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开元二十五年,十月初二,阴。
虽已日近中午,长安城的天色却还是阴沉沉的。时节已经进入初冬,感受了一下呼啸的寒风,也许今天会下第一场冬雪,文瑞想到。虽然天气寒冷,但是长安城东市菜市却是人头攒动,人们熙熙攘攘,一片嗡嗡议论之声。他们却不是来买菜的,而是来观看对昨晚在朱雀街行凶的盗匪行刑的。盗匪,是的,李隆基已经给那些人定了性。
据说这一次抓到的盗匪足有三百多人,除了今天当众枭首的五十余罪大恶极之辈,其余都要发配到陇右做苦力。长安城的居民一边小声议论着,一边拿眼睛瞄那站在边上的羽林军。开元年间,李隆基轻徭薄赋,治理天下颇为用心,人民生活安定富足,大唐治下一派歌舞升平。所以未曾发生什么重大事故,除了开元初年,李隆基整顿官场抄了几个贪官污吏额的家之外,一下子砍掉五十多人头颅的场面却是不曾见过。
杨辱等人喋血江湖已久,对这样的官家场面不怎么感冒,被斩之人也与他们无关,所以未曾出来凑热闹。阿飞则是因为生性冷淡孤僻,也没有跟文瑞出来。最后索性文瑞连小白也不带了,文明了方向,自己一人到菜市口观看。作为玩家,文瑞对这方面还是很感兴趣的。
混在人群里,文瑞看向那监斩官所坐的台子,当中就坐的却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这人脸型消瘦,下颌微须,虽然面色稍暗,一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再看那身上的黄色蟒袍,文瑞猜测这人应该便是鬼王虚若无了。
虚若无左手边副监斩官的位子上却坐着一个身形稍胖的男子,这男子也有四十来岁,面白无须,看那服饰,似是宫中的太监。他的眼睛却总是眯着,但是却偶尔睁眼撇一下四周,便立即闭上,似是倦怠不堪。文瑞却从他那一瞥中捕捉到了一闪而逝的精芒,这是一个高手!风行烈持枪站在虚若无右后边,警惕地盯着四周,像一头随时可以扑出的豹子。
虚若无看了看桌上的沙漏,对旁边的那太监低声说了几句,似是在征求他的意见。那太监却是稍微欠了身子,点头表示同意鬼王爷的话。虚若无便回头对风行烈说了些什么。风行烈抱拳得令,一挥手,便有一队羽林军押着几十个人从监斩台后面出来,向刑台走去。文瑞数了一下,五十四个人,正好凑一副扑克牌。这五十四个人中只有三个女的,其中两个姿色竟也不错。
由于临时搭建的刑台太小,一下子容不下那么多人,所以第一批押上刑台的却是十八个人,其余的都在刑台下面待斩。这时文瑞却突然感到了一阵杀气,他不动声色的扫了四周一眼,发现有不少混在百姓中间的江湖人士都将手握在了刀剑的把柄上,眼光灼灼地盯着刑台四周的羽林军。靠!文瑞心中骂道,这些人莫不是要劫法场?
这个时候来劫法场营救被捕玩家的,也只有同是玩家的江湖人士了。文瑞真不知道是该赞他们义气好,还是该骂他们愚蠢好。李隆基摆出这个当众斩首的姿态,一方面是为了以儆效尤,另一方面怕是为了吸引那些漏网的顽固分子,好来个一网打尽。这一下玩家们肯定要为自己对官军的轻视而付出代价了。看看四周屋脊后面偶尔闪烁的光芒,文瑞就知道那屋顶上肯定埋伏了不少的官兵。
刽子手抱着钢刀就位,虚若无身边的那太监却是恭敬地捧着一道圣旨读了起来。之乎者也的一套,文瑞只听了个大概。大意是:皇帝说了,这五十四个人当街斗殴,抢劫店铺,残害百姓性命,简直是十恶不赦的恶人。为了严明大唐的刑律,让那些蠢蠢欲动的黑帮份子警醒一些,现在将这些都砍头了。以后要是再有人闹事,都按照这样的办法的处理。好保证大唐良民百姓的财产和人身安全。
那太监的声音却是低沉沙哑,中性十足,并不是一般太监常有的那种尖细嗓音。虽然声音不大,却是传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显然内家修为极为不俗。太监刚读完圣旨,台下的百姓便高呼“皇上英明”、“皇上万岁”之类的话,看来李隆基确实很得民心。太监将圣旨放下,对虚若无微微欠身施礼,便坐下不再说话。
虚若无点点头,然后冲着刑台众人说道:“人犯还有什么话要说?”这却是惯例,一般行刑前都要给犯人交待后事的时间。
这时一白衣男子起身仰天长笑道:“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我谭嗣同还会回来的!”说完便又被羽林军按住肩头跪倒在地。
文瑞不禁绝倒,这哥们却是为自己取了谭嗣同的游戏名字,只是谭嗣同那一句话跟现在情形很不应景啊!
跟他同排站立待刑的玩家也都感觉那人白痴,连忙离他远一点,生怕让人知道自己与这样的人为伍。只是刚挪步,又被羽林军拽回了原地。这时那三个女子却是齐身站了起来,寒风中白衣飘飘,一头青丝随风飞舞,加上那决然的表情,却是说不出的凄美。
这三人却是一时赢得了百姓的同情,文瑞身边有酸腐书生一边摇头一边叹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只是接下来那三个女子说的话却又让他破口大骂。
只见三个女子相视一眼,宛然一笑,齐声喊道:“杨过杨过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立时引来了众人的一片责骂怒斥之声,文瑞身边那公子连骂三人不知羞耻、伤风败俗。说道这样的女人简直不值得同情,活该做强盗被砍头。
文瑞却是心中暗自摇头,看这些玩家的样子,是真的游戏江湖了。看来他们还没有看清这个游戏死亡惩罚将会非常严厉这个事实啊!恐怕死过一次后有得他们后悔了。
三个女子说完,也不用羽林军动手,自己就老实地跪下了。随后有人不断地宣誓着自己的真情表白,对象却是小龙女。日后杨辱、小龙女二人的名字再一次传遍江湖,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让这个世界的不解的是,江湖中人才辈出,俊男美女更是不缺,为何这个“玩家”组织内的人偏爱杨辱、小龙女这二人?
最后却是一个颇显老城的男子发言,只见他缓缓地扫视了一下刑台下的人群,然后转身冲着监斩台上的那太监昂声说道:“曹羽,你不要以为将我们杀了事情就算完了,你破了我们的丹田气海,废了我们的武功。现在我等形同废人,就算获得自由也是生不如死。此等深仇大恨,我等铭记于心。想必我们那三百来同样被废了武功的兄弟已经自杀了吧。快快行刑,我好去黄泉路上与他们相会。待来日投胎为人,我们玩家必将加倍报还!”
这人说完却是昂首站立不动,羽林军几次将他踢到,却又站了起来,最后羽林军发狠硬是将他一双腿打断。双腿骨折,这人却是坐在了地上,竟是宁死不跪。只是仰头看着天空,那高昂的头颅看得众人大为叹服,皆道没有想到盗匪里还有这样的硬气人物。
文瑞却是从那人的话里听出了些东西。很显然这是个明白人,他也应该在人群中看到了熟人,知道他们要劫法场,所以才会说出那么一番话。那话的意思很明白:我们的武功都被废了,你们就不要救了,救回去也是废人,只有自杀重练一途。所以现在我们被砍头了也没有什么,一会就又投胎了,又不是真死,你们就不要冒险了!
曹羽听了那人的话却是脸色一变,自从五年前出现首个自称“玩家”的人开始,曹羽便开始发动手下开始查探此事。本来以为“玩家”仅仅是一个小小的地方黑势力组织,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查探出来的“玩家”成员是越来越多。档案从一个小纸片,慢慢堆积成山,到最后曹羽更是专门设立一个档案室,来存放关于“玩家”的情报资料。
眼看“玩家”组织成员越来越多,遍布大唐各地,大有越演越烈的趋势。唐皇李隆基也对此事高度重视起来,下令曹羽投入六扇门最精锐的力量彻查此事。然而结果却是让曹羽震惊非常,因为凡是“玩家”成员,无论你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还是娇滴滴的深闺小姐,都天生具备一种诡异的神功——可以带着记忆夺舍重生。就像藏传佛教传说的活佛一样,可以转世!
曹羽曾经抓了一个“玩家”的成员,经过严刑逼供,那人却是交待说自己来自另外一个世界,还说了很多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奇奇怪怪的东西。这些话曹羽是不信的,天道轮回、地府神仙一类的故事,他是坚决不信的。他始终认为这些“玩家”之所以可以夺舍重生是因为身具某种神功而已。
曹羽意识到这是自己立功的一个大好机会,他相信皇上一定会对这种神奇的武功感兴趣的,又有哪个皇帝是不怕死的呢!虽然重生后身体变了,但是只要安排得当,预先布置下势力棋子,重生后的李隆基一样可以重新坐上皇位。曹羽在将自己的推断上报以后,果然立即得到了李隆基的召唤。李隆基严令曹羽务必破解这种神功的修炼方法。可惜的是,经过这些年的努力,却仍旧没有丝毫进展。
现在那人放出话来,日后抱负。虽然围观百姓哄笑那人痴心妄想,但是曹羽却知道他们确实会转世重生。想想将来被三百多个不死人不断刺杀,曹羽的脊背就有些发凉。其实当初曹羽也曾建议最好不要杀这些人,而是控制起来,让人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省的他们重生后报复。但是李隆基却坚决要警告一下“玩家”的人。
当时李隆基是这样对曹羽说的:“现在‘玩家’就已经有尾大不掉之势,幸好他们内部并不团结,否则这天下就要易主了。若是现在再不警告一下,恐怕他们会越来越嚣张。朕这次就要杀他几个,明白告诉‘玩家’的人,朕可以杀他一次,自然也可以杀他两次。”
沉思了一下,李隆基又道:“决不能让他们内部团结了,你从今日开始便要布线,将江湖搅浑,让他们不断厮杀,断绝他们内部统一的可能性!”
这边曹羽心有所想,鬼王虚若无却是发现了他的异样,当下问道:“曹公公,你怎么了?莫不是被这吓唬小孩子的话吓着了吧?”
曹羽心中苦笑,这哪是吓唬小孩子的话啊,就是皇上都被这些人搅得寝食不安呢。但是曹羽遵照皇帝的命令,却是不把这些事情外传。当下曹羽喝道:“好!我曹某随时等着你们!”
虚若无摇摇头,这曹羽怎么也会信那鬼话。不再言语,当下取出行刑令,往前一抛,沉声说道:“行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