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锦熙全 第九十三章 红颜白骨

作者 : 墨无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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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襄一声喟然长叹,似乎沉浸在往事之中。锦澜看了看天,自从来到古代之后,她已经学会了看天色来判断时间。那样长的幽禁岁月中,她整日望着天空,时间分分秒秒的流逝都丝丝雕刻在她心里。

“姑姑”锦澜出言提醒,康熙给她的时间并不多,出来久了,他会不高兴。

羽襄看着锦澜,压低了声音:“这几年,娘娘恐怕也亲身经历了不少风波吧?”

“本宫经历的这些,有岂能是风波可以轻松概括。”

“娘娘到底是幸运的,皇上心中有娘娘。若换了其他娘娘小主,恐怕早就不能在这宫中存活了。”羽襄顿了顿,缓缓道,“但娘娘可曾尝过众叛亲离的滋味?”

锦澜摇了摇头:“本宫虽遭逢大变,但身边之人情深意重,都未曾背叛过本宫。姑姑这么问,有何深意?”

“皇后娘娘当年,真可谓是众叛亲离啊”回想起当年之事,悲愤之情仍旧溢于胸臆,“娘娘仁善,却为何遭到如此对待”

锦澜心下有些焦急,怎么话说了半晌还不见正题,难道羽襄姑姑有心拖延时间?

“先皇后,佟佳贵妃,温妃,惠嫔,荣嫔,密嫔,勤嫔。”羽襄忽然低声念出了一堆名字,便不再言语。锦澜正疑惑,忽然听闻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她起身,忽而问道:“本宫有份么?”

“娘娘那时只不过是坤宁宫中的宫女,不得近身伺候,何来机会下毒。”羽襄匆忙说完。屋外脚步声已停止。

“本宫还记得姑姑当年亲手赠的暖炉呢,只是不知放哪里去了。姑姑可否再做一只送给本宫?”锦澜话锋一转,提高了声音,显然是说给外面人听的。

羽襄心中一震,忽然想起什么,嘴唇翕动了一下,但话到口中却变成了:“娘娘吩咐,奴婢定当尽心竭力。”只是看着锦澜的目光却再也不复平静

锦澜推门出去,却见李德全跨前一步迎了上来,躬着身子:“娘娘,皇上还等着您呢。”锦澜起身坐上轿撵,只留后神色怔忪的羽襄

看来,她猜的没错。赫舍里皇后之死,果然牵扯着皇宫一个巨大的秘密。羽襄姑姑的那串名单,想必便是谋害赫舍里皇后所有人员的名单若这是有预谋的,那也太可怕了

且,锦澜自己应该也有参与其中。只是不知自己是处于什么样一个位置,又做了什么。但有一件事可以肯定,她所做之事,必然与那只小暖炉有关。当初自己翻出那只暖炉的时候,温如便是大惊失色。温如却又是如何得知这一切的呢?

锦澜捏着棋子,怔怔地发着呆。面前人伸手晃了晃,锦澜回过神,开口道:“哥哥——”话一出口,锦澜忽然觉得不对。眼前人分明是康熙她还在养心殿这一走神,居然连自己身处何处都忘记了。

康熙故意板着脸:“怎么澜儿心中只有哥哥,没有朕了吗?”。锦澜落下一子,笑道:“臣妾方才只是疑兵之策,瞧,皇上一走神,便输了吧。”康熙低头,忽然有些烦躁地推开棋盘:“朕这棋艺倒是愈发退步了。不玩儿了。”

看着康熙有些耍赖的模样,锦澜靠着塌子,笑道:“不玩儿便不玩儿了。臣妾给皇上讲个笑话吧。”听闻有笑话,康熙来了精神。

“话说,有一日,皇上无聊了,便唤来了贴身的太监小李子。‘小李子,你来用一个字形容朕吧。’小李子回:‘喳。’然后小李子死了。”

康熙锁眉仔细思索了半天,忽然明白过来。戳了戳锦澜的额头:“你这丫头,满脑子坏点子。”说完对着门口叫了一声:“小李子”

不明所以的李德全连忙赶了进来,面上挂着职业性的笑:“皇上有何吩咐?”

“朕今日无聊,你来用一个字形容朕。”

“喳”

康熙忽然直起身,一拍桌子,板起脸:“好你个李德全居然敢辱骂朕”李德全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平时伶牙俐齿的,此刻话都说不全:“皇上冤枉啊,老奴不是那个意思老奴”

锦澜在一旁憋不住,揉着肚子笑翻在榻上。李德全一头雾水地看着面前一帝一妃,面上还挂着惊惧交加的神情。若是朱方旦在,定然要在心底痛骂一句:“这对狗男女”

康熙仍旧板着脸:“好了,你退下吧。”李德全战战兢兢地退了出去。锦澜笑得差点背过气去,此刻终于气顺了。她伸手拍着康熙的肩膀道:“哈哈小玄子,你果然是一肚子坏水啊”

“你不是说过,你就喜欢朕这一肚子坏水的么?”康熙揉了揉锦澜未加修饰的长发,手指穿过发丝,仿佛拂过上好的绸缎一般。锦澜回过神,敛了笑容。那年她们放风筝的时光蓦然闯入她的脑海之中。她们的回忆太多了,随便一个小小的动作,一句似曾相识的话,都会让往昔的回忆复苏。

“你有多久没有这么叫朕了?”康熙温柔地瞧着锦澜。锦澜忽然觉得心头一阵刺痛。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可那样孤苦的幽囚岁月,她就真的能放下么?她和他之间,隔了太多的东西

锦澜低了头,忽然起身施礼:“皇上,臣妾有些不舒服,可否先行告退?”说着便要退出去,康熙忽然一把拉住锦澜的胳膊,轻轻一带,便将她扯进了怀里。那样熟悉的味道充盈着鼻翼,锦澜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恍惚间,她仿佛听到康熙在她耳边轻轻的一声呢喃:“对不起澜儿朕朕”

“小玄子”锦澜忽然搂住康熙的脖子,仿佛叹息,“其实我并不属于这个世界我们在错误的时间相遇,遇上了错的人可是我爱你”最后那一声轻不可闻。这是锦澜第一次对康熙说出这句话,也注定是最后一次。

康熙一刹那地失神,怀中却忽然一空,只余下满怀的清香。那个女子,如梦一般,曾经那么实实在在地在他手中,却又那般轻易飘散了

随后的几日,康熙连番召见,锦澜却都以身体不适推月兑了。锦澜和墨冉在御花园散步,丝毫不顾及其他人的目光。康熙情知锦澜故意躲着他,却也无能为力。

墨冉抚着锦澜,四个月的肚子,虽只是微微隆起。却已经向世人宣告,这里有一条生命在慢慢成长。宫中妃嫔在园中纳凉,锦澜远远看着,却并不亲近。

看着她们言谈甚欢的模样,锦澜忽然感觉到一丝寒意。她瞬间明白了皇后那时不再追查下去的理由这太可怕了,这么多女人这么多她视为姐妹的女人,却一面笑着一面喂你吃毒药

那个温柔善良的皇后,定然不堪忍受这血淋淋的现实,宁愿龟缩在自己安全的壳中。可她终究没能逃过这群女人的毒手。

锦澜扶着墨冉的胳膊,胸中涌起一丝无力感。“哥哥,我不想继续下去了。”

“什么?”墨冉一时没能明白锦澜话中的意思,不解道。

“这场仗,我不想再打了。即便是胜了,也会死伤无数”

“来不及了。”墨冉明白锦澜话中所指,只说了四个字。锦澜呢喃着:“是啊来不及了已经开始了”

八月十五,中秋节。宫中设宴,帝妃齐聚赏月。八月天气炎热,连夜晚都十分闷热。太皇太后身子不适,留在了宫中。佟佳贵妃身子向来不好,如今却也勉强撑着一起赏月。就连向来孤僻的宜嫔也来了。

锦澜坐在皇上右手边,一袭青纱,冰肌玉骨透过薄纱隐约可见。温妃对此嗤之以鼻,嘲讽道:“她还以为她是天仙下凡呢。穿这么透,狐媚子”勤嫔低声道:“姐姐还是小声点儿吧。这个女人是个疯子,不好惹。”

“哼,她也只能得意这一时半刻了。”

锦澜瞥了一眼温妃,这个女人能在宫中存活还真是个奇迹。忽然,远处一声高喊:“皇上驾到——”

正窃窃私语的众人连忙起身迎驾,唯独锦澜依旧斜靠着椅子,一动不动。康熙大步上前,众位妃嫔纷纷施礼。康熙抬手,示意众人平身。锦澜这才慢悠悠地起身,福身:“皇上万福。”说着抬头,嘴角微微扬起,带起一丝俏皮的笑,“皇上可教臣妾好等,这么热的天,臣妾等得,月复中的孩儿可等不得。”

康熙握着锦澜的手,扶着她起身:“好好好,是朕的不是。朕自罚酒三杯。”说着笑着揽着锦澜入席。

温妃气得直跺脚,咬着唇:“这个小妖精”但气归气,这么多人在,她也只能压着心中的怒火。佟佳贵妃面色无异,只端然坐着。其余妃嫔都已经是见怪不怪。

锦澜瞧了瞧天空,笑道:“天公不作美,八月十五,倒是一副要下雨的样子。”

“人团圆便可。”康熙笑着看着锦澜,又伸手轻轻抚上锦澜的肚子,“澜儿,可教朱太医看过,这月复中孩儿是男是女呢?”

“不管是男是女,臣妾都喜欢。”

“澜儿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只要是臣妾的孩儿,臣妾都喜欢。但若是男孩儿便更好了。男儿,文可辅助社稷,武可战长杀敌。若他生性疏朗,便让他行走江湖,一杯酒一个朋友。他爱做什么,都可让他施展拳脚。多好。不死女子,只能深埋闺阁之中,一腔热血都洒在死灰上。”

康熙皱起眉头,宠溺地刮了刮锦澜的鼻子:“怎么这话听着,倒像是深闺怨妇一般。”

“不是——”话还没说完,忽然被人打断了。

锦澜转头瞧去,却见苏锦良缓缓起身。多日不见,苏锦良仿佛换了个人一般。眼眶深陷,消瘦了许多,神色也颇为恍惚。康熙抬头瞧着她,有些不悦:“良贵人有何事?”

“禀禀皇上,臣妾臣妾近日连发噩梦。”苏锦良泫然欲泣,鼻子微红,真是我见犹怜。

“若是噩梦,叫太医来瞧了便是,说与朕听有何用?”

“可可臣妾臣妾梦到的是是赫舍里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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