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月蹲下,看见如尘的脚面已经肿起了老高了,他立即从身上解下腰带,在如尘的脚脖处一圈一圈绑紧,然后拉起如尘的胳膊搭上自己的肩,背起如尘就跑。
一家一家敲着医馆的门,却没有一家说能解毒。墨月对着又一家医馆的郎中大骂:“连毒都解不了,还开什么医馆,我立马砸了你的招牌”医馆郎中吓得立即关门。
“墨月,我让你别白费劲,你不听,玉面狐狸使的毒,不是一般的毒,那是云山秘制的毒,一般医馆哪能解,快背我回家,然后找龙家父子过来商量上哪去找假面药王。”
街上的人慢慢多起来,墨月背着如尘狂奔,恨不得身上长出翅膀来。妞,你个小没良心的,你昨晚为什么要在我酒里下药,是第二壶酒里有药,是吧,你真是精灵的不得了啊,你猜出了是我跟踪你,就想放倒我试试,你也知道第一壶酒里下药,有点功夫的都能识别,所以你就趁我喝的神经麻痹了之后,放在第二壶酒里,唉,我怎么就这么笨,一高兴当成你对我的好了,不然,有我在,那玉面狐狸能有机会施放暗器吗,你怎么也不会中了毒针,妞,你简直让我大失所望,你简直让我伤心透顶,你简直让我气得想上吊的心都有,你简直……
龙家父子连同沙冰和清音,都急匆匆而来,见了如尘这个样子,谁的心里都不是滋味。只是假面药王是江湖传言的人,只以假面示人,任何人也不知其真面目,何处找寻去,大家一筹莫展,何况时间根本不容耽搁。
清音转身对龙坤说:“大人,我去找我师父,打听可知假面药王下落。”
沙冰也抱拳对龙家父子说:“我也告辞,我回家讨教父亲,会急速赶回。”
龙坤点头,两人急速离去。
望着两人的背影,龙坤对清音此去倒抱有极大希望,因为那天在苦渡寺投宿,小和尚睡了之后——
“大师有何事托与在下,请讲。”龙坤又一抱拳。
“阿弥陀佛。”大师低眉念了一句:“龙大人,老衲是想把觉空托付给大人栽培,万望大人收留。”
龙坤点头答应,这小和尚真的太可怜了,因此他又问:“当年杀他全家的是何人,大师可知道?”
“阿弥陀佛,死了的那家不是他的家人,这个孩子是我受人所托,送去寄养的,那家女施主等于是觉空的女乃娘,他之所以没死,是女施主看到恶徒杀了丈夫,她在床上顺手用小被子将觉空裹着,从床与墙壁的空隙处推了下去,觉空熟睡中并不曾醒,躺在床底下睡了一夜,因此躲过一劫。”
龙坤啧啧称奇。大师说觉空姓赵,已得自己毕生功夫传授,如有龙大人举荐,将来定成一员虎将。
龙坤盯着净尘大师左眉上的黑痣忽然想起了一个人,多年前在一场武林大会上是见过一面。
“大师莫非擒龙手方彪?”
“龙大人,老衲已退隐江湖二十余年,俗名自己都忘了。”净尘大师低眉合掌,一脸的安详。
那么江湖传言,为一个女人断了红尘入了空门是真的了?据说多年前方彪和师兄燕子基同时爱上一云山妖女,并打赌谁先用心感化妖女离开云山,另一人即退隐江湖,但是没多久方彪和燕子基却同时从江湖上消失了。
“大师遁入空门,燕大侠又哪里去了呢。”龙坤问。
“世间万念,情最伤人,心用到至诚,情却不得已,伤了,痛了,空了,就等于死过一回,因此世上也就再也没有了方彪,只多了个净尘,也没有了燕子基,只多了个假面药王。”净尘大师面容平静。
“燕子基为什么改从医了呢。”
“阿弥陀佛,师兄用情至深,即便妖女坚决不肯离开云山,他也改成研习医道,专解云山邪毒,为的是替妖女积存善德。”
“那个妖女是——”
“如今云山掌门人……”
云山老母?龙坤怎么也无法将方彪燕子基这两个大侠和云山老母联系在一起,于是一脸的纠结。
藏了刹那芳菲,失了一生的灿烂,铭记了一抹猩红,甘愿苍白了未来,选择离开,远远地凝视,选择放手,把爱掩埋,转身,弃了江湖,只有回忆走了又来……
龙坤无言,一瞬间诸多感慨,似有一支哀婉的曲子萦绕回旋,柔软了整个夜晚。
……
龙吟是禁卫军统领,总是要忙于当值,只有龙哈不死心,依旧满城去找郎中,讨教假面药王的下落。
如尘的腿,扎起来也不能阻止毒液的蔓延,眼看着已经肿到了小腿,墨月守在床边,一脸的萧然,看不见丁点往日的嘻哈。
“妞,那里不舒服没有?”
“别处没有不舒服,就是这条腿痒麻麻的火辣辣的还胀胀的……”如尘说着,突然想哭,我为什么这么没用,爹还没有救回,我自己躺倒了,想着,她的泪滚滚而下,墨月伸手抹去如尘的泪滴,“妞,我知道你掉泪了心里也是坚强的,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小和尚此去一定会带来好消息。”
“如果没有好消息呢?”如尘含泪望着墨月。
“即便没有任何办法,我也不会弃你而去,我会天天守着你,月月守着你,年年守着你,直到你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大墨鱼……”
如尘闻言,瞬间石化。什么时候,她竟那么深那么深地入了他的心?她忍不住将脸埋入他温暖的掌心。
“妞”只听墨月声音颤颤的一声低唤,一只手将她揽入怀中。
大墨鱼,你要总是正正经经地说话正正经经地做事多好,你知道自从爹失踪了,我天天好累好累,身体上,心里,都好累,好想在心里靠着一个人,静静地放松片刻,可是我从来都不敢想那个人是你,因为你好纨绔,好浪荡,好没正行……可是,危险的时刻却总是你给我最真切的保护……牛车上温暖的脊背,马背上齐心的驰骋,夜幕下紧跟的呵护……还有背着她在大街上狂奔的身影……此时一起涌现在如尘的眼前,她的心开始不停地颤栗……如果万一找不到假面药王,我就要沉睡不醒,我如何能让他真的守着我?不行,如尘,你要守住心门,此时千万不能让感情跑出来啊……
如尘轻轻地推开墨月,闭上眼睛冷冷地说:“墨月,我困了,我想睡会,你别处去吧。”
墨月还没从温柔缱绻里清醒就立马被泼了一头的冷水,他只能呆呆地望着如尘:“妞,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想赶我走是吗?你怕你真的睡去了,我舍不得离开你是吗?你个傻妞,你别打你的如意算盘,我就是不走,你赶我我也不走,你是我的,我就要守着你,哪也不去等你醒来。”
如尘狠狠地说:“墨月,你不要这样”
墨月一坐上床沿,狠狠地抱住如尘的肩膀,再狠狠地瞪着她说:“知道吗不许赶我走”
如尘盯着那张脸,脸上木木的,没有任何表情。
墨月揽过如尘,狠狠地吻上她的唇……
如尘瞪大了眼睛,挣扎,抵触……但是这些好无力,她被动地被墨月柔软的唇瓣吻着,吸啜着,忽然间,心上就涌起一种放射般的暖流,这股暖流来势汹汹,轰然冲垮了心上的堤坝,以致如尘竟沉湎了,享受了,迷糊了……墨月的吻让她丢失了所有的坚强。
不行,白如尘,这不是你现在想要的结果,再过几个时辰,你就会和死人一样,没有知觉,没有思想,没有感情……你没有感情付出,凭什么要别人守着你疼你爱你?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如尘的巴掌甩上了墨月的脸:“大墨鱼,你放肆你赶快给我出去”
墨月下意识地松开了手,不相信地看着如尘,他看见的真是一脸的冰凝,他的唇边挂上一抹凄然笑,转身走了出去。
傍晚时分,清音和沙冰飞马赶回来了,清音几乎是箭一般冲进如尘的房间,龙哈远远地坐在桌边盯着床上的如尘,空气如此凝重,是怎么了啊,如尘的床边竟然没有一个人守着,清音对龙哈说:“快倒水来”
龙哈倒了水端给清音,自己又远远地坐去了,清音奇怪地看看龙哈又看看如尘,他还发现那个紧张兮兮守着如尘的墨大少也不在了。
沙冰跟进来后一眼就发现了问题:“龙蛤蟆,不是如尘的药还没到,你已经吃错药了吧?”
“不是我吃错了药,是尘儿没等药来就吃了火药了,我又温柔又耐心地要给她讲故事,她倒火了,赶我远离她十步之外呆着。”
沙冰嘿嘿笑了:“赶得好,是我,我也赶你,你觉得你好心,我觉得你烦。”
龙哈翻了翻白眼,又歪了歪嘴,抖起他的二郎腿。
清音从怀里模出一个小瓶,倒出两粒五冰化毒丸放入如尘的口中,如尘望着清音:“清音,今天你辛苦了。”
“应该的。”清音憨憨一笑,“幸亏假面药王还在香山,师父说他常常外出采各种稀奇古怪的药草,总是不常归老巢的,嘻嘻,没想到假面药王是我师伯呢。”
沙冰看着如尘服下药去,才长出一口气:“丫头,算你命大。”
如尘的心定下来了,扫了扫满屋的人,没有墨月……对了,我为什么有意无意在找他?
夜初,母亲陪了一会如尘,就回房间休息了。想到自己打了墨月的那巴掌,如尘忽然就后悔了,于是忍不住派丫鬟小风去看看墨月在干什么,小凤回来说在喝酒。夜深了,如尘还是睡不着,她又指使小凤去看看墨月在干什么,小凤说还在喝酒。
如尘怔了怔,心下就恼了,这个浪荡子,明明就是轻薄于我的么,如有真心怎么也不来看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