杀伤力如此之强,实属正规军,铁腕手狠,这些官兵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刚才本王让人去城南那边探了一下,娘的,好像是王军啊。那张大人在这里当郡守,不仅不尽力让那些大夫给老百姓治病,反而还关押他们,分明就是居心叵测,让他就这么死了,太便宜他了。”
荣昌王坐在太师椅内,怒眉张目,气得直拍桌子。
黄大人坐在桌案后,沉眉哼道:“究竟是哪里来的人,至今我们都还没弄清楚,但是那张大人明显和他们有勾结,叫手下直接开城门迎他们进来,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傅誉给黄大人倒着茶,“依我看,定然是针对荣昌王来,黄大人,你想想,荣昌王才来两,张大人不是就派人刺杀了他么?而张大人孛逆了朝廷的意思,与他人勾结了杀荣昌王,这不是故意要引起朝廷和藩王的误会么?若是荣昌王不明理的话,还当是朝廷要收拾他,令人寒心啊。”
黄大人一拍桌子,怒道:“这些人妄图挑拨朝廷与藩王的关系,其心可诛!本官一定要弄清楚这到底是哪方面军,鲁郎将,明日由你领两千兵,攻向城南,一定要将此事弄清楚。”
鲁郎将领命。
傅誉此时又一脸忧愁道:“我家娘子到卢大员外家去看诊,刚才过去的时候,根本就没见了人,难道是被人杀了?还是被人抓了?真是担心啊。”
荣昌王拍了拍他的肩,“兄弟不必担心,相信你媳妇会吉人自有相,不会出事的,明我们再派人出去找找,一定能把她找到。”
黄大人突然问道:“三少,你二哥呢?好像自厅堂大乱之后就没看见他。”
傅誉摇摇头,“不知道。”
黄大人皱眉,“还有那位安大人,从昨夜到现在都没看到人影,干什么去了?”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们两人的踪迹,这时月婵走进来,一脸惊恐地扑到荣昌王怀里,“大哥,我怕。”
荣昌王爱怜地拍着她的背,“别怕,别怕,现在我们虽然敌不过那些人,但是大哥已经传信回去,相信就这几父王会派兵过来接应我们。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接下来黄大人和荣昌王又商量了明该如何应对黑衣骑士进逼的事,夜已深,累了一的黄大人终于要休息了。各人都离去,傅誉却唉声叹气地跟着黄大人上了卧榻。
黄大人一怔,“你没地方睡么?”
傅誉双目无神,可怜巴巴道:“大人,我家娘子不见了,我心里咯得慌,大人就陪陪我吧。”
黄大人看他实在也可怜,便是允了他。两人抵足而眠,傅誉却抿嘴偷笑,估计等会傅长亭会带人来刺杀自己,可是有那么容易么?最好等会让其有来无回,抓住他的现行,让黄大人去分辨。
是夜,上一轮孤月,映照着地面隐隐绰绰疲惫的守卫军。四周虫鸣蛙叫不绝,夜色更深。
从北边已缺的城墙头,几条黑影如鬼魅一般无声无息的轻轻飘来。守卫军站着都在打盹,一队巡逻队伍过去后,几条人影速朝指挥楼掠去。走在最后的巡逻兵士似有所觉,等回过头,后面却什么都没有。
几条人影掠上指挥楼的屋顶,看到门口四个守卫军,他们手中同时银光一闪,有刀直接封锁他们的喉咙,四个守卫军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倒在了地上。
几条人影破门而入,将正在酣睡中的黄大人惊醒,当他借着窗外的光看到眼前几把雪亮的长剑刺过来的时候,不由一声怒吼,“什么人?”
他一声吼,惊醒不少人,早已恭候的傅誉抱着他往地上一滚,大叫出声道:“有刺客要杀黄大人,快来人呀。”
他叫的同时,那几条人影更是加快了手中的利器的舞动,各方齐围,攻向大喊大叫的傅誉。傅誉身如灵猴,带着黄大人突然腾空而起,单手吊住屋梁,嘴中仍在大叫,“啊,黄大人快要被他们杀了,快来人呀……”
此时屋门外已经响起喝斥声,黑衣人不敢再留,其中一人喝道:“撤!”
几个黑衣人同时朝窗子掠去,然而其中一人却突然回身朝吊在半空中的傅誉提剑刺去,气势如虹,劲气铺盖地卷来,分明是一招绝杀技。
傅誉冷笑,将快要吓软的黄大人扔下,十指齐张若球状,在身体下落的瞬间狠狠推向那人剑尖。
黑衣人戴着银色面具,大以为他必杀一剑能将傅誉震住刺伤,剑尖仍是推向他十指间的虚空一球,然而剑尖才刺入两分,竟是再也无法进入,一股吸力还拉着他的身体一起朝下,他惊骇万分,银面后面的目光闪烁,与傅誉讥嘲的目光撞在一起,失声道:“怎么可能?”
傅誉已经拽着他的身体朝下,冷笑,“怎么不可能?以为我还在死睡?以为我还是当初吴下阿蒙?”
只这一耽搁,屋里已经进来五六个羽林军,银面人弃剑急朝外奔去,傅誉眉目一闪,凌空握剑,运起内力疾速一掷,快如流星,银面人闷哼一声,右肩胛已被刺穿!他却凶悍得很,左掌连翻,仍伤得两人,掠上屋顶,速离去。
黄大人追出去,然而敌人已沓,傅誉走过去,黄大人关切道:“三少怎么样?”
“我倒是没事,只是这个来刺杀黄大人的人,势必得查清楚,就是这些人与张大人勾结,现在杀黄大人,定然就是想群龙无首,用心歹毒得很。”傅誉慢慢说道。
黄大人冷声道:“今晚幸得有你在,不然本官真要被他们宰了,三少有没有查出此人的办法?”
傅誉笑道:“刚才与我搏杀之人,武功极高,但是他戴着银色面具,分明是不想让我们看出他的真面目,难道……他是我们认识的人?”
“那会是谁?”
“我刚才已经刺穿他的右肩胛,明早大人只管查受了此伤的人,说不定此人还在我们身边,若是有那不在的,就完全有嫌疑。”
黄大人点头,“做得好,若是照这么查,说不定能查出对方究竟是哪路军。”
傅誉笑了。查出哪路军又怎么样,后面的事情可是热闹呢,狗皇帝,大家都走着瞧。
在并不深的山洞里,拓跋玥捡来了柴点燃,以驱蚊虫。为了不让火光外泄,拓跋玥还经验老道的在洞口笼上了无数枝叶茂盛的树枝。九雅拿着一个草把扫着地面上的灰尘,然后又找来干草,一撮撮铺得平平整整,坐上去又软又不会粘了地气。
拓跋玥在她忙碌的时候,已经把剥好皮剖好的兔子肉拿到旁边的山泉边洗净,坐在火边把兔子肉叉在树枝上,翻来覆去的慢慢烤,九雅撑着头脸看他熟稔的动作,“你经常在野外生活么?这兔子肉烤得恁熟练?”
火光映在她脸上,气韵柔和,在踊跃溅起的火星中更觉得细而温暖,让人觉得四周的风也轻轻,月也静静,万物欢喜,而心底愉悦。
拓跋玥手中翻动着,望着她的眉眼绵长轻缓,“我自小除了在宫里读书习字之外,十二三岁起就开始游历江湖,拜师,学艺,交朋友,与武林人物打交道,学着他们大口肉大口酒,大声骂人四处打群架,甚至砸馆踢场子,什么事都做。而往往干这些事的人,常常都容易被人追杀,就好比现在一样,如果追杀的时候没有野外生存的技能,连一只兔子一只山鸡就烤不熟的话,势必要饿死,或者茹毛饮血,毕竟我是斯文人,怎能学那野蛮人生吃肉食,所以,这烤山鸡肉兔便成了我最基本的生存本领,你若认为我很熟练,那全是因为环境逼出来的。”
九雅听得咋舌,“不是吧?以前也确实听说过你喜欢结交江湖人士,却没听你混迹过江湖,而且还是打小就开始。你不是皇子么?自小就含着金汤匙长大,为何要过这种生活?”
拓跋玥轻淡一笑,“安逸让人生惰性,你没听过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的话?我就是那个苦命的斯人也,坐在皇宫里,往往都会祸从降,毒杀栽赃,虫蛇蝎蚁,应有尽有,无所不用其极,我厌烦,却又要适应,适应之后更加厌烦,就只好出宫把宫中的特有绝技传扬下,拉朋结友,毒杀栽赃,打砸烧抢,无恶不干,让人恨得牙痒痒的。不过也有人欢喜,毕竟任何事都是有正就有反嘛。”
他把那些宫廷争斗说得轻描淡写,自嘲中带着不羁,游戏中带着不为人知的酸甜苦辣,九雅无法感同身受,但经过候府一段生活之后,她已经略有体会。所以说,眼前这位气质优雅的齐王殿下,内里根本就有一颗强大的心,人虽年轻,却是经历颇丰。如今就算被人围困,他依然谈笑风生,好似没有任何人和事能让他再怒意横生,就跟看尽世态炎凉、看破红尘的老僧般,他已将任何事都看淡看轻,独留一颗无伪心。
见她不出声,一个人想得出神,拓跋玥低笑,“你呢?如今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大夫,果然了得,我们分别一年,我们的咖啡树可有种下去?发芽了没有?长势好不好?”
九雅撑着脸,怔了一会,忽然起身,有些牛头不对马嘴道:“你把你的外衣月兑了吧。”
拓跋玥手上的树杈差点掉到火里,他扶着下巴,“你干什么?不会现在就准备要我……”
九雅赶忙打断他没遮拦的话,“你的袖子破了,我给你补一补,都想哪里去了。”
拓跋玥看了看被龟毛扯破吊着布块的袖子,脸红了红,好像是他心思歪了点,是不是这夜太静,便想起了不该想的东西?
“啊,不好意思,我想我是被火烤糊涂了。”他咳了一声,把树杈递到九雅手里,然后将袍子月兑了下来递到九雅手里,目光无意间看到手臂上破了的里衣口子里那一片青黑,滞了滞,忙不动声色的垂下掩在了身侧。
九雅接过他的袍子,从腕上取下穿了白色丝线的锈花针——这可不是毒针,只是看腕上插针方便,就放了绣花针进去,反正不碍事。
她将那破的地方铺在腿上,看了看如何下针,便从下往上一针一针开始缝起来。若是不绣花,这么一点简单针线活自是难不拦倒她。
她低头认真穿针引线,山洞里静悄悄的,只剩柴火燃烧噼哩叭啦的声音,两人的呼吸几乎都静而可闻。
拓跋玥盯着她柔若花瓣的侧脸,亦不再说话,第一次发现,原来女子在火光中缝缝补补的时候最好看,简单而朴实,而这样一身中性装束的她,更是别具妩媚风情,刹那间,他的心也跟着静了。
兔子肉已经开始滴油,他收回视线,决定认真对待这只兔子,美味的兔子肉,才能喂饱人的肚子。
直到兔子肉金黄带色,那油在火上丝丝地响,他才收了工,吹了吹,待能手拿之后,便撕了半边笑递九雅,“吃吃看,虽然没有盐巴,但是味道……”
他愣住了,女子此时抱着他的袍子已经在草铺上睡熟,睫毛深深,呼吸匀长,一的奔逃,已经让她累得顾不上把肚子喂饱。
他笑了笑,毕竟她是柔弱的。
他把兔子肉放到柴上,过去把外袍折好放到她头下权作枕头,这样睡起来应该舒服一些。
此时他也胃口全无,盯着她的睡颜看了一会,估计她此时真不会醒来,才将左手臂上的里衣衣袖掀起,而之前被狗咬过的地方,居然还是一片青黑。
他微皱着眉,那狗的毒太过霸道,尽管九雅给了他解药,但是药行还未运行开,他们就一直在不停的奔逃,血行迅速,毒气漫延极快,加之之前强耗大量内力吊树掠,已经运行开的毒,后来的解药根本就不能完全解掉。
他把柴加好,当下便盘膝而坐,希望自己能把毒逼出来,不然,高坎又不在,时间越久,可能会越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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