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夫见少儿有些张皇的神色,不由得心里已经明白了大半,便笑着向刘彻道:“皇上在此,姐姐们多有不便,就请让她们先进我的内室去,一会再出来如何?”
“好,看来是朕打扰了你们姐妹清谈了,你可怪朕了?”刘彻微笑着道。
“皇上说哪里话?我送姐姐们进去,安顿了就出来。”
说着就从座位上站起来,君孺和少儿也都各自行了个礼,就随着子夫向内室走去。
一进去,君孺就有些不安地道:“要不我们就先回去吧,看见你一切都好,我们也就安心了,皇上不是说了吗,以后可以叫我们常来常往,也不差在这一时上。”
“哎,大姐,你想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有话想单独对你们说。”子夫让她们在自己家常歇着的榻上坐下了,笑着道。
“什么话?”君孺有些奇怪地问。
子夫面带神秘的笑容,笑向少儿:“这话要问二姐了。”
君孺刚才也注意到了少儿的表情,此时也明白了似的,向少儿道:“你对那个陈掌好像很在意似的,怎么,你看中了他么?”
少儿的脸上没有丝毫羞涩的表情,反而有些决断:“三妹,也不怕你吃惊,我看那个陈掌甚好,你能不能帮我转圜,让我能够嫁给他?”
虽然早已经看出来些苗头,但是听见她这么突兀和决绝的话,君孺和子夫还是不由得互相对视了一眼,还没等子夫说话,君孺就连忙道:“你今天这是怎么了?从前在家里,我们这么劝你,有那么多好的,你都不从,怎么今天一见着这个陈掌,就心里这么愿意?依我看来,他除了长的好些,也没有别的过人之处,你可不能一时冲动,可得想好啊。”
子夫虽然不明白二姐究竟是怎么想的,可她从小是了解自己的这个姐姐的,平时不说话,可是一旦做了什么决定,就不会更改,任何人也拗不过,但是还是觉得有一丝不安似的,便想了想,劝少儿道:“二姐,大姐说的也有道理,那个陈掌,别看时从前陈老宰相的孙子,可是我从前就听皇上说,一来他性子自大,只是终日沉荡于歌舞,逐乐买笑,二则本身也没有什么大韬略,所以一直出不了仕,就是做过几次官,做什么官也都不中用,在家闲散着,只是靠着祖上从前留下的一点财产度日,着实没有什么独特的地方,你真的看中了他么?若说是长的好,也不能有什么用啊。”
少儿对姐妹二人的话好像都没有在意似的,只是坚决地向子夫点了点头:“我主意已定,除了他,谁都不嫁,三妹要是愿意帮我就算了,要是不愿意,我也没有法子,只好自己再想别的计策,实在不行,也就算了,不过你们别想再劝我嫁别的人,那是不能行的。”
子夫和君孺听见这话,就知道大局已定,劝什么也没有用了,君孺还想嚅嗫着说一句什么,子夫却用眼光制止了她,向少儿道:“二姐既然已经决定了,三妹自当尽力而为,只是事先说好,以后有什么事,二姐可要做准备啊。何况你比不上别人,还带着个孩子,更是有难处了。”
“事情是我自己决定的,就是有什么事,也怪不得别人,三妹就别为我担心了,只要你能帮我这忙,我就很感激了。”少儿换了略微柔和一些的口气,道。
子夫沉重地点了点头,又向大姐二姐道:“在里头这么长时间了,皇上还一个人在外头等着我呢,我得赶紧出去了,你们就好生坐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
二人点了点头,子夫便走到前殿去,只见刘彻正在那里和瑶烟说话,眼睛却不时向这边张望着,好像在等待子夫的到来,瑶烟和刘彻说着话,却好像越靠越近,子夫没到跟前,略清了清嗓子,刘彻没有怎么,瑶烟反而吓了一跳,连忙退后几步,刘彻也向她笑道:“怎么,一见了姐姐,就说不完的话,就把朕晾在这里了?”
“哪里,我只不过去了一小会而已,是皇上自己心急。”子夫说着,便在刘彻身边坐下,道:“我刚才突然又有件事,想求求皇上,盼着皇上开恩呢,一起成全了我的两个姐姐吧。”
“什么事?”刘彻眉梢微挑,笑着道。
子夫笑着依偎在刘彻身边:“方才进来的那个陈公子,好像是皇上的心月复人啊?”
“什么意思?陈掌是开国宰相之后,自幼和朕一起长大,自然是信得过的。”
“我的二姐,刚才皇上也看见了,只可怜她这么苦命,遇人不淑,刚生下我的外甥,他父亲就负心走了,撇下二姐一人带着孩子,孤儿寡母,可怜的很,方才我看见陈公子风采翩翩,皇上没留意么?陈公子对二姐也是多加注意,只是二姐是个奴婢出身,现在又带着个孩子,只怕陈公子不愿意呢,不然,男才女貌,倒是天生的一对。”子夫缓缓说着,就看着刘彻的脸色。
刘彻倒是没有呈现出什么为难的样子,只是道:“你说的倒也是,只是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成,你二姐可愿意?”
“刚才我已经问过二姐了,二姐倒是没什么说的,她现在一个人带着孩子,也是为难的很,所以要是能有个郎君帮扶她,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陈掌我是知道的,一般的女子都看不上眼,等朕和他说说,看他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皇上的意思,不过是嫌弃我们家本来是奴婢出身,配不上这开国功臣的后代罢了,既然这样,就不劳烦皇上了,我们不过是个奴婢命罢了。”子夫有些佯装生气地道。心里也着实有些不舒服。
刘彻连忙轻轻揽过她的肩膀,笑着道:“朕不过是这么一说,你本来是个大度的人,怎么今天这么生气起来?哪里有那样的说法?前朝不是有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以朕看来,这些勋贵人家的子弟,还比不上寒门的人呢?等朕去和他说说,准没事。”
“那好吧,就看陈公子买不买我这个面子了。”
子夫微微一笑,虽然才见了一次,可是她早已经看透了陈掌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过是个纨绔子弟罢了,现在自己正在烈火烹油之时,他虽然表面上是个功臣之后,其实一无官势,二无金钱,娶少儿都算是高攀了,哪里能不愿意?只怕他还是求之不得呢。不过说回来,自己倒是担心少儿,但陈掌虽然没什么大本事,倒也不至于是个坏人,其实自己本来不赞成这门婚事的,不过二姐执意如此,一则一定有她自己的打算,二则也拗不过她,也只得帮忙了,以后是好是歹,就看她自己的命运了。
想到这里,子夫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又笑道:“那就请皇上费心了。女人家的苦楚,你们男人家可是不知道呢。”
“是么?不知道什么?”刘彻挪揄地笑道。
子夫刚要说话,忽见两个小内宦急匆匆地闯进来,磕了个头,便向刘彻道:“回禀皇上,武安侯大人在前朝等着皇上,说是匈奴进犯边境,来势汹汹,请皇上速速前去呢。”
刘彻闻言,霍地立起身来,便道:“告诉众位大人,速到前朝,朕这就过去。”一面回头向子夫道:“你好好陪陪你的两个姐姐,留她们在宫里多坐一刻,不用急着出去,朕前朝有事,这就得去了。今天晚上恐怕回不来了。”
“朝廷大事要紧,皇上赶紧去吧。”子夫连忙道。
刘彻又看了子夫一眼,便匆匆出去了。子夫看着刘彻的背影,不由得轻轻叹息一声,匈奴屡屡来犯,刘彻日夜为此焦心不已,这下,恐怕又要有好几日忙碌的了。
只听帘栊响处,君孺和少儿已经出来了,君孺笑道:“怎么,皇上有急事出去了吗?”。
“可不是,姐姐们不用着急,只管在这里待着,我有好多话想向姐姐们说呢。”子夫亲热地道。
君孺也笑着拉起她的手:“我们也有好多话想对你说,可是一见了,又不知说什么好了。”
子夫微微一笑,又问道:“弟弟现在长成什么样子了?宫里不能轻易进来,也没机会看看他,要是他还行,我想找个机会,请皇上也给他个差事,慢慢地,你们都能出了公主府,就不用为奴为婢了。”
“别提这事了,我也不是没想过,自从知道你封了夫人,我和你二姐就商量着这事,倒不是成心为了要借你什么光儿,富贵荣华的,只是你也知道,寄人篱下的日子是不好过的,只要能够从公主府里出来,还我们一个自由身,我们就能满足了,所以就盼着你能帮我们这个忙儿,可是你说怪不怪?和弟弟说了,他却坚决不愿意出来做官。”
“是么?”子夫不由得有些惊讶,虽然知道自己这个弟弟自幼就不言不语,心里有主意,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这样深的主意,又追问:“他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