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费章节(12点)
小宫女跪在地上,一块布堵着嘴。漆黑的屋子里透不进光来,她仿佛被遗弃在这黑暗的角落里。被关在此处已经有两天两夜,她甚至不知自己是如何进来的这里。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那脚步声极为熟悉,是宫中花盆底磕在地上的声音,嗒,嗒,嗒小宫女往角落里缩了缩,两天没吃饭,她几乎失去了所有力气。
门,吱呀一声开了。受到强烈的阳光的刺激,小宫女不适地眯起眼睛。一人进了门,小宫女忽然睁大了眼睛,瞳孔收缩,难以置信一般看着眼前人。
锦澜关上门,在墨冉的搀扶下缓缓坐下。漆黑的瞳仁深不见底,但那道目光投在小宫女的身上,却让她不由得又缩了缩,似乎想把自己嵌进墙里去。
墨冉上前,解了小宫女嘴上的布,动作颇为温柔。小宫女目光盯着锦妃,早就听说这个锦妃倾国倾城,今日看来,果真分毫不差。
“你便是当年赫舍里皇后身边伺候的宫女?”声音悦耳,仿佛唱歌一般。几乎让小宫女怀疑,自己不是忽然被掳走,如今是在被审讯着。
“奴奴婢奴婢是赫舍里皇后身边伺候的。”小宫女声线都在颤抖。
“当年,赫舍里皇后是怎么死的?”锦澜斜靠着太师椅,把玩着手中的护甲。长长的金色护甲仿佛尖锐的刀一般,从她手指延伸出来。小宫女心头一颤,却不言语。
锦澜微微抬手,墨冉从袖中取出一只长命锁递给小宫女:“姑娘可识得此物?”那声音如此温柔,仿佛是元宵灯会遇上的儒雅书生,捡到了她的东西,如今要还给她一般。
但目光触到那只长命锁,小宫女忽然嚎哭着拜倒在地:“娘娘绕过奴婢的弟弟,他才十岁。奴婢奴婢”小宫女抽泣着说不出话来。锦澜伸手捏住小宫女的下巴,冰冷的护甲划在脸上,寒气逼人:“若你实话实说,本宫不会为难你和你的家人。”
“回回禀娘娘”小宫女断断续续地述说了起来。
赫舍里皇后在世之时,佟佳贵妃和先皇后都还是妃位。皇上同皇后感情极好,连带着住在她宫中的惠常在和荣常在也得以沾染雨露。赫舍里皇后对其他妃嫔极为照顾,几乎可以说是无微不至。
但不知为何,她们三人接连有孕。那些孩子却又接二连三地去了。像是荣常在的承瑞,接着是惠常在的承庆,最后是赫舍里皇后的承祜。坤宁宫一后二常在伤心欲绝,却也无法。
到了后来便愈演愈烈。荣妃的另一个孩子出生一年后便死去,还有一个孩子出生当时便断了气。听说生下来就是个死胎,畸形。赫舍里皇后也曾查过此事,但忽然中途就放弃了追查。但身子却是一日不如一日。
赫舍里皇后成日窝在宫中,诸事不理。却对自己宫中诸事万分小心。但最后还是逃不过天命,生下胤礽后,便产后大出血而死。
锦澜冷笑道:“是天命还是人为?”
小宫女连连摇头:“奴婢不知。娘娘,奴婢句句属实,绝不敢欺瞒娘娘。”
这接二连三的死亡,锦澜几乎可以闻见血腥味缠绕着鼻息。宁嫔死前的惨状一直萦绕在她脑海中。宫中的战争向来如此惨烈。它不同于上战场杀敌,还可以抛头颅洒热血,还可以千古留名。若人死后真有魂魄,这深宫之中,想必已经是遍布冤魂了而最多的,便是婴儿的魂魄
锦澜起身,缓步走出门。阳光有些刺眼,她吩咐道:“给她些吃的,别让她饿死。待得事成后将她送出宫去。”
“属下谨遵娘娘懿旨。”墨冉抱拳恭谨地应了。
回到宫中,锦澜沉默着想着那个小宫女的话。为何赫舍里皇后当年查到一半会忽然停止查下去?她查到了什么?正想着,外头又传话,说康熙唤她去。锦澜只觉一阵疲惫。
锦澜到那儿的时候,康熙正坐在养心殿中,回想起赫舍里皇后,忽然对李德全道:“李德全,你可记得朕曾经雕刻的赫舍里皇后的木雕?朕不记得放哪里去了。”李德全恭谨地上前,从袖中取出一只小像双手奉上前。
那只木雕他早早收下了,近日瞧见皇上似乎念起了赫舍里皇后,便随身带着。
“皇上那时将它置于华胥台,奴才念着皇上或许什么时候想要了,便自作主张替皇上收起来了。奴才自作主张,请皇上降罪。”
康熙心情大好,拍着李德全的肩膀,朗声道:“自作主张的好你这差当的是愈发好了。朕要赏你说罢,要什么赏赐?”
“奴才分内之事,不敢领赏。”
康熙挥手:“赏银百两,下去领吧。”李德全连忙叩头谢恩,退了下去。康熙翻着雕像,忽然面色一变。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当初雕成的雕像,竟成了锦澜的模样回想起当日的情景,想必是自己当初和锦澜分隔,朝思暮想之下,这才刻成了如今的模样。
他将雕像递至锦澜面前,笑道:“送你吧。”锦澜怔怔地看着雕像,这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愈发证明了自己的猜想。原来就是这张脸,这张和赫舍里皇后一模一样的脸,这才使得他会喜欢她吧锦澜笑容僵在面上,木然接过了木雕。
“澜儿,帮朕整理折子吧。”
“好。”锦澜起身,忽然见羽襄姑姑奉茶入来。便笑道:“皇上身边怎么如今连个奉茶的小宫女都没有,倒是累得羽襄姑姑辛苦。”
羽襄听闻提起自己,不慌不忙地福了福身子:“劳娘娘关怀。奴婢如今还手脚灵便,奉茶也是清闲的活儿。皇上对奴婢已经颇为照拂了。”
“羽襄姑姑以前是赫舍里皇后的贴身宫女儿吧?”锦澜看着雕像,仿佛忽然想起一般。
康熙也是笑着应道:“是啊。是芳仪从自家带来的陪嫁丫头。芳仪死后,她便留在了宫中。朕念她一片忠心,便留在身边奉茶了。”
“臣妾初初也是跟着羽襄姑姑学的奉茶,羽襄姑姑对臣妾也是颇为照顾呢。说起来,臣妾也是许久未见姑姑了,皇上可否准许臣妾和羽襄姑姑叙叙旧?”
“那朕的折子。”
“皇上且看着,臣妾一会儿便回来。”
“别去太久啊。记得给朕带些吃的回来。”
“知道啦。”锦澜应着,便拉着羽襄出了门。
羽襄一直恭谨地走在锦澜身后一步之遥。两人款步行至锦澜和温如当年的住处。没有新的宫女入住,此处还空着。锦澜推开屋子,灰尘扑面而来。羽襄上前一步,替锦澜拭去前路上的灰尘。
锦澜环顾了一眼周围,当初都不曾和这个住处好好告别,便直接搬到了梦溪阁。
“姑姑当初也未曾想过,这一屋子会出两位娘娘吧?”
“娘娘是有福之人。德嫔当年与娘娘又是姐妹相称,自然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温如可不是鸡犬。她是本宫的好姐妹。”锦澜坐在两人当初时常坐的位置上。
“羽襄姑姑可还记得本宫曾经失踪过许久?”
羽襄目光移到别处:“回禀娘娘,奴婢记得。”锦澜知道她还有些抗拒自己,也不勉强。只握着一只蒙尘的杯子,抚着杯子的纹路:“本宫那时被人灭口。但福大命大活了下来,却失去了全部的记忆。”
“难怪娘娘回来之后性情大变”羽襄月兑口而出,却又吞了下一句话。
锦澜话题一转:“姑姑当年贴身伺候赫舍里皇后,本宫有个问题想问姑姑。”
羽襄目光有些闪躲,只低头看着自己脚尖。锦澜耐心等着她的回应。屋子里只剩下呼吸声。羽襄瞧着眼前人,眼前的女子心机如此深沉,再也不是当初那个野心都写在脸上的丫头了。
几番沉浮,她如今能稳坐今日之位,想必也是有些手段的。只是不知,她为何要问赫舍里皇后之事?羽襄看着锦澜,那样绝美的容颜,却带着一丝淡漠。她的眼底,有什么曾经灼烧过的,熄灭了那样的死灰,也曾在另一个女子眼中瞧见过
羽襄叹了口气,幽幽道:“这皇宫啊,就是女子的坟墓。”锦澜抬眼看着羽襄,并不回应。
“娘娘如今的模样,像极了当年赫舍里皇后。”
“本宫知道。”锦澜咬牙切齿,另一只手攥紧了雕像,“若本宫不像赫舍里皇后,也不会至如今的位置”羽襄一怔,目光移到那雕像之上,忽然明白了大半。
“娘娘会错意了。娘娘同赫舍里皇后长得并不像。只是心如死灰这一点,却如出一辙。”
这一句话包含的信息不多,却让锦澜心情几番起伏。她误会了康熙?康熙待她确实是真心?赫舍里皇后为何心如死灰?
羽襄缓步踱到床榻边,轻轻坐下。锦澜不以为忤,只由着她继续说了下去。“赫舍里皇后是奴婢见过的心地最善良的主子了。当年,她入宫,见各位娘娘都很年幼,心生怜悯。人人都是照拂有加,若是谁生病了,都是衣不解带地照顾。只是,心向明月,明月照沟渠。主子待她们极好,她们却恩将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