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一行四人跑了老远才停下,如火如荼的亡命天涯之旅,他始终拽紧左右两只柔若无骨的细手,小白体质偏弱,有点气喘,却是不见燕姨心胸起伏得多大厉害,这让虎子讶然。至于打逃命一开始的碳头,一口气奔出了七八里地,早已不见了踪影,估模着还得回头寻自己。虎子无声笑笑,碳头做事总让人这么放心,连逃命都如此敬业。
虎子的手有点粗糙,这和他常年打渔拉惯了纤绳有关。不过燕姨觉得很有安全感,除了五年前那夜虎子瘫倒在自己怀里,这是第二次虎子如此明火执仗地占自己便宜。尘封许久了那颗芳心,此刻有点摇曳。她不怪虎子孬种,如果他孬,逃命前也不会细心地踩上那家伙一脚。繁华苍生,又有几个担待得起能屈能伸四字。虽说不知好歹的横冲直撞更容易令人兽血沸腾,但终究也只是旁门左道,见惯了太多的不知死活,虎子的这点自知之明,在燕姨眼中才是真正的王道。她越来越好奇虎子口中的那位神棍究竟是怎样的个神棍法,才能教出这么头犊子。下意识地,和虎子十指相扣的小手紧了紧。虎子扭头,两人相视一笑。
碳头在头也不回地狂奔近十里后,扭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挠了挠头,骂了声“狗日的”,这才火急火燎地往回赶。
商量着接下来如何安身,燕姨的网吧却是回不去了,q镇太小,如果有心思打听,估计镇上的骚婆娘李小花昨晚和哪几头牲口睡觉都能探得一清二楚,幸亏巴渝食府老板面生,估计也刚来q镇不久,要想查到燕姨头上琢磨着还得费点时间,碰巧今天又是赶集的日子,人流量比往常都大,这就增加了办案的难度。
f镇是去不了了,打定主意混进人群,搭上三轮篷车逃回乡下避难的虎子四人,一路上若无其事,碳头咂吧着嘴赞叹午餐丰厚,过足了一把嘴瘾,燕姨的纤手则还被虎子这头牲口悄声无息的霸占着,这让她有点难安,有点脸红,一直埋头不语。小白则是不甘示弱的拉着虎子的另一只手,脑袋扬起一个自认为高傲的示威角度,只是燕姨没心思注意她,这让她有点挫败感。而虎子就和碳头侃些接下来的打算,据说一向有南方之强之称的xm大学不错,如果不想跑太远,对碳头倒是个不错的选择,碳头却说他考虑考虑,当碳头反问起虎子有什么计划时,虎子说想去珠三角见见世面,想来自己能考上大学应该符合老家伙口中的理直气壮,差不多是时候知道一些事了。
一路上感受燕姨柔若无骨的纤手,虎子**不已,可惜美好时光总是过得飞快,三轮篷车今天估计喝了不少柴油,一路飚得飞快,原本一小时的路程愣是缩短了十几分钟,这让虎子暗骂司机小赵不识好歹,酸葡萄吃多了,见不惯和他年龄相仿的自己拱得水灵的大白菜。
下车后,虎子打发碳头和小白回家好好找个大瓮藏起来不要让镇子的公安给逮了去,小白刚开始还不肯,可在虎子的威逼利诱下,这才三步一回头悻悻然离开,碳头本就不是个高瓦数的电灯泡,笑着要虎子哥保重身体,事后在虎子踹了一脚和燕姨的白眼下,夸张地叫喊着要回家找老爸过来修理虎子,疯疯癫癫地小跑着没入一条小巷。
临近自己家前,虎子这才愕然,虽说和燕姨相识五年,可至今却还不知道这颗大白菜芳名,一是自己没过问,二来燕姨喜欢占虎子的便宜,吩咐他只管叫自己燕姨就是,不过以燕姨的经历,当得起虎子唤她一声姨。
看出了虎子的窘态,燕姨轻声道:“燕青兆,颜色青,兆头兆。”
很知性的名字,虎子想。
拉着燕姨的粗糙大手用力几分,“会不会觉得唐突?”燕姨轻笑摇了摇头。“会不会觉得便宜我这头癞蛤蟆?”燕姨仍旧轻笑摇头,“会不会后悔?”燕姨吃吃一笑,回道:“那也该你后悔才是,再过几年姨都人老珠黄了。”
当下虎子哈哈笑道:“走,杀回家见家长去,如果那老神棍棒打鸳鸯,咱就私奔。”虽是玩笑,但燕青兆听懂了那份坚定。
有种感情叫水到渠成,而今天只是个契机,顺理成章的契机罢了。某种程度上燕姨是看着虎子长大的,虎子再不是那个即使一人碰上四五条人高马大的大汉也浑然不惧地一头扎进去拼个你死我活的愣头青,他,学会了审视夺度,也学会如何无声无息的保护好自己身边的人,要不然如何说大爱无声。以虎子的精明当然清楚今天的事儿到头来还是会查到自己头上,只要小白、碳头、燕姨没当场被抓,单凭燕姨对赵家堡的认知,这个乡风悍勇并以护短出名的村落,只要理清事情始末,就不会有放人的道理,至于虎子是否会遭罪,那很难说,毕竟挨揍的可是县委书记的公子,总得有人出来承受县太爷的雷霆之怒。
至于虎子口中的会不会唐突,会不会后悔,她相信只要她点头了,虎子就会立马松手,但她不想错过这个以有些小华丽故事为背景的恋情,即使到时候自己真人老珠黄,虎子变节了,那她也会满足一笑,“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对燕青兆来说不是时下小年青涉世未深的青涩口号,虽然某种程度上燕青兆也青涩,因为这是她的初恋。她,堕落的是对世俗不满的灵魂,而不是**。
就这样一头初生的牛犊,闯进一个有故事的女人的世界。
其实燕青兆并不担心陈绍一伙人能折腾出多大的风浪,县委书记虽然某种程度也算得上只手遮天,但燕青兆至始至终就没放在眼里,如果到时候真闹到不可开交,那她不介意不要脸一回,毕竟在燕家的某些人看来自己什么时候要过脸了?既然横竖都不要脸,那扯虎皮做事才不算弱了这个名头。
只是令她满腔只为虎子不要脸一回的热情一扫而空的是虎子家院落里的一部奥迪两部奔驰车。奥迪挂的是闽a00开头的牌子,数位靠前得吓人,这让燕青兆看得一阵心惊肉跳,而拉着燕青兆小手的虎子,却诧异喃喃道:“舅舅们都回来了”
这令燕青兆又一阵心惊肉跳,好奇道“你舅舅们都是干嘛的?”
虎子想了想措辞,发现自己真不清楚这几个舅舅的底细,愣愣道:“老神棍说小舅舅和二舅舅都是满身铜臭的市侩商人,而大舅舅从政,不过也不招老爷子待见,没少骂他玩惯了勾心斗角回家还一副月复黑模样”想起那个一脸刚正不怒自威的大舅舅,虎子仍旧心有余悸,或许没体会过老神棍对自己的强势,对舅舅们每次同自己见面一副“指手画脚”的模样,出于血浓于水的亲情,虽然不至于令虎子憎恶,但排斥心理难免有点,而虎子姥爷原话是:“越俎代庖,小三忌的路他自己会走,再不济还有我这老不死的操刀,别自作主张瞎折腾。”但大舅舅却是屡教不改,这让强势惯了的老太爷倍感自己的权威受挑衅,自是没少给这大儿子颜色看。
院落很简洁,用青石铺垫而成小道旁摆着些许盆栽,多以四季兰为主,种类不一,然而屋檐下的那株大屯麒麟和那株瓣莲兰,燕青兆却是看得一阵瞠目结舌,兰以气、色、神、韵四-清名著天下,其中以变异兰花最为金贵,在这不乏炒作的年代,品质优良点的变异兰花大可一株炒到上万甚至上十万不等,而大屯麒麟更是变异兰花中的佼佼者,至于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瓣莲兰,更是有价无市。
燕青兆即使再见多识广,跟着虎子回家也难免有些小忐忑和小雀跃,但这些她都忍了。毕竟虎子没少埋怨老神棍气场太强,所以容不得她怯场,或说是免疫。饶是如此,看着两盆价格就近五百万的兰花就这么随意被摆风中摇曳,奄奄一息的,燕青兆的小心肝扑通扑通的,玩花也不带这样的玩法呐。虎子隐晦知道屋檐下的两盆盆栽价值不菲,至于怎么个不菲法,好歹价格也得破千吧,而顺着燕青兆的眼光,虎子也注意到了她的眼光第一次除了落在奥迪的车牌上外,其余时间都盯着那两盆兰花看,随即很无良地给老神棍抹黑道“老爷子用来附庸风雅的东西,不着调,一年到头也不见得他怎么细心打理过,要不是我心肠好,偶尔帮忙浇些水,还不早枯死了,燕……小青兆要喜欢,回头我讨来给你送去,反正搁这迟早都得被老头子虐待死的。”
燕青兆闻言吓了一跳,赵三忌不识货或许情有可原,可真如赵三忌口中所说的,老爷子真若精明世故了,断然不会离谱到“有眼不识泰山”,这东西要搁识货的家伙手里,那还不得把它当菩萨好生供着。随即想想也便释然了,一个能培养出封疆大吏的老人,谁敢肯定他就没半点脾气,或说是秉性。
兰花傲,老爷子比兰花更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