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井小咪睁开眼睛开始所见到的一切都不是它们应该有的样子——
天,没被高耸入云的建筑切割过的天空是一望无际的;地,没有沥青混凝土而是一块块青砖铺就的;人,不再是烫着卷发拿着手机打个不停,而是清一色的乌丝、布衣、襦裙服……最让她目瞪口呆的是自己变成了一个不到10岁的柴火棒少女
“王爷问你话呢”乐驹见井小咪瞪着他家主子发花痴不禁出言提醒。
“婉令。”井小咪不假思索地月兑口而出。随即她被自己的声音惊呆了,这不仅不是她的身体,也不是她的声音等等,为什么脑子里会多出来这么多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我是婉令,今年7岁,母亲早亡,与父亲相依为命,父亲病重半年,于昨日亡故了,因家中无钱下葬,不得已当街卖身葬父……
是那面倒霉的青铜镜上见鬼的红光
已经变成婉令的井小咪低头看看自己的右手掌心,红光流转依旧,似乎较先前更盛。
穿越了我竟然华丽丽的穿越了井小咪想仰天长啸但是想想眼下的处境,生生地憋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清清喉咙。
“将她父亲葬了,人带回王府。”轿中少年清冷的声音中听不出一丝情绪。
“是,王爷。”乐驹弯腰领命,然后走到井小咪面前,“还不快谢恩?”
“呃……谢王爷……”井小咪对于这个新身份显然还未能适应,不过好在她本来就是跪坐在地上的,也不算太过失礼。
“傻愣着干吗?起来走吧”乐驹看见井小咪慌乱无措的样子,只当是没见过世面的穷孩子被突如其来的恩典吓蒙了,倒也没往别处想。
“喔。”井小咪应着,艰难地支撑起已经僵硬得不听使唤的身子从地上站起来,这慢吞吞的样子看在旁人眼里只觉得她呆呆傻傻,毫不伶俐。
“你几岁了?”轿中少年朝她弱不禁风的身子瞟了一眼开口问道。
“7岁。”井小咪转过头看着高高在上的俊俏少年用稚女敕的声音回道。
“进了王府再这么没规矩可不行,怎么能盯着王爷的脸瞧呢?回话要先说‘奴婢回王爷的话’,记住了?”乐驹见井小咪毫无礼数忍不住开口训导。
井小咪连忙点头如捣蒜,垂首跟在小厮身后默默前行。
一路上轿中少年再无话。
井小咪心里暗忖:王爷?这是哪个朝代哪门子的王爷?小屁孩不大还挺威风的。想到这儿脑子里一下子涌进来好多念头——现在是唐朝,这里是国都长安,今天是武德九年农历五月初五。
妈呀井小咪吓了一跳心里暗想,自己不是穿越了么,怎么这个身体里还残存着之前的记忆呢?不过好像还不赖,刚才不是多亏了之前的记忆才解了围么?
一众人等行至一处豪宅大院前停下了脚步,四抬小轿也稳稳落地。井小咪踮起脚尖,穿过人群的缝隙向前张望,这一看,她不自觉地双眼放光。
一座气势宏伟的府院占据了整整一条街,青石砌成的院墙两边望不到头,一对威风凛凛的石狮子镇守大门两侧,朱红的大门宽得并行八辆马车还绰绰有余,高耸的门楼顶上的挑檐直指云霄,门楣上的双面砖雕上刻着“竹苞松茂”的匾额,斗框四周饰有花卉和蝙蝠,朱红的门柱上挂着两幅木刻的对联,门楼的正中间高悬一块镶着金边的巨匾,上书五个遒劲有力的大字——长沙郡王府。
井小咪咽了咽口水,心想老天果然待我不薄,这刚一穿越就落入了福地,只要进了王府以后的日子还用得着发愁么,哈哈哈哈哈哈哈……
“想什么呢?机灵着点儿”乐驹冲流着口水站在原地发呆的井小咪喊道。
井小咪回过神一看除了自己别人都已经进门了,忙应了句“来了”快步跟了上去。
“吱呀——”沉重的大门在井小咪的身后缓缓合上,她不敢再分神急忙跟在四抬小轿后面就要往右边的青石甬路上拐。
“回来回来说你呢”井小咪听见身后有人大声地喊着,好奇地回头一看,一个三十岁左右穿戴整齐的妇人正朝她招手,她停住脚步,那妇人示意她过去。
“怎么了?”井小咪走到妇人跟前毫不怯生地问道。
“还怎么了?王爷住的正殿是你去的地方么?”妇人用手里攥着的手绢擦了擦额角的汗,“走,带你去你该去的地方。”说完拔腿就走。
井小咪顾不得多想,急忙跟着妇人踏上大门左边的石板小路。一路上穿过游廊环抱的花园,路过怪石嶙峋的假山,终于来到了院子西南角的两排房子前面。
妇人在一扇敞着的门前停住了脚步,冲里面喊道:“陈婶——”
话音未落,门帘一撩从里面走出一个四十五六岁的女人,见到妇人满脸堆笑:“哎哟,沈大管家,什么风把您老给吹来啦?”
“给你送个人过来,喏,”被称作沈大管家的妇人朝着一旁的井小咪努努嘴,“王爷今天从外面带回来的,说是当街卖身葬父呢,也是个可怜见的。”
“哟,我瞧瞧,这小身子骨弱的,来阵风都能吹倒咯,”陈婶捏捏井小咪的小细胳膊啧啧叹道,“怕是得吃上几年闲饭咯。”
“能不能干活也是王爷带回来的人,”沈大管家面不改色,“轮不到咱们挑三拣四。”
“是,是,”陈婶脸色一僵,忙赔着笑脸点头哈腰连声称是。
沈大管家转身将井小咪从头到脚打量一番:“你叫什么名字?家里可还有什么人?”
“我叫……婉令。”井小咪三个字到了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爹娘都过世了,有几个远房亲戚也都是不常走动的。”
“嗯,没有牵挂也是好的,你就安心留在府里好好做事吧,”沈大管家叹了口气,“手脚勤快些,人也要机灵些才好。”
听了沈大管家的话,井小咪想到自己孤身一人来到了唐朝不由得悲从中来,重重地点了点头。
沈大管家回头冲着陈婶眉毛一挑问道:“今天发的粽子和过节的赏钱可派人领回来了?”
“嗯,都领回来了,”陈婶弓着腰赔笑巴结道,“劳您老费心了,呵呵。”
沈大管家返身往来时的方向走去,不回头地说道:“回吧,我再到前头园子里瞧瞧,见天里让人没个安生。”语声随着渐行渐远慢慢地淡了。
看到沈大管家走远了,陈婶回头瞧着井小咪脸色渐渐冷了下来:“过来吧,跟我去领身衣裳再带你去你住的地方。”
井小咪从陈婶这脸色一热一冷之间早已察觉她的为人,不做声的跟在她后面。
陈婶带她取完了衣裳和行李,朝着柴房后面的下等佣人房走去,一路上嘴里叨叨着:“天瘟的也不知走了哪路子的牛屎运,卖个身还遇上了王爷大发慈悲,上辈子是烧了高香了能进王府里当差……”
井小咪听了这些话气得就差没从耳朵里冒出火来,无奈初来乍到根基尚浅,树敌太多只会对自己的处境更加不利,只好在心里骂道:你才天瘟的,你quan家都天瘟的
来到了下人住的地方,陈婶将门一推一股子霉味扑面而来,她转过头啐了两口冲井小咪骂道:“小作死的,还不进去”
井小咪抱着行李和新领的佣人衣裳迈进了屋里,因为光线骤然变暗,井小咪一时之间没看仔细撞上了门旁的木桌子,腰像断了一样疼得她不禁“唉哟”一声,眼泪都流出来了。
“呆货明日到浣衣所去报道,迟了仔细你的皮”说完陈婶将手放在鼻前扇着走远了。
井小咪抱着行李仔细打量,房子倒是不差只是住的人多气味难免混杂些,她将怀中的行李和衣服放在了通铺紧右边空着的铺位上,坐下来抱住膝盖,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俗语说的好:不信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她现在肠子都悔青了,为什么不听妈**话去咖啡厅见那个相亲的男人?据说是富家子来的,据说是海外留学归国创业来的,据说一表人才仪表堂堂来的……最重要的是如果去赴约了就不会模到那面劳什子的青铜镜
井小咪正哭得伤心欲绝悔不当初,门口的光线被一道身影挡住而分成了好几束,她抬起头来想看清来人的相貌,可在逆光里只看出大致轮廓像是一名纤瘦的女子。
女子还未走到跟前,就有一阵尖利如鸟鸣的声音传来:“哟,这是谁青天白日的躲屋里哭丧来了?”
井小咪一听来人语意不善,积了一肚子的火再也按捺不住:“你说谁哭丧?”
“不哭丧你嚎什么?”她走得近了井小咪瞧了个一清二楚,女子大约十五六岁光景,身上所穿的衣裳跟井小咪刚刚领回来的毫无二致,一张瘦骨嶙峋的脸涂得雪白,尖尖的下巴像一把锋利的锥子。
井小咪一看她也跟自己一样是个下人顿时来了精神,张嘴回骂:“你算个什么东西……”
井小咪的话刚说到一半,精彩的华章还未及出口就被门外的一声娇喝生生打断:
“谁是婉令?还不赶紧给我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