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尔逊大口的吞咽着骨渣丸子,似乎没有听到索斯的话。
索斯看他这样也不说话了,就这样看着他把自己的那份骨渣丸子吃个精光。
“还要些吗?”索斯说:“我帮你再要一份?”
“不必了。”纳尔逊端起了属于索斯的骨渣丸子,把其中的一部分倒进自己盘子里:“我在吃这些就可以了,再说肉酱面看上去也不错。”
索斯没有说话,他拿起叉子搅拌自己的那份肉酱面。德尔尼堡的面条类似意大利面,都是用蛋白含量高的高淀粉粮食制成,索斯搅拌均匀后插起来一团送进嘴里。酒馆隔间虽然有些阴暗,但是纳尔逊还是能观察到索斯的表情。那是一种掺杂着焦虑和不安的复杂神情,纳尔逊吞下一口丸子,打算把事情说明白。
“孩子你听我说,”纳尔逊用黑啤清清嗓子:“我知道你现在很不痛快,我理解你。”
索斯用沉默作为回答。
“你买过股票吧,”纳尔逊说:“这东西现在很流行,整个世界的所有国家的商人都在交易所挂靠自己的业务来获取金钱。”
索斯依旧吃着自己那份肉酱面,丝毫没有理会纳尔逊的意思。
“当初,我说服他们买进你这支股票。”纳尔逊微微摇头似乎在回忆当初的情景:“他们不愿意把组织的资源用在你这个逃兵身上,是我说
服了他们往你身上投入重注。”
索斯似乎回想起了当初的艰难:“是啊,当初多亏了你。”
那时索斯孤身一人来到德尔尼堡,身上只有一百第纳尔。正在他为将来干什么发愁时,纳尔逊带了一大笔款子来交给他做生意。
“也是你会做生意,”纳尔逊笑了笑:“我原本以为每个月都会给你的公司一大笔补贴来防止它倒闭。我为了这笔钱和委员会的同志们争得面红耳赤。”
纳尔逊笑了一会,然后他赞叹地说:“没有想到你很快就把借给你的本金还完了,每年我们还能从你这里拿上一大笔款子。”
索斯随意地把叉子插进面条里,叹了口气说:“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纳尔逊摇了摇头:“这不是,我知道德尔尼堡的同志把你手下的不少产业拿到自己的手里,比如太古船行的那几艘船。我一直叮嘱他们尽量不要这样做。他们还希望你每年提供更多的资金对吗?”
“没错,”索斯又拿起叉子随意的拨弄面条:“他们希望增加一些款项。”
“我已经告诉他们不要这么做了。”纳尔逊长出一口气:“我们当初约定过,你只是一个保护伞,他们现在把你当做钱囊是不对的。”
索斯心中冷笑,纳尔逊当初找到自己就是想让自己一步步陷入到公民党的掌握之中。现在谈起什么帮助和友谊干什么?公民党是天使投资人还是慈善组织,在这里搏感情干什么?
纳尔逊似乎对德尔尼堡的公民党成员很失望,他接着说:“后来你进入了德尔尼堡的上层,他们利用你作为情报员还在你的工厂里塞进不少人。这些在我们合作一开始的时候,我就提醒过他们不要这么干。以前是我不在,现在我来了,他们也会让这些人自己离开。”
“这倒是不必,”索斯说:“这些人在厂子里也是认真工作的好工人,他们要是不干了我还要找些菜鸟重新训练。”
“不行,”纳尔逊摇摇头:“你既然已经进入了宪兵司令部,那么一切也应以保护你个人的安危为重。”
索斯根本不相信纳尔逊的表态,纳尔逊可是真正的职业说谎者,索斯要是信他就有鬼了。
纳尔逊顿了一下接着说:“你应该知道股票吧?那东西现在很流行,所有的商人基本上都打算用发行股票来增加手里的钱。”
索斯点点头:“是很流行。”股份这一概念在人类国家中古已有之,但是仅仅在大投资者之间私下交易股份。面对公众公开发行股票这一概念是金雀花国的那位达芙妮小姐提出来的,她通过公开发行股票募集了大量资金,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扩大了自己的生产能力。别的商人看见公开发行股票的好处,也纷纷发行股票。金雀花国政府也设立了专门进行股票交易的交易所,其他国家有样学样,纷纷在大城市中设立股票
交易所。所以现在股票是一个很流行的概念。
“我们就像在买股票,”纳尔逊暗地里观察着索斯的表情,此时索斯的情绪在他看来很平静,就仿佛跟索斯自己无关一样:“我劝说我的同志选择你这支优绩股,他们一开始不同意,后来你这支股票表现不错,他们自然想从你那里多拿些股息。”
“拿股息是正常的。”索斯拿起叉子拨弄着自己的肉酱面:“不过股息应该和持股比例有关,不应该想拿多少拿多少。金钱上我可以给组织更多的帮助,但是刺探情报的事还是放放吧。”
纳尔逊有些惊讶,他知道这次是来摊牌的,所以他对索斯不合作的表态也早有预期。但他没想到锁死这么快就摊牌了。
他调整一下,似乎没有听见一般:“你说什么?”
“我说明白点吧,”索斯看着纳尔逊的眼睛:“我不想给你们提供情报了。”话说完,索斯仔细地看着纳尔逊。他的右手模进了大衣的内兜,那里面有一支手枪。
纳尔逊只是淡淡地问:“为什么?”
索斯从内兜里掏出一块手帕,他小心拿起手帕擦擦嘴,同样淡笑着说:“您应该知道我并不是真正的公民党。我只是在和你们做生意,你们出钱找我买我这个格鲁曼的姓氏来躲开秘密警察的稽查,仅此而已。”
“所以?”
“我是个商人,花多少钱办多少事。你们现在要我干的事情花费太高,你们出不起价。”
“我不这么看,”纳尔逊的右手食指揉着眉心:“我觉得我们出得起这个价格。”
“我是个自私的人,”索斯把手帕丢在桌子上:“自私的人最怕死。你们现在让我干的事情就是拿自己的生命作赌注。”还有句话索斯没说
,那就是用索斯的生命做赌注的游戏即使赢了也和索斯没有任何关系。赢了,公民党得以完成理想,组建一个新的国家。输了,索斯丢掉性命,若干年后可以在公民党的烈士名单中找到他的名字。可是,公民党的理想关他什么事?
“枫丹白露,”纳尔逊说出一个名字:“她生命的价值你觉得是多少钱?”
索斯皱着眉头问:“你什么意思?”
“别紧张,”纳尔逊用右手支着脑袋:“我只是提个问题,你觉得那个女孩的性命值多少钱?”
“我不知道。”索斯疑惑地看着纳尔逊,不知道纳尔逊那枫丹白露做例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的性命不值一个铜板。”纳尔逊摇了摇头:“你知道为什么这么说吗?”
纳尔逊不等索斯回答就接着说:“因为她是有信仰的,她愿意为了理想付出自己的一切。她的生命可以无偿的为公民党付出,所以她的性
命不值一个铜板。”
索斯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是看着纳尔逊表演。
“而你就值钱多了,”纳尔逊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你要钱,你要很多钱,我一开始就给了你不少钱,”他耸耸肩自嘲地笑了笑:“我从没有想过你会把钱挣回来,我只是想收买你。我要用你的名字帮助组织摆月兑秘密警察的监控。”
索斯点点头说:“这我知道。”
纳尔逊看着索斯的脸:“我没想到你成长得这么快,你一开始只是一个刚从电子科技学院毕业的菜鸟。你所有的手段都带着那种从直接书里搬出来的典型呆气。现在你已经是一个老鸟了。”
纳尔逊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黑啤,他右手空荡荡的袖子随着身体的动作缓缓摆动。
“事物总是会成长的,”索斯说:“正如公民党这几年发展的快。”
纳尔逊闻言摇了摇头。
纳尔逊从一开始就在尝试着模清索斯的真实意图。因为双方合作的基础已经改变了,双方原本仅仅是经济上的联系,现在又要在情报上混搭在一起。纳尔逊对索斯很没有信心,因为索斯是那种只要价码合适什么都能卖的人。他需要把索斯真实的想法掏出来,索斯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是打算跟公民党从此划清界限,还是借机要一个更高的价码,还是打算出卖公民党?纳尔逊必须把这一切搞清楚。他就像一个老练的渔夫把一个个香饵放进水中,等着索斯这条滑鱼把香饵咬住。这是渔夫和鱼的战斗。;