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鸢灰!”
范言一脸震惊地看着她,嘴唇瓮动着喃喃自语道:“秋暮,艾鸢灰…”
“你到底是谁!”他仿佛想起什么似得忽然双手抱住脑袋,低声吼了起来。
“连我和秋暮兄长都想不起来…”艾鸢灰一直淡漠的脸上终于露出几分别样复杂的神情,在范言焦急的目光下,一步一步缓缓来到他面前,明亮的眼眸在他脸上注视片刻,随即便是一声轻叹,在温暖和煦的阳光下显得格外落寞。
“你我若是乡间普通的土壤,那秋暮兄长,便是土壤中生长的花朵,高贵而典雅。”
“这样说,你能明白么?”
听艾鸢灰这番似是而非的话语,范言只觉得脑袋更加混乱了,迷糊中,他忽然想起两次出现在脑海中那名身着盔甲的将军,那个称呼自己为言弟的人,那个最后直到被杀死依然不忘提醒他去圣京的男人。
“秋…暮,莫非是…秦秋暮!?”他脸色忽然一变,月兑口而出道。
“终于想起来了么。”艾鸢灰嗤笑一声,然后脸色一沉道:“那秋暮兄长现在是否安全呢?”
看着她关切地问起秦秋暮,范言不知怎么忽然觉得心中莫名一紧,想起那柄刺穿胸口的长刀和手握长刀面露狰狞笑容的男人,他轻轻叹息了声说道:“再骄傲美丽的花,最终也会凋零…”
艾鸢灰闻言神色一黯,低声呢喃了几句,然后仰头望着天空,用一种莫名悲伤的声音道:“他啊…死在自己的理想中,也总比死在寂寞荒废的道路上来的好吧。”
死在自己的理想中,也比死在寂寞荒废的道路上好。
范言默默的琢磨着这句话,脸上也渐渐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忧伤。
“好了。”艾鸢灰忽然扬手一挥,看着他微笑道:“我想秋暮兄长的在天之灵也不希望我们如此颓废,有什么事情先进来再说吧。”
范言闻言微微一怔,随即感觉脚上沉重的压力突然消失,就连粘稠的如水一般的空气也重新恢复如初,可以轻松自如的呼吸,不过一看到艾鸢灰牵强的笑容,刚刚涌上的喜悦不知怎么也淡了下来,道:“也好,我恐怕需要你的帮助。”
艾鸢灰闻言转过身来,神色如常的看着他,淡淡应了声,似乎并不太意外的样子。
……
……
“叔叔,为什么姐姐让我叫你哥哥呀?”
“叔叔,你穿这么少不冷吗?”
“叔…哥哥,是不是因为你们长得高才叫大人,小艾矮才叫小孩?”
“哥哥,为什么…”
“小艾!”
艾鸢灰轻轻叫住不停说话的小艾,拍了拍她的小脑袋,柔声道:“小艾自己去玩儿,姐姐要和哥哥说会儿话。”
慵懒的阳光从云层之中散落,照在某处人家的院落,和煦的春风如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少女轻轻拂过脸颊,绿了枯黄的枝叶,将春天的气息带到普通人家门前,早起不忘耕田的老农欣喜而愈加奋力的挥起锄头,田野间戏耍的孩童笑声也欢畅起来,在这片宁静安详的小村庄里,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生活的微笑。
范言微笑看着小艾欢乐的笑容,觉得内心一直反复的阴霾与危机感也渐渐淡了下来,他伸手揽过小艾,捏了捏女孩的小脸,温声道:“小艾,以后哥哥带你去御京玩好不好?”
“小艾年纪还小。”艾鸢灰静静坐在院中的长椅上,回首看着范言婉拒道:“而且御京城里鱼龙混杂,带着一个孩子去,不方便也不安全。”
小艾脸上刚刚扬起的笑容瞬间塌了下来,嘟着嘴委屈道:“小艾不小了…”
听艾鸢灰说起御京中的形势,范言脸上的笑意也消失了,盯着艾鸢灰沉声道:“罗刹人刚刚退去,御京虽说未曾遭受兵乱,但现在的确不太安全,毕竟秦秋暮…”
“是秋暮兄长。”艾鸢灰轻轻打断他的话,目光如水般沉静的望着他,淡然道:“我不知道在御京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不仅遗忘了大多数的记忆,就连我和秋暮兄长也记不起来。”
“不过,以往你和我都称呼那位身为皇族贵胄却和我们亲如兄妹的燕王为…秋暮兄长。”
范言怔怔地看着她,内心不知怎么再次升起一种淡淡的落寞感,他摇了摇头,驱散因为燕王而变得有些沉闷的气氛,叹息道:“我的确想不起来了。”
并非回忆不起,而是不愿去想,范言暗暗告诉自己。
自从他在深林中的一片水塘中仔细观察了现在的容貌后,他更加确认的明白,现在这具身体不是自己的,虽然同样叫范言,可是,此范言非彼范言。
无论怎么逃避,也掩盖不了他不断挣扎的内心。
忽然,他感觉浑身周围的空间突然凝固起来,就像是之前在院门前那种再次回到他身边,范言下意识地扭头朝艾鸢灰看去,目光之中尽是一片震惊之色。
只见空旷的院落之中,不知何时竟然布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神秘符文,在他的身上,在他蹲着的地上,在他揽着小艾的手上,全部都是青灰色的条形符文!
“很震惊么。”艾鸢灰平静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
“这是我布置在院中的术符,除了神术师,没有人可以打破,这就是你之所以迈不进来的原因,在这片小院之中,我随便一挥手,泥土可以成为墙壁,空气可以成为阻碍,就连你身上沉重的压力,也是我给予的。”
“我不知道你在乱葬岗之中得了什么奇遇,让你晋升到虚体境界,不过,很可惜,没有大剑师以上的实力,你依然无法动弹。”
范言稍显困难地叹了口气,艰涩道:“原来,我还差得远呢。”
缠缠绕绕的条形符文缓缓飘到他眼前,忽然光芒一闪,化为一道流水啪的一声打在范言脸上,将他从头到脚淋成落汤鸡。
“毋须气馁,既然已经迈过了这道坎,那么你的未来将不可限量。”
艾鸢灰轻轻呼了口气,眼中流露出某种对过往事务的怀念,语气出奇的轻柔:“当年,就是在这里,秋暮他教会你剑术,并让我从一个普通人变成了握有极强实力的术士,淋在你身上的这瓢水,也是他当年送给我的。”
她白皙的手指慢慢一绕,空中的符文缓缓流转起来,仿佛遵着某种轨迹般在院落中轻轻跃动起来,而范言的神色则变得越来越震惊,在他的耳边,这些符文分明发出了淡淡的潺潺流水声。
哔的一声响起,所有的声音顿时消失,一道粗壮如参天古木的水柱在地上突兀的出现,发出轰轰的瀑布声,施加在范言身上的符文也在这一瞬间迅速朝水柱窜去,融入水柱之中。
“也许你已经忘了过往的事情,但我记得,秋暮他当年对你的评价极高,他说你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天赋。”
“只要你能突破内心的壁障,就算是剑圣…”
“对你而言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