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瞧了瞧锦澜,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这好不容易找到个体己的人儿,可以在她面前肆无忌惮地露出真面目。怎么相处时日这么短,皇祖母便要横刀夺爱了呢?
“皇皇祖母若是真喜欢,朕”康熙咬了咬牙,“朕便留她在皇祖母身边伺候着。”
“哀家不缺粗使的丫头。”孝庄笑着又问锦澜,“可曾读过书?”
“回太皇太后,读过,识得些字。”锦澜只觉得这么说话太累了。
“如此便好,以后你就留在哀家宫里,读书给哀家听吧。”
“是。”锦澜轻快地答应了下来。
这一声轻快的回应,着实让康熙满心的悲愤,他那么舍不得她,她倒好,这么没心没肺用完膳,康熙回了养心殿。锦澜还要回去收拾东西,便也一同跟了回去。
一回到宫中,康熙立刻将所有人都支使了开来,方才还没什么表情的面容,此刻狰狞了起来:“锦澜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没心没肺啊?”
“啊?出什么事了?”锦澜呆呆地看着忽然发火的康熙。康熙顿时一口血想吐出来,长叹了一口气:“皇祖母这要了你,朕以后见你可就难了。”
“哪有啊,你不是天天去请安的嘛。到时候不就见着了。”
“可那多短啊。还有啊,朕以后就吃不到好吃的了。”
“我让小冬子带给你。”
康熙无奈地摇了摇头,真是拿这丫头没办法。他伸了手,抱着锦澜:“朕舍不得你啊。”
“没事儿,读经书能多久啊。大不了咱俩约个地儿,我读完了经书就溜过去见你。”锦澜拍着康熙的后背,姐姐一般安慰道。
“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咱俩就在华胥台见面,那儿人少。”
锦澜拍了拍康熙的肩膀:“恩,说好了。我走啦。你以后要乖乖吃饭啊,别挑食厌食。”说完蹦跳着离去了,留下一脸怅然的康熙。
苏茉儿伺候太皇太后卸妆,珠钗一样样地摆好,花白的头发倾泻下来。眉眼间满是皱纹,但依稀可见当年的倾国倾城。
“苏茉儿,你说,今日见着的那个丫头比董鄂妃如何?”
“灵动有余,聪慧不足。”苏茉儿缓缓道,“恕奴婢多嘴,您向来是不管皇上这**的事儿,如今为何又为了一个小宫女,而损了您和皇上的感情呢?”
“经历了福临的事儿,哀家真的是怕了。爱新觉罗家的子孙个个是情种,哀家真怕再出一个董鄂妃。”
“所以,您想亲自教这个丫头?”
“这丫头心性单纯,哀家也是想教得她聪明通透些,好好保护自个儿才是。”
苏茉儿不再言语,只是伺候着太皇太后睡下了。
孝庄要了锦澜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宫中,众人皆是松了口气。孝庄做主,将温嫔也放了出来。原本喧嚷的**又再度沉寂了下去。
锦澜一早起了身,温如正在洗脸。两人匆忙打了个招呼便各自忙去了。锦澜走后,御前缺个奉茶的,羽襄有意让温如顶替,便举荐了温如。得知温如与锦澜是好姐妹,康熙自然待温如也颇有照拂。
抵达孝庄的慈宁宫时,孝庄已经用完早膳,正拨着珠子,口中念着佛经。锦澜入见,施了礼。孝庄睁开眼,命苏茉儿取了本书进来道:“你可读过此书?”
锦澜接过书瞧了瞧,是《新唐书》。孝庄一只手轻轻撑着额头,道:“今日便读本纪四吧。”锦澜福身应了句是。苏茉儿体贴地搬来一张凳子,锦澜抱着书读了起来:“本纪四,则天皇后,中宗。则天顺圣皇后武氏讳珝,并州文水人也弘道元年十二月,高宗崩,遗诏皇太子即皇帝位,军国大务不决者,兼取天后进止。甲子,皇太子即皇帝位,尊后为皇太后,临朝称制丁卯,冀州雌鸡化为雄。乙亥,京师地震,雨金于广州辛丑,杀陕州刺史郭正一。丁未,杀相州刺史弓志元、蒲州刺史弓彭祖、尚方监王令基。九月庚戌,杀恒山郡王承乾之子厥。闰月甲午,杀魏玄同、夏官侍郎崔察。戊申,杀彭州长史刘易从。十月癸丑,杀凉州都督李光谊。丁巳,杀陕州刺史刘延景。戊午,杀右武威卫大将军黑齿常之、右鹰扬卫将军赵怀节。己未,杀嗣郑王璥。丁卯,春官尚书范履冰、凤阁侍郎邢文伟同凤阁鸾台平章事。”
“停”孝庄忽然睁开眼睛看着锦澜,“读此段,你有何感想?”
锦澜想了想道:“一将功成万骨枯。”
孝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若你为则天,又当如何?”
“若奴婢有则天女皇之才,也当如此。治世之才,又岂能教明珠暗投。”
“但则天杀戮太盛,更是天公数度责难,牝鸡司晨,岂非有违天理?”
“这天下是男人的天下,这历史也是男人写的历史。忽然出现了一个女皇,而且巾帼不让须眉,自然教男人恐慌。便编排了这一众话语来闭塞视听,生怕女人觉醒,哪天夺了男人的权势去。”锦澜接触了不少女性主义的思想,此刻便一股脑吐露了出来,“则天女皇的杀戮过甚也有缘由,一来不服者众。而来,她内心应该也是颇为心虚,便希冀以杀戮来掩盖悠悠众口。可知人言可畏,伤人害己。”
“如此说来,你倒不觉着这武则天牝鸡司晨一事有何过错?”
“有其才便居其位,有何不可?”
“如此说来,若你有这机会,便也会行则天之事了?”孝庄的语气仍旧是淡淡的,苏茉儿却为锦澜捏了把汗。
“不会,奴婢没有治世之才,人又懒,当了皇帝也是个祸害天下的昏君。倒不如就当个寻常女子,过些安逸的日子便可。”锦澜老老实实回答道。
孝庄笑了笑,挥了挥手:“好了,哀家也乏了,你今日且去休息吧。”
“奴婢告退。”
锦澜只觉得丈二和尚模不着头脑,这孝庄为何无事问她这么古怪的问题?正想着,没留神便撞上了一人。锦澜抬起头,福全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怎么都伺候皇祖母了,还是这么冒冒失失的?”
“你怎么来了?”
“来给皇祖母请安。”福全顿了顿,又笑道,“何时有空陪本王喝酒唱歌呢?”
锦澜这才想起那日答应他的事儿,吐了吐舌头:“我随便啦,现在可空闲得很呢。”
“不如,这个月围猎之时,寻个空儿,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好玩吗?”。
“当然好玩儿”
“那说好了”两人贼兮兮地勾了勾小指,偷偷笑了笑。
离了慈宁宫,没走几步,便见小冬子急匆匆跑来:“姐姐,有个叫苏锦良的找你。”锦澜这才想起,已经许久没有见苏锦良了。
姐妹相见,自然是欢喜。两人寻了处僻静的地儿,细细叙了起来。几日不见,苏锦良出落得越发标志了,梨涡浅笑中还透着孩童的稚气。
“这阵子没人欺负你吧?”
“恩,这事儿说来也奇怪了。不知道为什么,前一阵子,李德全李公公给递了封莫名其妙的素笺来,上面写了首情诗,也没署名。那之后,便再也没有人欺负我了,反倒是礼让三分,粗活重活都不用做。姐姐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